第98章 第十六章
几乎就在沉重的城门轰然开启的一瞬间,穷奇关外连绵的草丛中忽然爆发一声长喝:“杀——”
乍然,阴雨连绵,黯淡不轻的天空下,一个又一个身影从草丛中蹿出来,拎着砍刀就冲向了穷奇关,守城的士兵当即傻了眼,只见一个一个接一个,无数射月将士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仿若突然出现的鬼魅一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地杀进了穷奇关。
守城的士兵慌乱之下想赶紧关城门,可砰砰几声,她们便被孟流光击毙。
孟流光站在雨幕中,如降世修罗一般,静静地看着射月人冲杀进来。这些人趁着雨夜,雌阴国站岗士兵的视线受到影响,早已悄悄从草原上潜行过来匍匐在地埋伏多时,这次射月出了一半的兵力,几乎是拼着灭国亡种的风险来殊死一搏。
他们在临出发时,首领阿哈尔王只对他们说了两句命令:第一,等穷奇关城门开启之时便冲进去杀人,所有雌阴国将领,一个活口不留;第二,开城门的那个男人,让他走。
孟流光转身,朝着北堑城的方向驱马而去。
一个时辰后,铁托闯进穷奇关内一处民居,在屋内看到耶律雁时,铁托终于松了口气,上前跪道:“公主!铁托可算是又见到你了。”
耶律雁笑意盈盈:“你来了,这就说明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铁托道:“是,我们的勇士已经控制了雌阴国的军营,将她们的首领全部杀死,士兵全部俘虏,武器全部收缴了。现在穷奇关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好!”耶律雁站起身来,“我们终于、终于拿下穷奇关了!立即传令下去,让雌阴国的士兵教我们神器的用法,学会以后拿上神器,进攻下一道关。”
“遵命!”
耶律雁喜得原地打转,不由心中赞叹,当初意外遇到孟流光这个宝贝,可真是上天眷顾。
射月一直对雌阴国的神器颇为忌惮,尤其是那数里之外轰然炸过来的火炮,以往折损了他们多少兄弟,他们对此一筹莫展。可孟流光说,火炮有个弱点,就是不能进水,一旦遇上下雨天,雌阴国人必定将火炮搬进屋内保存,就算拿了出来,也不敢轻易开炮,这样一来二去的,就给了射月人冲杀的时机。
孟流光提议等一个连绵的雨天,视野不清的时候,让射月人悄悄潜伏到穷奇关外草丛里,他在城内想办法弄到令牌,打开城门,射月人便趁机冲进去,打穷奇关一个措手不及,里面的士兵根本来不及搬出火炮来打,更何况火炮乃是远程攻击武器,射月人都已经冲进城内了,火炮自然没用了。
再剩下的就只有提防枪支了,孟流光让凤十六利用她四年来打通的商路,从中原陆陆续续往射月运了很多盔甲,将射月将士从头武装到脚,虽然仍不能完全抵挡子弹,但受伤死亡的概率却会大幅度下降,如此,射月便可以用最小的牺牲达到目的。
一旦射月人冲杀进来,控制住穷奇关的将领们,剩下的士兵自然也就土崩瓦解了。
为了今日,他们做了几个月的准备,凤十六的商队运送盔甲时,时常遭到雌阴国士兵的盘问追查,他们便将这些人杀了,伪装成射月人与她们火并,再砍几个射月人的头颅,让孟流光拿回去领赏,让他在军中受到赏识和信任,方便他日后盗取令牌。
如此,他们付出了这么多,终于在今天达到了目的,穷奇关成为了射月的掌中之物,而这,仅仅只是第一步。
深夜,北堑城城门守卫揉了揉眼睛,只见远方天幕下,一个银甲白马的战士飞驰而来,到得城下,勒住马,高举令牌道:“我乃穷奇关守将上官朔麾下将士,我主命我前来通报,穷奇关已被射月占据,请求支援!”
守城将士大惊,连忙汇报上级将领。不多时,一个将领出城迎接,她看到孟流光是个男人,有些惊讶,孟流光翻身下马,扑通跪倒在她跟前,奉上令牌,声泪俱下道:“射月突袭穷奇关,我等没有守住,满城军民无一幸免,血流成河,我主也已以身殉国,如今只我一人拼死出来报信,请将军为我主报仇雪恨!”
那将领闻言,惊得是肝胆俱裂,扶起孟流光道:“穷奇关当真被射月拿下了?怎的竟如此迅速,先前一点音信也无?”
孟流光道:“属下也不知,想来定是射月阴险狡诈,使了什么诡计。”
那将领将孟流光领进城内,道:“你先进来,将情况好好与我说说,我向上级汇报。”
孟流光抹了一把眼泪,跟着将领踏入了北堑城。
荒原上的风被染上了浓郁的血腥味,一股脑从夏吹过秋,又到了寒冬腊月,东狩城内,冷倾坐在烛光下,看着面前的加急文书,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她想不明白,射月究竟是怎么回事,从七月占据穷奇关以来,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攻占了一城六关,如今已打到东狩城下了。
这不可能,射月分明是她镇国公府豢养的野兽,射月有多大本事,她是最清楚不过的,除了之前夺嫡时,已故的临江郡王将边境布防图出卖给了射月,致使冷家军惨败,冷倾损失了几位姨母外,射月一直像个被她逗耍的猴子,她让射月赢,射月就能赢,她让射月输,射月必定输,怎么如今射月突然这么厉害了?
冷倾心中有一个想法一直在萌芽,但她有些不敢承认。
射月该不会,也学会使用枪炮了吧?
若当真如此,那她们还有什么优势?
冷倾发愁得厉害,想她镇国公府在北境经营了五代人,才从当初一个小小步兵,成为了如今权倾朝野的镇国公,难道如今竟真的走到了末路?
皇帝问罪的诏书一道接一道飞来,叠着前线战败的战报,让冷倾一个头两个大。
正在这时,有士兵进来通报:“启禀将军,东海郡王在外求见。”
冷倾倏然站起身,道:“她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凤十六踏着寒风走进屋内,冲冷倾笑道:“阿倾,好久不见。”
冷倾二话没说扑过去抱住了凤十六,抱了许久才放开她,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凤十六道:“我听说了北境的事,知道你一定很头痛,特来为你想了个法子。”
冷倾问:“什么法子?”
凤十六道:“你先坐下,我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咱们一边吃喝一边说。”
冷倾忙道:“好好,我这就让人给你做一桌子菜。”
等菜上齐后,凤十六拿出自备的情人血来,笑着对冷倾道:“这酒你许久没喝过了吧?我特地为你拿来的。”
冷倾感动地握了握凤十六的手,道:“你如此奋不顾身来见我,就不怕教旁人知道你我的关系?”
凤十六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此番来乃是为国事,不是私事。我听闻了射月最近接连攻破城池的事,我觉得有些奇怪,射月拢共才多少人口,如今一连破了一城六关,他们既要冲锋,又要守城,人手不够必定倾巢而出,也就是说,如今的射月老巢处于罕见的防守薄弱之时,常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阿倾你何不趁此良机,派人绕道后方,突袭射月老巢,拿下他们首领的人头来,到时不愁射月不肯归降。”
冷倾喜道:“还是你厉害,能想到这个好法子,不过关于人选,你可有建议?”
凤十六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孟流光?”
冷倾道:“哦,是你以前利用过的一个伎子?”
“他现如今正在北境军中,此人英勇悍战,在机动队内屡建奇功,连升数级,前番穷奇关被破,也是他一路拼杀出来送的信,他应对射月有深仇大恨,你派他领兵前去突袭,正合适。”
冷倾问:“此人经历过于复杂,信得过吗?”
凤十六笑着握住冷倾的手:“我信任的人,你还信不过?”
冷倾便道:“当然不是,既然是你举荐的人,肯定没问题。只是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他前段时间在北堑城中拒敌,北堑城破后,他便突围出来,现在正在东狩城。”
“好,既然如此,我这就下一道军令。”
冷倾写好军令,交给副官后,才屏退左右,跟凤十六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饮酒,她不由道:“实不相瞒,我最近确实是寝食难安,让你看笑话了。”
凤十六淡淡摇头:“怎么会呢?在我心中,阿倾永远是一个潇洒恣意、往来不败的少年将军,就像你我初见时一样。”
冷倾笑问:“那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时清河郡刚刚度过那场劫难,我跟随母亲来圣地向先皇告罪,在圣地煌煌的大街上,遇到了前来迎接的你。你那个时候也就十三四岁吧,穿着一身白袍银甲,骑在马上,又漂亮又骄傲。当时你对我说,你要用一生守护雌阴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