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你的长相虽说不咋地吧,但也还算凑合,你还是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吧,还费劲考研干嘛?”
电话那头的孟琉璃说:“孟流光,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孟流光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我要不是你弟,我才不管你呢,哪怕你成了没人要的老女人,也不关我的事。”
孟琉璃说:“好好一张嘴,偏偏学不会说人话,整天放屁。”
孟流光瘪了瘪嘴,嫌弃道:“你到现在二十七岁了,还找不到男朋友,就是因为你这脾气,你看看别的女孩子,哪个不是温柔体贴的?”
孟琉璃也冷哼一声:“就靠你这张嘴,你放心,你到七十二都找不到女朋友。”
孟流光说:“咱俩别斗嘴了,我跟你说真的,爸妈一直很担心你,你一个女孩儿家家的,一个人在上海打拼,工作那么辛苦,又挣不了几个钱,你干嘛不听爸妈的,别折腾什么考研了,回老家来找个公务员嫁了算了,到时候生两个孩子,简简单单的多好?”
那头的孟琉璃终于忍不住说:“孟流光,我看在你生日的份上不想跟你计较,你别蹬鼻子上脸!”
“哦哦,算了算了,你爱咋样咋样吧。”孟流光心里头还是有些害怕自己这个自小要强的姐姐的,赶忙认怂了。
孟琉璃也深呼吸了一口,将那些不愉快压下去,说:“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你也要抓紧,现在正是最紧要的关头。”
“嗯,知道了。”
“不过也别太焦虑,心态要放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睡去吧,这都十二点多了,明天虽然是礼拜天,你不还要加班吗?”
“行,那我先挂了,你替我给爸妈说一声。”
“行,拜拜。”
“拜拜。”
挂断电话后,孟流光正好走到家门口。一进门,孟母便迎了上来接过孟流光的书包,问:“儿子,今天怎么晚回来十分钟啊?在教室自习吗?”
“不是,”孟流光边换鞋边说,“刚刚在路上跟姐打了个电话,走得比较慢。”
“跟你姐说啥了?”
“她就祝我生日快乐呀,还能说啥?”
“她没说五一回不回来?”
“不回来,单位要加班,再加上调休,前前后后总共才放两天假,回来一趟不划算。”
孟母照例嘟囔着抱怨了几句,然后问:“你明天十八岁生日,要不要出去跟朋友聚一聚?刚好也放松一下。”
“不用了,现在什么时候了,就算我有这闲心,别人也没这心思啊。”
孟母点头:“也对。”然后从厨房端出一块生日蛋糕来,笑着说,“那就咱一家人在家里过算了。”
孟流光说:“我不是明天生日吗?怎么蛋糕今天就买了?”
孟母闻言,瞪了坐沙发上看电视的孟父一眼:“还不是你爸,怎么给人当爹的,连儿子生日都能记错?”
孟父咳嗽了一声,指了指客厅墙上的钟表,说:“哪记错了?这不是过了十二点吗?不就是今天吗?”
孟母和孟流光对视着笑了两声,孟流光说:“行吧,那我就现在过生日。”
打开蛋糕,点燃蜡烛,在父母的歌声中,孟流光闭上眼睛许愿,照例是些“高考顺利”、“身体健康”之类的,许完了,他却心念一动,又在心中加了一句:“希望从今往后我能过上不一样的人生,一种奇妙、惊险、充满浪漫主义的人生。”
吃完蛋糕,孟流光便洗漱睡了,这一觉睡得异常踏实深沉,他感觉似乎过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起床铃声,但因为长期睡眠不足,他实在太贪恋这种熟睡的感觉了,因此没有试图醒来,直到被一阵打桩机夯土般震天动地的鼾声吵醒,才一脸懵地睁开了眼睛。
四周黑得离谱,现代社会夜生活丰富,霓虹灯彻夜不熄,不管住多高的楼,安装多厚的遮光窗帘,街上、店铺门口的灯光都能从窗户隐隐照进来一点,孟流光还从未见过这般彻底的黑夜。
他疑惑地想:难道停电了?这时,他发觉自己身下的床榻竟是异常坚硬且粗糙,稍微动一动身子便会摩擦得皮肤发疼,而且四周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腥臭味,孟流光只觉反胃,这强烈的刺激使他大脑变得清醒,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试探着撑起身子,月光从门板缝隙中洒进来几丝,孟流光借着这微弱的光源扫视了一圈四周,大约看出这是一间屋子,而他躺在一张土炕上,他身旁还躺着一个人,硕大的身躯散发着臭味和热气。在孟流光还没确定自己是醒着还是做梦的时候,忽然那人口中发出一声响亮而绵长的鼾声,吓得孟流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手脚并用爬下了炕,跑到门边一推便推开了,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到屋外,这时天蒙蒙要亮,孟流光看清了四周,竟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土院子,半扇木门虚掩着。
孟流光一下傻了,他分明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在家里过完十八岁生日,在父母的陪伴下吃完蛋糕,就上床睡了,怎么会莫名其妙到了这个地方来?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定是做梦,虽然很真实,但一定是做梦!
正此时,一声嘹亮的公鸡鸣叫声吓了孟流光一跳,他回头,看见方才他跑出来的房子顶上站着一只公鸡,正对着即将跃出地平线的太阳鸣叫。
与此同时,木板门被一脚踹开,一个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高一米九,体重二百八的“壮汉”,赤膊裸足,满脸阴鸷地看向孟流光,眼神中也有些疑惑,上下打量了孟流光几眼,开口道:“不要脸的小骚货,哪个叫你来爬老娘的床的?他爷爷的不想要命了?”
孟流光愣了一愣,老……娘?
他看了看此人未着寸缕的上身,虽然是很丰满没错,但……
孟流光迟疑着说:“这位……大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的,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可以吗?”
那女人向孟流光一步步走来,口中道:“说什么疯疯癫癫的?老娘问你谁让你来的?”
女人气势汹汹,孟流光不由得害怕起来,连忙转身想跑,被女人三两步赶上来揪住领子,像提溜小鸡一般提溜起来,孟流光又害怕,又觉得丢脸,正拼命挣扎呢,那矮矮的半人高的土墙外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冲院里喊道:“姓屠的!你一大清早鬼吼鬼叫什么?”说着看到了孟流光,女人双眼一亮,笑道,“哟呵,这哪里来的小俵子?屠户!你花钱僄来的?咋在院里就干上了?你也不嫌臊得慌?”
孟流光虽然觉得这位阿姨嘴里说的话不堪入耳且莫名其妙,但好歹她长得还挺正常,便连忙向她说:“阿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觉醒来就到这儿来了,你帮帮我,送我回家好吗?”
女人闻言,笑道:“屠户,这你可就不地道了,你就算前年刚死了男人,也不能把人家拐了来给你做老公啊,你瞅瞅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可别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相公什么的,你仔细惹了祸事。”
屠户闻言,吐了一口唾沫,道:“去你爹的!老娘才没这闲工夫,是这不要脸的骚货自己爬上了我的床,是不是你让他来的?”
女人也呸道:“我要能遇上这好货色,能便宜了你?”
二人都细细打量孟流光一番,女人说:“哎,屠户,不是我说,我看这小子不对劲,你瞅瞅这穿衣打扮,不伦不类的,还把头发给剪了,却又不像个和尚,说话也疯疯癫癫的,怕不是个傻子?”
屠户沉吟片刻,伸手掰过孟流光的脸,借着朝霞看了看,道:“管他傻不傻,模样倒是挺俊,能生女儿就行,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了,那老娘就笑纳了。”
女人道:“嘿,你可当心他家里人来告你个拐卖人口啊!”
屠户道:“告就告,反正到了老娘手里,就是老娘的!”
孟流光这时总算是回过味来了,带着三分不敢置信,三分畏惧,四分扯淡的心情问:“容我问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今年是哪年?”
屠户闻言一笑:“果然是个傻的,那我就放心了。”说着不顾孟流光的挣扎,将他拖进了屋里。
院外的女人含着嫉妒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原地蹭了一会儿,磨磨蹭蹭地走了。
屠户忙着出摊,便只拿来捆猪的绳子把孟流光捆起来扔在床上,然后就走了。孟流光躺了一个半小时,终于认清了现实,他确实是穿越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十八岁的第一天穿越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他悔啊,悔不该许那画蛇添足的生日愿望,去他妈的奇妙、惊险、充满浪漫主义的人生!
就在他备受煎熬地躺着默默绝望的时候,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早上那个中年女人蹑手蹑脚地钻了进来,笑着贴上来,伸手冲他脸上摸了两把,道:“这小模样,真俊呐。”
孟流光往后仰了仰头,试图躲开咸猪手,问:“阿姨,你告诉我吧,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女人笑着扶起孟流光,让他坐在炕上,说:“侄儿,我姓马,你叫我马姨就行。你先给姨说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孟流光说:“我是陕西人。”
马姨说:“那是哪儿?没听说过。”
“就是……秦国?”孟流光试探着说。
“秦国?还有这么个国家呢?在哪个方向啊?远不远?”
好吧,连秦国也不知道。“那长安你知道吗?”
马姨摇摇头:“没听说过。”
懂了,架空,绝对是架空。
孟流光说:“算了,别问我了。这里是哪儿?是什么国家?”
马姨道:“哟,看来你果然是外头的蛮夷,连雌阴国都不知道。这里是圣地东南方向三百里的兴寿村。”
新手村,好应景的名字。
孟流光看向马姨,宛如看向一个npc,问:“那我要做什么任务?”
马姨看了看孟流光,心道果然是个傻子,从怀里拿出两个包好的韭菜包子,笑道:“侄儿,一大清早还什么都没吃吧?来,吃点儿。”说着拆开油纸给孟流光喂。
孟流光虽然不想在满屋腥臭味的环境中吃东西,但确实有些饿,便就着马姨的手吃了起来,一入口,只觉这包子粗糙冷硬得紧,当即想吐掉,但看了看马姨,还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想来这地方是封建社会,生产力低下,怕是也没有更好的吃的了,总比饿死强。
他吃完了一个,正吃第二个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大腿,他微微一愣,那手已经从他的短裤裤腿中伸了进去,孟流光条件反射向后猛地一弹,一脚踹上了马姨的腰腹,马姨被他踹到了地上,龇牙咧嘴地捂着肚子站起来,一巴掌就扇到了孟流光脸上,骂道:“臭俵子给脸不要脸!让屠户操都不让我操?下贱东西!”说着将剩下的半个包子扔到了孟流光脸上,骂骂咧咧走了。
孟流光绝望地瘫倒在炕上,内心大喊:苍天啊!大地啊!谁家穿越主角开局是这么个场面啊!
那之后他一直在屋里待到太阳落山,期间实在饿得不行,便蚕一般踊去将剩下半个包子吃了。屠户一进门,见孟流光躺在地上,便问:“怎么?想逃跑?”
孟流光看着她,没有说话,屠户一把将他提溜到炕上,问:“今天马老太婆来过没?”
孟流光点了点头。屠户便呸了一声:“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她过来做什么?”
孟流光只说:“没什么,就问我是哪里来的。”
屠户眯着眼睛看了看孟流光,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沉着脸道:“你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男人,要是跟其他女人不清不楚的,我就把你的脚砍下来,听清楚了?”
孟流光道:“不是,大姐,讲讲道理好吧,我是不知道你们这里是什么规矩,但好歹应该有法律吧?你这叫非法拘禁、故意伤害你懂?”
“法?”屠户道,“我是你女人,在这里,我就是你的天,我就是你的法!你最好少给我有别的心思!上床!睡觉!”说着一把将孟流光推倒在炕。
孟流光大惊失色,忙说:“你干什么!”
“干什么?”屠户三两下扯掉自己身上衣服,然后去扯孟流光的衣服,“你是我男人,你说我干什么?”
“我去你妈的!”孟流光一脚踹向屠户,却被她一把抓住脚踝,抬手就给了他三巴掌,直打得孟流光眼冒金星,暂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屠户一把撕烂他的衣服,欺身压上来,孟流光顿时不管不顾剧烈挣扎起来,又换来一顿好打,屠户边打边骂:“臭俵子,穿得那么骚自己爬上床来,现在又摆出这副节烈的模样给谁看?”
他穿的怎么了?正常的半袖短裤而已啊!
孟流光又气又恨,大声说:“我穿什么关你屁事!而且我说了不是我要来的!”
屠户连着又是一顿暴打,拳拳狠辣,直将孟流光打得满脸是血。这时院外马姨骂道:“屠户你杀猪啊!大晚上鬼哭狼嚎的!”
屠户大声道:“我收拾自己男人,关你屁事!”
马姨酸溜溜道:“我说,强扭的瓜不甜啊!人家看不上你,你就别自讨没趣了!”
屠户道:“你懂什么?男人都是天生的贱骨头,打一顿就老实了。”
马姨冷笑着走远了。
孟流光实在是疼得受不住了,便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求你了!”
屠户闻言,心满意足地停下了手,看着孟流光鼻青脸肿的模样,道:“贱坯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后再敢反抗我,我就拿刀活剐了你!”说着跨坐在孟流光身上,一手抓住了他的某物。
孟流光猛地一闭眼,两行清泪喷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落到床单上,开出朵朵鲜红血花。
屠户每日鸡鸣时分起床,孟流光需要在此之前提前给她做好早饭,他在家里从没有干过活,这里又没有煤气灶,连简简单单烧个水都要从劈柴开始做起,孟流光根本不会做,屠户也不教,只一顿好打,孟流光只能自己琢磨,一开始需要提前两个小时起床来准备,灶房在卧房旁边,有一个小窄通道连接着,屠户怕孟流光跑了,便找来一根铁链拴在他脖子上,链子的长度只够他去到灶房,出不了房门。
随着经验的积累,孟流光做饭做得越来越顺手,后来只需要提前四十分钟起来准备就可以了。屠户吃完早饭后便会去城里铺子里干活,直到太阳落山才会回来,这期间孟流光需要将屋子上上下下打扫干净,这点他倒可以接受,因为这间屋子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他自己也受不了,他将床单被褥齐齐拆下洗一遍,还能让味道稍微散一散,顺便再将屠户的衣服鞋袜该洗洗该缝缝,这便是他一整天的活计了,剩下的时间他便枯坐在炕上,要是看见各种各样的虫子在房里跑,就过去打死,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
发呆是最恐怖的事情,当忙起来的时候,孟流光还能将注意力暂时转移,不去想自己的苦楚,可一闲下来,他就控制不住心头冒出的心酸绝望,他强迫自己不去回忆过往的时光,因为只要一想起,便会使他的痛苦再增加十倍。
一月后,孟流光脸上的伤都好全了,由于他一月来的顺从,屠户对他也放心了些,将拴在他脖子上的铁链加长了些,使他终于可以走出那间满是腥臭味的屋子,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这天,孟流光干完伙计,正好到了中午,他穿着屠户给他找来的一身粗布短打,拿着小板凳坐在院中,被太阳照射到的一瞬,他竟感到浑身从天灵盖到脚底都一阵舒爽的轻颤,那股浑身被包裹的温暖让他忍不住鼻子一酸,心头涌出巨大的委屈心酸来。
他坐了一会儿,便听到院外有人说:“哟,这就是屠户抢来的男人吧?真俊嘿。”
另一人说:“什么抢来的,我听我女人说了,是他自己冒出来的,你别看他长得好,但说话疯疯癫癫的,连自己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那也是,要不是傻了,这么个人儿能轮到屠户占便宜?”
一个尖利的声音说:“瞧你们说的,我当是怎么个天仙呢,也不过如此嘛。”
旁人笑道:“小幺儿,你就别酸了,你怕是看他把你比下去了,担心你家卫姐姐看不上你了吧?”
那被称作小幺儿的少年呸道:“我呸!他一个被脏屠户操过的烂货,还能比过我?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孟流光侧头看了看院外那群聚在一起磕着瓜子嚼舌根的男人,真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这时,一个穿长衫的年轻女人从院外走过,看了孟流光一眼,略站了一站。
小幺儿回头看见少女,欣喜且娇羞地往她那边挪了挪,小声说:“卫姐姐今天没去学里吗?”
卫子君冲他淡淡一笑:“今日有两个学生身体不好,散学早。倒是你们,不回家干活,在这里做什么?”
卫子君是兴寿村唯一的秀才,素来很有威望,众男人一听她这话,忙纷纷回家去了,小幺儿有些舍不得,但碍于矜持,还是离去了。
他们都走后,卫子君走到墙边,遥遥冲孟流光施了一礼,道:“这位小相公,不知怎么称呼?”
孟流光微微眨了眨眼睛,难得看见一个好像明事理、能交流的人,他便站起来往卫子君那边走了几步,说:“我叫孟流光。”
卫子君淡笑道:“在下卫子君。孟公子看着不像本地人,可是外嫁来给屠户作夫的?”
“不是!”孟流光忙道,“我不是自愿来的,我在这里过得一点也不好,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救我出去?”
卫子君显得有些意外:“哦?竟有此事?孟公子放心,若是真有冤情,小生一定鼎力相助,只是不知公子是何许人士?家中可有亲朋故旧?小生也好去信一封,让他们来接你。”
孟流光说:“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卫子君道:“那小生若放你逃走,天地悠悠,你又逃往何处呢?”
孟流光哑然,怔怔地呆住了。
“但,”卫子君又上前两步,笑着轻声说,“天无绝人之路,公子若真想另谋出路,小生倒也有办法。”
孟流光忙问:“什么办法?”
“一切交给小生,公子静静等待便是。”
孟流光看着卫子君神秘莫测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可他现在一无所有,连性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只能相信她,相信任何一个愿意向他伸出援手的人,哪怕那人递过来的只是一根蜘蛛丝。
孟流光一连等了半个月,却连卫子君的半个影子都再没有看到,就在他要放弃希望的时候,这日晚上,屠户一身酒气地回来,看起来怒气腾腾,猩红着一双眼大步向孟流光走来,伸手就要打,孟流光条件反射地蹲下身子护住头脸,瑟瑟发抖地等着拳头落下来,却久久没有等到,他迟疑地抬起头,看见屠户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神色不善。
孟流光试探着说:“你怎么了?我没做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吧?”
屠户冷笑着捏住孟流光的下巴:“我就知道,男人长得太好看不是好事,真想不到你这骚货本事这么大,连吴大人的小姐都能看上你。”
孟流光战战兢兢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吴小姐。”
屠户正要说什么,屋外一人道:“屠户,抓紧些,吴府的轿子来了。”
屠户咬了咬牙,拆开孟流光脖子上的锁链,将他一推:“滚吧。”
孟流光愣了一愣,霎时惊喜万分,几乎就要落泪,连忙踉踉跄跄地出了院子,看见院外停着一抬小轿,边上四个轿夫袖手等着,卫子君站在轿旁冲他淡淡笑着。
孟流光上前去抓住卫子君的手,哽咽道:“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
他如此大胆非礼的举动,让卫子君有些意外,忙抽出手向后退了一步,余光瞄了瞄四个轿夫,见他们低垂着头不言不动,这才稍稍放心,对孟流光施了一礼,说:“这都是公子的造化,快请上轿吧。”
孟流光问:“去哪儿?”
卫子君笑道:“去了公子便知道了,总之是好地方。”
孟流光只好听她的话上了轿子,晃悠悠地来到了一间大宅子里,孟流光下了轿,进了一间屋子,早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厮在里头候着,为他放好了洗澡水。
卫子君对两个小厮说:“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孟相公说。”
两个小厮素来知道卫先生跟自家二小姐关系好,不分你我,便听话退出了。
屋内只剩两人时,卫子君对孟流光说:“瞧瞧,你跟屠户待得久了,也一股子腥臭味,还不去洗洗?”
孟流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便走到浴桶旁,正要脱衣服,手顿了顿,看了看卫子君。
卫子君冲他挑了挑眉:“怎么?要我来服侍你?”
孟流光局促道:“不是,你要不出去一下?”
卫子君似笑非笑道:“我救了你一命,又给你谋了个大好前程,怎么,连看你两眼都不成?”
孟流光怔了怔,原地僵了一会儿,心道:我一大老爷们儿,被姑娘看两眼又咋了?于是脱下衣服进了浴桶。
熟料卫子君不仅看,还上前来,撸起袖子,给孟流光洗起了头发,边洗边问:“你这头发,是屠户剪的?”
孟流光道:“不是,我本来就这样,原来比这还短,最近都没修理,长长了些,不成个发型了。”
卫子君问:“莫非你原来是出家的和尚?”
“不是,只是头发短而已。”
卫子君替他洗完头发,双手顺势而下,碰触上他的肌肤,孟流光有些不自在,忙按住了她的手,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
卫子君说:“不要拒绝。这是我第一次给男人洗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孟流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看她长得好看,便也不抗拒了,任由卫子君的纤纤玉手在他身上慢慢擦洗,渐渐被她撩弄得脸红心跳起来。
卫子君轻柔地抚摸过孟流光肩背的淤青,沉沉叹道:“这么一副好身子,屠户竟也舍得动手,若是打坏了,可怎么好?”她握住孟流光的双手,爱惜地抚摸着,说,“瞧瞧,多么好的一双手,偏偏叫屠户给糟蹋了,她定是逼着你干活了,这些水泡、茧子都是新长出来的,可见你以前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孟流光对卫子君的亲昵有些羞窘,不好意思看她,只低着头说:“倒也不算什么富贵家庭,不过我以前确实没干过活儿就是了。”
卫子君道:“你不是说没有亲人朋友吗?怎么还记得以前的家境如何?”
孟流光说:“我记得,当然记得,只是我的家乡和亲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说着不由得伤心起来。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来。”
卫子君懂了,这是个外国的富贵小公子,被人药翻了拐来的。她抚摸着孟流光的脸,说:“我最喜欢你这样的人,生得好看,又无牵无挂。”
孟流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搞得有些脸红,低头笑了笑,耳边又听卫子君说:“所以,我求你件事,可好?”
孟流光忙道:“你说,我能帮就帮。”
卫子君右手渐渐擦洗到孟流光的下半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求你,帮我好好讨好吴二小姐。”
孟流光一愣:“她是谁?”
卫子君道:“你道我是怎么救你出来的?要不是屠户卖出去的肉毒死了吴二小姐的一个小相公,她发了怒,将屠户抓进大牢,后来又听说屠户家有个貌美的公子,这才让屠户将功折罪,将你献上,换她一条命,否则,你怎么逃得出那魔窟?”
孟流光怔怔地听着,忽然看向卫子君:“这些事都是你干的?那个被毒死的人,也是你害死的?”
“嘘。”卫子君左手按住孟流光的嘴唇,轻声说,“这都是你的造化。”
孟流光将她的手拿下,皱着眉颤声道:“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卫子君淡淡笑道:“那又怎样?”
孟流光霎时觉得脊背生寒。
卫子君微微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喷在孟流光脖颈,声音含糊缱绻:“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从今日起,你我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同样,你若不痛快,我也会痛苦。”
孟流光自嘲地笑了笑:“是吗?我被你转手卖给了另一个人,刚出龙潭,便入虎穴,倒是没见你有多痛苦。”
“你怎么知道我不痛苦呢?”卫子君的右手缓缓滑向孟流光两腿之间,“那天,我在屠户的院中看见你,只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
孟流光闻言一怔,某物更是突然被卫子君握住,让他浑身一颤,又痒又痛,又酸又涩。
卫子君在他耳边沉沉叹气:“可是,我却亲手将你献给了别人,你怎会知道我的痛苦呢?”
孟流光那处被她作弄地起了性子,渐渐硬了起来,他喘着气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逃走不好吗?”
卫子君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这般绝色佳人,注定不会属于我,我们又何苦自欺呢?”
孟流光听着这话只觉得好笑,他说:“你倒是懂得许多大道理,既然你让我去讨好别人,那你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卫子君将额头抵上孟流光的额头,说:“我也不想,可是,情难自抑啊。”说着吻上了孟流光的唇。
这可还是孟流光的初吻,他一时呆了,而后下意识回应了起来,二人唇齿交缠,难舍难分,直吻得孟流光面红耳赤,泄了身子,卫子君才松开唇。
她笑着站直身子,说:“二小姐一定会喜欢你的,有了她的宠爱,今后在这府里,你便能享尽锦衣玉食。可是,你若触怒了她,她曾经活生生扒掉过一个小相公的皮,皮做了灯笼,肉埋在树下做肥料,骨头喂了她那只獒犬,但愿你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然我可是会很心疼的。”
孟流光刚刚攀上高峰,却骤然坠入谷底,遍体生寒。
孟流光洗干净后,穿了一身丝绸寝衣,战战兢兢地被送进了吴二的屋子,刚一进去,屋内铺天盖地的暖香便让他晕头转向,他顺着小厮的引领来到吴二床前,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匍匐着,彻底地摆出一副屈服的姿态。
他听到头顶有人说:“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孟流光缓缓直起身子,谨慎地抬头看向吴二小姐,她漂亮得让孟流光有些意外,虽只着寝衣,未施粉黛,但眉眼间自有一股清冷不容犯的美。
吴二也是头一次看到孟流光这般的人物,好看固然是好看,但他身上有一种令人难以名状的气质,该如何形容呢?他既不像其他奴才一般卑躬屈膝、阿谀谄媚,也不像上位者一般冷漠无情、睥睨不屑,非要说的话,他看向吴二的眼神,让吴二有一种错觉,她觉得,他们两个人是平等的。
想到此,吴二笑了出来,是她觉得这种想法可笑,她竟然觉得这男人心里认为他们两人是平等的,看来是今日喝多了,头脑不清醒了。
吴二斜躺在榻上,冲孟流光招了招手:“上来吧。”
孟流光对美女的邀请自然没有多么抗拒,从善如流地上了床,小心翼翼地伺候,一夜缠绵。
第二日一早,两人还没起床,有丫鬟在屋外回禀:“二小姐,大人叫您过去一趟。”
吴二皱了皱眉,说:“告诉母亲我病了。”
屋外沉默片刻,脚步渐渐远去了。
孟流光问吴二:“这样没问题吗?”
吴二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佳人在怀,谁管那老不死的。”
孟流光也笑着亲了回去,二人又是一番缠绵,直到用午饭时才从床上下来,两个小厮进来伺候他们洗漱,孟流光自打来了这里,一直都在伺候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伺候,显得手足无措,吴二瞧他这副模样可爱,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洗漱完毕,小厮们布上了一桌午饭,孟流光看着那两荤两素、四菜一汤呆住了,他在屠户那里一直吃的是荞面馒头配咸菜,连一点白米粥都没喝过,鸡蛋的味道都没闻过,他原本还以为这里的生产力就到这地步了,却原来这里也是有正常的饭菜的,他一时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抑,拿起筷子,颤抖着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的那一刻双眼就红了,险些哭出来。
吴二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说:“可怜见的,慢慢吃,没人跟你抢,以后,只要你好好伺候我,你的好日子多着呢。”
孟流光觉得自己有些丢脸,抹了抹眼睛,点了点头,跟吴二一起开心地吃了顿饱饭。饭后,吴二要去吴大人处一趟,便让孟流光先回了。
孟流光在小厮的带领下回到昨日那间屋子,一进门,便见一屋子的礼盒,他疑惑问:“这些是什么东西?”
伺候他的两个小厮一名镜花,一名水月,镜花道:“左边这些是二小姐的赏赐,右边这些是其他小相公们的赠礼。”
幸福来得太突然,孟流光都有些懵,谁能想到,昨日他还在屠户的锁链下绝望求生,今日便成了万众瞩目、备受宠爱的人上人,怪不得卫子君洋洋自得地说她给自己谋了个好前程,昨日他还天真地说要跟卫子君一起逃走,哪料到如今的富贵?岂不比与卫子君亡命天涯好上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