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暖阳洒下，透过玻璃，在地上形成长方形的光斑。
孟暖舟慢吞吞的坐起来，眼里泛着迷糊，抓了抓头发，打了个哈欠。
过了一会儿才起床。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红色小盒子，上面贴着一张纸条：
昨天发工资，买了支口红，这颜色我不太喜欢，送你了。
孟暖舟笑了笑，心里暖暖的。
洗漱完后，收拾好东西，便出门了。
上客车后，孟暖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上来个大妈坐到她旁边，那大妈看了看她，很热情的问：“姑娘，你今年多大啊？”
孟暖舟礼貌性的笑了笑：“23”
“哦，那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有了，阿姨，我有男朋友了。”
大妈遗憾的说：“哦，我家那小子都26了还没个对象，整天不让人省心。”
客车开车了，大妈没再说什么了，孟暖舟戴上耳机，靠到车窗上眯着眼休息。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路边的吆喝声，砍价声，买卖声，一声高过一声。
孟暖舟沿着熟悉的街道走着，顺路买了点补品，路旁的树木又长壮长高了不少，树叶摇曳着，地上的斑斑点点不停的乱窜。
“老李头，我就出了个对三，你都不要，你这局铁定要输啊。”
老李头摸了摸他花白的长胡子：“哎，话不要说太满，这才刚开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张力杰笑盈盈的看着一手好牌，一抬头，便看见了自己的闺女站在树下笑着朝这边走来。
立马大手一挥，喊了喊旁边的老王，让出位子：“老王，来来来，你不是想玩吗，我闺女回来了，回家给她做好吃的去。”
老王接过牌，挥挥手：“去吧去吧。”
老刘打趣道：“还是女儿好啊，儿大不着家。”
孟暖舟走过来，跟他们一一打了声招呼，随后跟着张力杰上了楼。
张力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忍不住道：“买这么多干什么？我自己又不是不会买。”
嘴里说着埋怨话，但脸上的笑容还是出卖了他。
孟暖舟笑了笑，把背包里面的衣服拿出来：“爸，最近天转暖，给你买了个春秋穿的褂子，你看看怎么样？”
“哎呀，我有穿的，不用给我买这买那的，钱留着自己花。”张力杰口嫌体正直，一遍拿着褂子爱不舍手，一遍又不停的说她太浪费了。
父女俩叙完旧，已经大中午了，张力杰炒了两道闺女爱吃的菜端上桌。
张力杰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把孟暖舟碗里按的满当当的：“来，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孟暖舟一脸无奈道：“爸，你别给我夹了，你也赶紧吃。”
“哦，行行行。”
下午，孟暖舟去花店买了束白菊花，随后和张力杰一起去了墓园。
冰冷的墓碑上刻着“慈母孟娟之墓”，照片上的女人温柔的笑着，眼睛和眉毛和孟暖舟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孟暖舟母亲去世的时候，和今天的天气一样，春光融融。
生日前一天，小孟暖舟吵着明天要去爬山，孟娟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醒了，孟娟温柔的给她穿上漂亮的粉色小裙子，拉着她的小手，做好了便当，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去了山上。
山上有很多是孟暖舟没见过的植物，孟暖舟精力旺盛，撒欢似的跑来跑去，手里时不时多了几朵花。
孟娟看着笑嘻嘻的孟暖舟，笑着提醒她小心点。
中午，一家人在山顶吃了便当。
站在山上，不高的居民楼被一览无余，白色和粉色的墙面错纵交织，竟也勾勒出一副美景。
吃完后，孟暖舟坐在石头上享受着暖洋洋的太阳光，有些昏昏欲睡，脑子里想着晚上要吃什么味道的蛋糕，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张力杰最近肩膀酸痛的厉害，所以是孟娟抱着她下山的。
小孟暖舟看着轻，抱起来还是有点重量的。
张力杰多次提出一人抱一段路，两人轮流抱，都被孟娟拒绝了。
山上路不平石头多，不一会儿，孟娟抱的便有些吃力了，把孟暖舟往上颠了颠，没看到前面的石头，脚往前一抬便被绊倒了。
孟娟抱着怀里的孟暖舟滚了十几圈，撞到一棵树上才停下来。
孟暖舟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孟娟被划伤的脖子，伤口处泛着鲜红的血珠，显得有些狰狞。
突然眼前一黑，一双温热的手遮住了视线，孟娟艰难的动了动身，一手遮住她的眼睛，一手拍了拍她的背，想哄她入睡。
孟暖舟一下子就哭了，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张力杰这时候也来了，慌慌张张打了“120”，然后把孟娟怀里的孟暖舟拉起来，随意的安慰了几句，也顾不上肩膀的伤，抱起一旁昏迷不醒的孟娟，匆忙让孟暖舟小心跟上自己。
张力杰把孟娟抱下山的时候，救护车也来了，把孟娟放到车上，一转身，便看到了满身泥巴，裙子脏兮兮的，脸上涕泪交零，小姑娘中途不知道摔了几跤，跑了一路了，还在不停的流泪。
孟暖舟被孟娟死死的护着，没什么大碍，但孟娟本身身子骨就弱，这么一撞，直接进了抢救室。
张力杰的肩膀又开始疼了，但他强忍着，在门外等待抢救室的门打开。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也是孟暖舟噩梦的开始。
明明那天很暖和，孟暖舟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她没妈妈了，她害的。
她不该吵着去爬山，不该睡着……
那几天她每晚都会做噩梦，梦里无一不是满身的血与无尽的指责。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过生日了。
扫完墓，孟暖舟便和张力杰逛了一下午。
傍晚，张力杰给孟暖舟夹了筷瘦肉，犹犹豫豫的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开口了：“小舟，那个……爸想和刘姨结婚。”
孟暖舟扒饭的手一顿，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白米饭：“爸，今天是妈的忌日，能不能不说这事儿？”
张力杰叹息一声：“行吧，先吃饭，赶紧吃，马上还要赶车。”
晚上，城市的夜晚是满天的黑，看不见星星，只有月亮整晚孤独的挂在天上。
某家酒店门口，宋辞谌站在路边等车，他穿着白衬衫黑大褂，衬得身姿挺拔，浑身有生人勿进的气质，引来了无数路人的注视。
宋辞谌低头看着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的对话，不知怎的，这几日孟暖舟给他发消息的频率少了不少。
他忽然想到了孟暖舟喝醉时说的话，动了动手指，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孟暖舟平时是怎么和他聊的。
“宋辞谌？”
宋辞谌抬头，看见李嘉盈从酒吧出来。
李嘉盈一眼就瞅到了他手里的黑色小盒子，挑了挑眉：“送我姐的生日礼物？”
那个黑色小盒子是苏时倩回国带的小礼物，陈玔，孙铭和他都有，三人都是一样的，一个小水晶珠。
宋辞谌一脸疑惑：“什么？”
闻言，李嘉盈一脸惊讶：“你不会不知道吧？今天我姐的生日，她没告诉你？”
宋辞谌摇摇头，她好像从来没说过关于她生日的事，自己也没问过。
李嘉盈看了看时间：“她还有一个小时回来，你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然后又提醒他：“哦，我姐不喜欢过生日，你千万别给她说生日快乐，随便找个理由把礼物送出去就行了。”
宋辞谌的关注点却不在生日上，问：“她去哪儿了？”
李嘉盈顿了顿：“我二姨在我姐8岁生日那天去世了，从那以后，她就不过生日了，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回家扫墓。”
宋辞谌坐着车，看着外面的喧闹，忽然有种与世隔绝的孤独。
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她。
她的过往，她的习惯，她的喜好……他好像都不知道。
“到了。”车子停到商场门口，宋辞谌付了钱下车。
他走进商场，心里寻思着要买什么东西送给她，可是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化妆品？万一买到劣质的怎么办？
包？他不懂货，不会买。
香水？她喜欢什么味道的？
花？不行，过几天就蔫了。
……
转来转去，转完了整栋商场，还不知道买什么。
最终目光落到了一块手表上，白色的表带，表盘是淡蓝色，整个手表看上去简约又大气，很适合孟暖舟，宋辞谌问也没问直接买了下来。
孟暖舟下了车，走到小区楼下，接到了宋辞谌的电话。
“你在哪儿？”
孟暖舟报了地名，对方留下一句“站那儿别动。”就挂了。
孟暖舟好奇的等了几分钟，黑暗的夜里，一个熟悉的人影向她走来，她认出来了，是宋辞谌。
宋辞谌呼吸稍重，递给她一个黑色盒子。
孟暖舟接过，打开，里面装着一块手表：“送我的？”
“嗯。”宋辞谌说道，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买东西送的。”
孟暖舟笑了笑，他连撒谎的理由都这么蹩脚。
宋辞谌看她弯了弯眉，温声道：“谢谢，我很喜欢。”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风吹动，带来一丝丝寒意。
“回屋吧。”
“嗯。”孟暖舟朝他挥挥手，说了声再见，便转身走了。
宋辞谌站在那儿目送她，路灯下，她的背影多了层孤独。
孟暖舟察觉到他的视线，于是转身，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浓墨的夜色中，无人知晓他的眼神变的有多柔和。
幸好，她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