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彩与灰白,交融
灰蒙,白,黑,将城市包裹,氤氲着淡的铅,将所有色彩吞噬,景物宛如素描。这样的城市,太阳与月亮没什么分别,月亮没有圆缺,只能依靠白与黑来判断黑天与白天。
这城市的人大相径庭,都着黑色西装,在袖口处有自己的编号,记录着自己的出生地,出生时间及职业,这城市的人生下来便有了自己确定的职业。靠谁的肤色更接近黑还是白?或是出生时间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林立的高楼将天空与地面连接,这应是视错觉,但也没人深究。人群都有着相同的作息,这一切都要依靠那个巨大的黑白钟。
在城市的中央是一片空白,是的,是什么都没有的空白,连铅都隔绝,似乎等着谁来将其涂鸦。就将它称为广场吧,在广场上方,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圆钟,它的材质没有人知道,好像钟就存在那里,浑身圆滑,没有任何刻章,使人不知道是何人何公司将它制造。
钟盘同样是一片空白,一个数字也没有,所有的刻度都精确的印在人们的脑子里,每当白色将灰蒙吞噬一分,钟声便响一次,那声音似乎不是由钟发出,大抵来自脑子里。每响一次,铅便停止氤氲,吞噬也停止,这城市在这一瞬静止,在下一瞬,所有人都凭空出现在空白广场上,随即四散开来,进入铅里面后时间又开始流动。
表针有两个,通体黑色光滑,将灰蒙映出。
这城市的人群同木偶般生活,一切都是被设定好的,大概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每一个铅粒的运动,曾有很多人试图用函数分析轨迹,最终都是叹息。
我是这城市的一员,但好像又不是,我有着与人群同样的着装与编号,却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突然出现在空白广场,我能看见人群,人群却看不到我,或是人群太麻木了,只会依照特定的路线行动,你在前面做鬼脸,任何的滑稽动作,都不会有反应。
因为人群都按照特定的路线行动,这城市应该是没有法律与管制,一切都靠那钟,我曾经故意将一个人固定在人流量较大的地方上,他不会反抗,当偏离路线时,就一动不动了。这样制造一起踩踏事故,没有哭喊,混乱,那个人被踩踏后依然如同木头。有趣的是,当有人被绊倒时,便在那里了,不会行动,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被绊倒,形成一座人山,钟声响起,人群又重新出现在广场,一切都如初。
这城市应只有我一个“活人”,也可能是我太麻木,将各色的人都看成同样的木偶。
关于色彩,我认为这城市是有的,但这城市没有任何关于色彩的记录,色谱上只有各种白与黑的调配。若让这城市斑斓,关键在于那钟。我有这样的概念,都是因为偶然。
当黑将灰蒙全部吞噬时,钟响一次,我不自觉走向广场,当人群四散后,我感觉到有什么在晃着我的眼睛,我直觉于它来自钟,我不断走进钟,一直被晃到仅使眼睛能眯一条缝,发现它来自两个指针交合的覆盖处——它是一丝浅蓝。
“蓝”是什么?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蓝”的出现打破了我的常识,使我头昏脑胀,意识变得模糊。我想伸手触碰它,但我与钟距离太远了。下一刻,钟声响起,这一次的间隔极短,人群也没有出现在广场。我突然漂浮起来,这使我手忙脚乱,尽力控制好平衡,我逐渐靠近那蓝,它也不再使我不能直视,看到蓝色,我感觉整个人都沉静下来,意识也变得清晰。
当我碰到蓝时,手指没有一点感觉,似乎在触摸铅一般。蓝色开始蔓延,最终形成与钟面积相同的正方形,这一刻,钟盘骤然消失,正方形一分为二,它们的颜色变深,形状也开始改变,缩小,最终形成两个极小的圆,我注视着它们,下一刻,整座城市都变成蓝色与黑白的调配,两个圆消失,随即出现了一面镜子,将我的模样印到上面,我注意到我的眼睛变成了蓝色。
钟声响起,城市又回归了之前的模样,镜子也消失不见,我缓慢落在广场上,人群出现,这次的人群与以往有所不同: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蓝色,或是衣服,或是头发,而且这些人也不再与其他人一样,他们的外表顷刻改变:或是穿着运动服,卫衣,牛仔裤;或是长相国字脸,瓜子脸,相貌平平;发型等也不必多说了。
难道他们本身就是这样的?他们不再麻木,身上有颜色的人神态各异。我看向自己,依旧是一身西装,大抵只有眼镜是有颜色的。这时,一个面露微笑的人走向了我,我下意识地挥了挥手,他似乎看不到我,在我面前将我穿过,是的,我似乎跟他是不同维度的。我从所有身着蓝色的人身体穿过,这使我明白,这城市出现了第三类。
在这之后,每次黑色将灰蒙完全吞噬后,都会出现一种颜色,这城市出现不同颜色的人越来越多,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单颜色的人,只有我,身上的色彩不断增添。直至某一次,出现了黑白两种颜色,这城市的铅全然消失,黑白也无一例外的补充了我身上的颜色。
我再也触碰不到任何一个人,当下一次黑色将灰蒙吞噬时,没有颜色出现,我漂浮到半空,这一刻,我明白——我便是彩。
我化身一个斑斓的旋转圆球,将我身上的所有颜色四散到这个城市的所有,景物有了自己的色彩,所有人也不再是单色的,浑然色彩的搭配与碰撞。我第一次发现人的色彩是这样美,不再只是黑白的调配。
当我最后的颜色散去,只剩下两个小圆球,一个是我的心脏,一个是我的大脑。心脏与大脑飞向天边两方,一个变成月亮,一个变成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