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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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先大脑一步，在把自己和德思礼放上天平前，斯内普已经出现在了那座有着玻璃幕墙的公寓楼下。
他认为眼前旋转门的设计比马尔福庄园的喷泉还没必要，不仅影响他的视线，还将他等待的时间具象化成机械的转数，显得他很傻。
现在是早上十点，陆续还有人从门中出来。他们行色匆匆，不多看他一眼，即使他黑色的衣袍在阳光下是多么扎眼。
伊万斯就是在这时候混进去的。她穿着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毛衣，经过旋转门的反方向淘洗显得有些旧。斯内普默默跟在她身后。
电梯里的人倾泻而出，顶灯在四壁留下银色的反光，很冷。伊万斯踏进去的时候斯内普觉得她穿少了。
她在转身时与他碰面。她没有表现出惊讶，只轻轻抬了下眼皮，然后伸手按下了数字键十八。他像个陌生人。电梯还在等待，即使外面空无一人，它总是那么有耐心，除非有人按下关门键。
斯内普毫不怀疑伊万斯是在暗示他赶紧下去，但他选择与她相同的沉默。
金属门合上后反射出乘客模糊的轮廓。他站得比她靠后，他不希望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任何人，无论是敌人还是她，能看清她头发卷曲的不规则弧度，还有毛衣领口的起球。强烈的顶光使它们看上去很毛躁，进而使她看起来过于平和。
电梯行进得比想象中快很多，不像魔法部里的老古董。
在第十三层的时候斯内普终于打算开口谈谈，他努力驯服他的口腔肌肉，无所谓地说女贞路4号已经被修复了。
“装修公司和我说需要六个月。”
“不需要那么久。”斯内普的眉毛不自觉向上一挑，如果佩妮回头，就会察觉到他的炫耀。“举手之劳。”他说。
“谢谢，但我付出去的钱并不会因为您的大善举而退回来。”电梯到了十五层，佩妮的视线始终集中在红色的数字上，让人觉得她的回复漫不经心。
除了慈善家没人爱谈论钱，佩妮成功让斯内普闭上了嘴。她手上拎着早晨去市场买的东西，细拎带勒着她的掌心，她踮了踮脚透露内心的烦躁，太沉了。
在数字跳到十八时，电梯陡然停下，短暂的失重后门缓缓打开。佩妮立刻向前跨步，却感觉到一股力量拉扯着她。
没有东西在拉她，没人再拉她的手。
斯内普仅仅只拽住了那只牛皮纸袋，和她的手保持着距离，不过他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佩妮眯起眼睛看他。
“放手，斯内普。如果你是想来对我冷嘲热讽的话随便你，”她卸了些力道，于是被动地向里退了几寸，“我承认你是对的，你总是对的。可以了吧？”
“但麻烦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怕你会嫉妒。”看来最近的生活确实不错，不错到她可以流利地编织出这样的句子。斯内普不悦的表情证明她成功了。
人生，原来如此简单，她想。
她积聚全力想把袋子抽回来，手肘却撞到了人。
是隔壁邻居，佩妮见过她，不过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热情地向佩妮打了个招呼，然后主动按下了关门键。
“嗨，你要去早市吗？是不是有点晚了。”看来她什么也没听到。
佩妮立刻调整表情，自然地接话，“是的，今天起得晚了些。”她向边上挪了一步，试图挡住斯内普的手。
热心邻居立刻观察到了佩妮手上的袋子，顺带打量起边上那位看起来有些阴冷的男子。
斯内普依旧没有松手的打算，引得邻居的目光变得有一丝耐人寻味。
佩妮只好先一步松开了手。纸袋乖乖垂在斯内普身侧。
“这位先生是？”邻居笑着问佩妮。佩妮十分局促，她总是不善应对别人的怀疑。她害怕被误解，因为她总是误解别人。
她做出镇静的样子，“这位先生是楼上的住户。他主动帮我拎垃圾。”她的眼睛弯成不常见的弧度，注视着斯内普，“对吗？”
斯内普才不在意边上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怎么想，他很享受伊万斯的紧张。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能感受到佩妮·伊万斯那颗不大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她一定在害怕别人误会她和陌生男人纠缠不清。他能看到伊万斯睫毛下的紧张。
于是他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他不介意开个小玩笑来释放他压抑许久的幽默。
电梯在他长久的沉默中发出闷响。快看伊万斯的眼睛，她又一次露出了那种有攻击性的眼神，她在威胁他。
“是的。”在事情脱轨前，他掂了掂手里的纸袋，对那位闯入的路人说：“我看这些东西对这位小姐来说太沉了。”
真是位绅士，对方感慨道。然后踏出了电梯，她不忘回头看佩妮一样，而佩妮这时候正半蹲着系鞋带。
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佩妮站了起来，仿佛她的鞋子没出现任何问题。也对，她的皮鞋本就没有鞋带。“你疯了吗！你到底要干什么？”她大声质问斯内普。
“扔垃圾，难道不是吗？”斯内普说。他的确想把这袋子东西赶紧丢进垃圾桶。
“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西弗勒斯·斯内普。你成功让我知道了我的抵抗一文不值。”他的态度撕碎了佩妮平静的表情，她停下来用手撩了下头发以平复心情。“但也谢谢你，让我的生活回到了正轨。我这辈子都不用再和奇怪的人打交道了，这里再也没有人需要你的破药水。拜托别来干涉‘普通人’的生活了。”
“难道你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和那头红鼻子猪？”
“嘴巴放干净点，斯内普。”佩妮的目光从上往下扫视着他，“你还不是一只皱巴巴的蝙蝠。”就像小时候一样，面对想要的东西无法开口，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窥伺。
斯内普丝毫不介意她对他的刻薄评价，甚至他也觉得那才是他的真实形象。“怎么？害怕被误会与一只蝙蝠有染，然后被那只猪扫地出门？”他缓缓向她靠近，直至将她逼入角落。他今天没穿袍子，不然就更像一只蝙蝠了。他仔细欣赏自己在她脸上留下的阴影，在阴影中更能看清她睫毛颤抖的频率。
他举起袋子，问她：“所以这就是你说的令人嫉妒的普通人的生活？”伊万斯对普通人的定义未免太过狭隘。
佩妮以为他还在讽刺她之前的天真。她想她这次真的在过极为正常的生活，就像小时候过家家游戏里的一样，虽然这和她曾经畅想的不一样。
这个男人似乎比她还不愿意承认她幻想的破灭。于是她尖锐地回复道：“哈，不然呢？别把你对莉莉的美好想象套用在我身上。”如今她已经认清了的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乏善可陈。冒险不适合她，因为她缺少幸运。“我和她不一样。”
他从来没觉得她和莉莉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斯内普想。于是他说：“你和她当然不一样。”
听到他这样说时佩妮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即使她自己也这样认为。
这种痛感持续的时间很短，下一秒就被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盖过了。
远处依旧是那扇旋转门。
外头的人被里面这对男女吓了一跳。但作为一名合格的保险推销员，他没时间好奇他们的身份，而是立刻跻身其中，然后迅速按下了顶层按钮。
终于有一颗按钮亮起了红色。
佩妮慌忙去按了十八层。
她彻底转开脸，不让斯内普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觉得他是故意的，他就是喜欢在她的生活横插一脚，再不断告诉她，她以为的好东西在他眼里再差不过。她讨厌他的傲慢，他甚至都不愿伪装。
他就过得很好吗？肯定不是。不然他又怎么会到她这里来寻找存在感。
他在嫉妒她，她明白。
佩妮抱起双臂，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
推销员以为是自己今早喷的发胶污染了电梯内的空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而另一边的男人则平视前方，似乎丝毫没有被这声音影响。
手里这袋东西重得过分，很难想象这是佩妮·伊万斯可以拎回来的东西。斯内普的左肩被它拽得向下倾斜，就好像天平往□□倒。
直到电梯在十八楼停靠，手里的纸袋被人一把夺过。他才恢复了平衡。
推销员犹豫着是否要提前按下关门键。他不断转头看向电梯内的另一位男性，等他追随那位女士的脚步出去，但那人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太古怪了。
一直等到门完全关上，斯内普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他当然能够跟着伊万斯出去，他甚至还能直接进入红鼻子猪的家，把那里弄得和爆炸后的女贞路4号一样。或者他可以无视伊万斯的尖叫，一直待到德思礼下班，给他个大惊喜。
搅黄伊万斯的人生太容易了，或者说他本就擅长制造痛苦。
痛苦使他清醒，清醒地向上攀爬，攀爬至一片黑暗；同时痛苦却令佩妮·伊万斯一步步向下滑，滑进了一方温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