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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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猫头鹰带来雪白的请柬。
“贝利，是你吗？”金棕色长发的女孩将手探出窗外，主动邀请猫头鹰停在了她的小臂上，被认出来的小家伙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显然它已经忘了很久之前自己是如何被扔出窗户的。
卸下信件后它抖了抖羽毛匆忙要走，却被女孩拦住，“厨房里还有些饼干，等等我。”说罢她跑进厨房取了两块燕麦曲奇过来。
不错，贝利喜欢这个味道，它在魔法世界不常吃到这样的东西。于是它满意地飞走了。
莉莉的来信让佩妮有些激动，她没时间留意贝利留下的饼干碎屑，只顾着打开信封。鉴于上一次谈话的内容，她对这封信的内容有一定的猜想，它只可能是一个答案，正或反，就如同硬币的两面。然而信上没有多余的话语，精制羊皮纸上压着百合花的暗纹，顶上有一个她认不出的符号，中间的金色油墨注明了莉莉·伊万斯与詹姆斯·波特的婚礼日期。
“恭候您的光临。”
“‘···恭候您的光临’，妈妈，这就是莉莉寄给我的婚礼邀请函，”佩妮蹲在一棵冬青树下，“或许我之前真的很糟糕，但我不希望在她的婚礼前只收到这一张破纸。我是她的姐姐不是吗？她应该来找我，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她才十九岁。”
“爸爸，你听到了吗？莉莉还是要嫁给那个波特。你见过他的，对吧，在我和莉莉最后一次一起过生日的那天，那一年你还去了爱尔兰出差，所以我得到了一只黑脸羊玩偶，我觉得它很丑，所以把它扔在了阁楼，我更喜欢莉莉的那个四叶草标本······我扯得太远了，但你知道的，就是那个把花瓶里的花全变成了百合的波特，莉莉要和他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冬季的阳光在英格兰是十分珍贵的，佩妮却不愿从树荫里走出去，她将那封邀请函放在了石碑上，但倾斜着的大理石挂不住纸，一抹白色掉入了草坪。
“妈妈，收下它，好吗。”佩妮又重复了这个动作，“这是莉莉的邀请函，你们一定比我更想去，对吗？莉莉会给你们留位置的。”白纸还是无声无息地滑落。“我是不会去参加的，我没必要硬挨进那群巫师里，他们都不喜欢麻瓜。你们知道麻瓜是什么吗？算了，反正你们已经不是了。”
佩妮无聊地用信封扇着风，好让气流带走粘在她脸上的眼泪，她今天用了在圣诞节在商场一层买的粉饼，不能再随便地擦脸了。
“虽然很丢脸，但其实我上次请求了她，你们能想象吗，我请求她，请求她能在毕业后回来。其实我不想这么做的，之后我一直在后悔，当时我只是太孤独了，”几年前的佩妮·伊万斯是不会承认自己孤独的，因为这将意味着她做出的很多决定都是错误的，都是违背本心的，但后来她承认了，“我想你们，爸爸、妈妈，还有莉莉。我只是想和你们继续在一起。”
“莉莉说她加入了一个很神圣的组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和警察局很像吧，以前莉莉总是给娃娃打上领带，还把它们的手掰上去敬礼，但这应该更危险一些，她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我一眼就能看出她欲盖弥彰的解释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的，莉莉总是这样，她在撒谎的时候喜欢补充很多细节，事实上没有人会记得这么详细的。”
“波特是个危险分子，我早就知道，但他确实吸引了莉莉，为什么？我不懂莉莉加入那个组织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才答应了他，你知道吗，妈妈？你也许比我更了解莉莉一点，不过也不一定，你一定不知道六年级的时候莉莉偷偷去了蜘蛛尾巷好几次，就是那个很脏的巷子。你总说里面住着疯女人，是骗我们的吧，后来我也去过，其实什么都没有。”
“虽然我因为这封信很伤心，但好像这些眼泪并不是为莉莉而流的，现在说有些迟了，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如果你们留意，应该也会发现的。莉莉从来就不是安稳的性子，对吗，她小时候就热衷于维持班级秩序，即使根本没有任何奖励，我总说她是个傻子，管好自己不就行了，然而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爱管闲事，幸好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不然世界不就乱套了？”佩妮轻笑了两声，“所以她一直不是普通人。”
“而我是，原来我一直是个普通人，噢不过我永远不会承认‘麻瓜’这个词的。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已经让我很累了，原来我从来都不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就算我表现得对集体合照极其不屑，我依旧不会被隔壁班的男孩多看一眼。好吧，说起这些实在是太尴尬了，你们是不是想反驳我，说‘佩妮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之一’？还好你们现在不能说话，不然我一定会讨厌你们的。我最讨厌这些睁眼说瞎话的人。”
“所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改变世界的，就算我很用力很用力，也无法让地球的自转变快一秒钟。莉莉可以吗？或许她可以，巫师是不是能改变时间？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她能让我回到三年前，那我一定不会提早返校，我会让你们和我一起坐火车的，或许我可以先偷偷把那两福特车的轮胎弄坏。”
“其实莉莉也不能改变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单独的人可以改变世界，但她依旧很特别。我想了很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是因为她的头发，你也是红头发，妈妈，你看你不也很普通吗？”佩妮往后一躲，“你不会想打我吧，哈哈，你再也打不到我了。”
“她不过是坚持认为自己能改变世界罢了，你们懂吗，每个人都想改变世界，但是等到最后，依旧这么想的人就只剩下没多少了。她们是什么？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和唯心主义者是同一个单词吧，”佩妮用手指在石碑上轻轻画了几个字母，“讨厌，这里没有纸和笔。”
“这就是为什么莉莉让我那么讨厌，所有知道自己注定是普通人的人都讨厌那些唯心主义者们。他们根本不按规矩办事，我指的是那些‘规则’，约定俗成的，就比如有人急着赶火车，所以要插队，我会在心里大骂他们是些不守规矩的乡巴佬，但我一定会维持城里人的体面冷眼看着他们。但莉莉不会的，她会指着墙上的公约大声读出来。”
“你们应该能想象吧，她正义凛然的样子，不过只要那个插队的人突然来一张苦情牌，她就会被感动了，‘我的孩子生病了，让我们先买张票吧。’我学得像不像？那莉莉一定就会同意了。”
“其实那都只是骗子，哈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借口，那些傻子就是看不出来。”
“所以我很担心她，我担心莉莉。她那么勇敢，但又那么漏洞百出。当然了，你们别太担心了，莉莉的成绩不错，至少她上一次是这么和我说的。上一次，你们没听见我和她的谈话吧，当时你们躺在那个房间里，我和她在外边。我大骂了她一顿，说她根本不关心你们，连你们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被我骂哭了，我第一次敞开了大声对她说话，不得不说那当时我感觉好极了。”
“可我就威风了几分钟，之后就变成了我哀求她，显然她比我更铁石心肠一些，她只会摇头。”
“我有点累了，让我靠一会好吗，我今天的外套很厚，不会着凉的。”
“我不会去参加她的婚礼的，绝不，希望我不会后悔。假如我后悔了，那也很正常，我需要一些教训，我总是要摔跤了才会知道错。你们还记得托马斯吗？我和他分手了，我和他真的不太合适，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但因为一些原因我一直堵着一口气，想我一定要和他好好的。”
“我发现这坏极了，不过我一直是个坏人，我才不在意别人好不好，这点倒是和那个蜘蛛尾巷的家伙很像，他也根本不在意其他人。你知道他的，妈妈，就是以前总是偷偷摸摸来看莉莉的男孩，不洗头的那个，他阴森森地说莉莉是个女巫。”
“他冷冰冰地说我是个麻瓜。”
“我很讨厌他，但很神奇的是他好像比你们都了解我，于是我也自作聪明地以为我很了解他。然后我知道我错了。这说明以前的我其实也很天真，我天真地以为自己看透了所有事，没有什么比这更愚蠢的事了。”
冬青树上的日头向后隐去，草地上传来一阵湿意，信封的纸因为水汽有些皱起。
“爸爸，如果你知道了我被一个男孩不留情面地拒绝，会帮我去打他吗？真希望你能帮我去打他一拳。”
“妈妈，如果你知道了我因为被一个男孩拒绝而草率地选择了和别人在一起，你会骂我吗？真希望你能骂我一顿。”
“莉莉，如果你知道我不去参加你的婚礼是因为希望你能回来找我，你会回来和我一起住吗，现在的科克沃斯好冷清，我想搬家了。”
“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二十岁的那一年佩妮搬去了萨里郡，在伊万斯夫妇离世后的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