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鞋子
第二天一早思涵就嚷嚷着收作业，摆起了课代表的架子，就好像当了课代表就是老师了一样，有没写完的正借作业抄，才写了一半就被思涵一把抽走，一下惹得人很是不快。
可这一套到张伟这儿却是没用，张伟眼睛一瞪，思涵便怕了，一声不吭绕过了张伟去收别人的。
陈嘉觉得思涵变了又或许思涵从来都没有变，只是因为不在一起玩了她所看到的视角便发生了变化。
放学时陈嘉向母亲吐槽思涵的变化，母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当回事，陈嘉听出母亲的敷衍，不大高兴“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听了，怎么没听的，我问你你那课文背了吗？一天到晚都是这些事儿，你哪还有心思学习。”
一听提起背课文陈嘉瘪了嘴，默不作声。
下午班里发生的事情她也再没有给母亲提起。
自开学以来学校统一要求穿校服，有爱漂亮的女孩子就会将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就好像个裙子，或者将外套半脱搭在胳膊上好似披肩，要是远远地瞧见了贺老师就赶紧把衣服穿好，以此跟老师打‘游击战’。
然而仅仅是校服并不能限制住同学间的攀比，小到文具的样式大到鞋子的牌子，打篮球的男孩子们对这方面的比较尤甚。
起因是赵斌在某一天突然穿了一双上千元的新款球鞋，打球时被张伟一眼看到，没出两天张伟便也搞了一双，赵斌穿着那双鞋时并未声张，对他而言就只是一双普通的鞋，父母对他极好，这些东西从来不缺，也不觉得有什么珍贵的，可张伟显然不是，他在第二天搞到双一模一样的鞋后就开始大肆的宣扬自己的新鞋，惹来许多男生的羡慕，其中便有王玮。
他缠着父母磨了好几个星期，父母却说“你现在正长身体，这么贵的鞋穿不了两次就小了没法穿了，不值当。”
王玮又搬出考试成绩能不能换一双鞋，偏他父母不吃这一套，磨了好些天都磨不过就有些闷闷不乐。
他感觉除了自己以外好像很多同学都在父母那要到了新鞋子，虽然没有赵斌的款式新价格贵，却也撑足了面子。
张伟知道王玮的心事，便出主意说“你就跟你爸妈说学校要交费用呗，要是还差钱，让李家豪给你。”
王玮虽然跟张伟常一起打球，也会有无意识的欺负李家豪，但他的道德感束缚着他实在做不出勒索的事情，持续思索了几天后采纳了撒谎。
他实在太想要这么一双鞋子，让他可以在球场上大放光彩，引人羡慕。
于是他随口扯了一个费用找母亲要来了七百块，撒谎时手掌心和额头都汗津津的，等钱真的到手了才发现就连后背都湿了。
望着专柜里摆放着的鞋子，王玮精挑细选的买下一双六百多的球鞋，这是他可付范围内最好的一双，他小心翼翼的藏在书包中生怕被父母发现，第二天，他穿着骗来的钱买的球鞋昂头挺胸的走进校园，鞋还是在学校旁边公园的厕所里现换的，换上这双鞋的那一刻，他觉得路上所有同学都在看他，都在羡慕他的鞋子，走的也格外欢快。
长久以来的虚荣心终于得到了满足，那丝欺骗父母带来的负罪感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来到菜花面前跺了跺脚“嘿，看我新鞋！”
菜花知道他一直想买一双跟赵斌的能媲美的新鞋，她对鞋不懂，便顺口夸了句“好看。”
王玮更加飘飘然起来，就连晨读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然而这种快乐并没能维持很久，随着他的炫耀终于有懂鞋的站出来说道“不就一双xx年的旧款吗，都过时了还炫耀呢！”
随之几个打篮球的小伙伴也纷纷附和，还有来问他怎么穿了这么老的一双鞋。
王玮表情瞬间僵在脸上，可他又要面子，于是强行挽尊继续撒谎“我家鞋多着呢，只是随便穿的。”
唐超越“嘁”了一声，嚷嚷道“那你穿来双新款啊！”
王玮嘴硬的说“穿就穿！”脚上的新鞋开始变得烫脚，再也没法给他带来炫耀的快感，反而涌上羞耻的情绪。
陈嘉不懂一双鞋有什么好攀比的，她看不懂球鞋，但在放学路上还是忍不住向母亲提起自己想要一双新鞋的事情。
“只要测试考你能考个好成绩就给你买。”
母亲随口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陈嘉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努力学习，甚至晚上不能好好入睡，又爬起来看课本。
与王玮不同，陈嘉的心思并不是攀比，而是想要一双和赵斌的同款，就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和赵斌扯上一点点的关系。
即使她自己都没搞明白这份心思是怎么一回事。
当天晚上，王玮着急买鞋便急哄哄的找母亲要钱，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撒谎的胆子大了很多，语气理直气壮的丝毫没有心慌。
“你不是才交了七百吗？”母亲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顿时生出疑惑。
王玮望着天色渐黑，怕专卖店关门，语气焦灼起来“这次是别的费用！”
“那你说清楚是什么费用。”
母亲撂下锅铲意识到不对劲，一把揪住了王玮。
王玮这才慌了。
第2天，唐超越坏心的冲王玮喊“你的鞋呢，怎么没换啊！”
王玮整个人都蔫了下来，也不肯说话，到了第三节课时贺老师上完课却将王玮喊去了办公室。
班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上课铃响后过了十多分钟王玮才回班来，回来时吸着鼻子，眼红红的。
之后再也没见王玮穿过那双骗钱买来的鞋子。
周五便是测试考，贺老师坐在讲台上时而看一下手机，时而翻一下课本，坐的久了便下来巡视一圈。
那些小纸条和交头接耳其实在讲台上看得很是清楚，只是贺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敲一下课桌做警示。
张伟早有准备将小抄塞进空笔壳里，和坐在前面的王玮以“嘘嘘嘘”的声音做暗号将那笔壳滚来滚去。
贺老师咳嗽一声，看似巧合的踩住了滚动的笔壳，张伟瞬间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的？”贺老师将笔壳放在王玮桌上，王玮哪敢拿啊，赶忙摇头否认。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是谁的。”
“有些同学啊，耍小聪明作弊，但凡把作弊的心思用到学习上还用担心考试吗？”贺老师一边说一边踱步，顺手就从另一个同学桌洞里抽出了半开的课本，道“以后考试把各科书都交上来。”
陈嘉见其他人作弊被发现，也就打消了作弊的念头，偷偷摸摸的用余光去瞟张伟的试卷，张伟这小气鬼察觉陈嘉的目光立刻就用胳膊压住了自己的试卷，半点都不肯露出来。
“看什么看？想抄？”
“没有。”陈嘉立刻否认，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就是想看看老班在哪儿。”
“哼哼。”张伟刚想刺挠陈嘉几句，贺老师一句“禁止交头接耳”断住了两人斗嘴。
陈嘉本以为自己足够努力了，连觉都睡不好的背书，可卷子发下来一看，还是有没背到的。
尤其是问作者的国籍，陈嘉心想她怎么知道作者是哪国的，作者是哪国的很重要吗？还是说以后去买菜用得上作者是哪国的这个知识点？
一溜瞎蒙下来自知成绩高不到哪儿去，可真到发成绩时陈嘉仍抱起那么一丝期待一丝幻想，希望自己能考个好分数，结果一瞅分数瞬间就像漏气的气球一般瘪了下来。
成绩不足，鞋子肯定没戏。
但她也是真不服气，所以在母亲训斥她是笨脑袋时忍不住反问“作者的国籍算什么知识点啊，以后工作生活买菜用得上这些吗？”
一听这话母亲更是来气，突然觉得这些年的教育都打了水漂一般，孩子脑子里什么都没装学习也是为父母学的，气不打一处来很是恨铁不成钢。
“以后生活工作确实用不上这些知识，但是陈嘉，这些知识却决定着你以后在哪儿生活，在哪儿工作，在哪儿买菜，你明白吗？在三四线城市蜗居是住，在一线城市拼搏也是住，在工地搬砖是工作，在冬暖夏凉的办公室坐着也是工作，要不是希望你以后能过的好些舒服些，我何苦管着你学习，我有这功夫干什么不好？”
陈嘉知道自己如果再顶嘴下去就快要挨打了，反正以前这种话也没少听，不差这么一顿训斥，就默不作声的听着。
入夜，母亲在卧室对父亲埋怨“这个家你也帮帮忙，孩子的事你从来不管，你看看她都上初中了还半半溜溜的没点长进，一点不清楚学习是为了自己。”
父亲闷哼一声，不耐烦道“行了，大晚上的别没完没了了，睡吧。”
“你就会打哈哈，一说到这个从来不肯正面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你要解决什么问题？咱女儿又不是贪玩才学习上不去，还有，你一次次说这个家我不帮忙，我问你，如果没有我在外面赚钱养家，你娘俩喝西北风去吗？只让你辅导个孩子你都辅导不好，就会冲我嚷嚷。”
“．．”
两人愈演愈烈的争吵起来，陈嘉将被子一裹蒙住脑袋，心中一边是对学习的逆反心理，一边又觉得自己确实不争气，对不起父母。
然而第二天的中午，桌子上依然出现了赵斌同款运动鞋。
陈嘉心情复杂，她想对母亲说她成绩没考到所以鞋不能要，可私心里又很想留下这双鞋子，最终什么都没说，把鞋悄悄换到了脚上。
而母亲什么都没说，依然是叮嘱她好好上课，好好学习，下次考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