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去的人
突然，黑暗产生了某种变化，有什么东西要从黑暗中钻出来。
路沂珩如死灰般的内心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他当然不认为是有人来救他的，只是但愿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能够为他带来破局的机会。
终于，他“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
如果路沂珩还能操纵身体的话，一定会忍不住骂人。
来者正是那双眼睛。
画面直接传入脑海，而非经过眼睛。
何况，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无尽的黑暗中，他与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着。
它并非被路沂珩观测到，更像是直接出现在路沂珩的“视野”里。
讥讽、怜悯、嘲笑、挑衅……他从那个眼神里读到了许多。
原本快消散的意识变得凝实了许多，路沂珩察觉到原因是那双眼睛的介入，他被迫与它对视，连死亡都做不到。
“你到底想干什么？”路沂珩心里一阵诧异，他有些不理解眼睛的所作所为，现在明明是让自己去死的大好时机。
时间滴答滴答……
路沂珩最开始在心中默数着时间，可到了一个月左右就放弃了，因为这毫无意义。
平静……在最初的一年里，心如止水，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孤儿院，路沂珩始终孤身一人，也就有了一颗强大的心。
面对即使是闭上眼睛也依旧阴魂不散的那双眼睛，他依旧强撑着不让自己崩溃。
可他也只能撑一年了，精神衰弱、记忆受损……渐渐的，他要彻底疯了。
身体的失去意味着五感尽失，他只能思考，却无法改变任何东西。
无边的愤怒在心中涌起。
他在脑海中疯狂地向那双眼睛倾泻着一切，可他永远也得不到满足，他不知疲倦地怒骂着，可那双眼睛眼神依旧冰冷，根本不在乎他的无能狂怒。
“呜呜——啊啊啊！”
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能为力的痛楚充斥着整个人，虽然没有真正的痛感，但路沂珩已经彻底绝望了。
苟延残喘又有什么用？！
这个绝望的世界……他恨极了这个为他带来苦楚的世界。
“还有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啊！”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路沂珩精神崩溃了。
路沂珩脑袋里杂乱无章，他现在这般模样甚至都称不上一个人，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新的生物。
一个无法被定义的存在。
时间已经毫无意义，每分每秒对于这个曾经名为路沂珩的生物都是永远。
失去肉体、失去五感，它将一切情感都泼在了那双眼睛上。
呜呜呜——嘿嘿！哈哈哈！
啊啊……
帮帮我！救我啊！你来救我啊！为什么只是看着？
呜呜……求求你，救我……
它甚至忘记了对方是来杀它的，一个劲地恳求着，它几乎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了。
时间依旧一分一秒地推进。
它尖叫，它惊恐，它哀嚎，它失声痛哭。
它愤怒，它悲鸣，它狞笑，它失去理智。
沉寂。
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它的思维停滞得就像死了一般。
不过它是死不了的，更不会疲倦。
终于，它又躁动起来。
杀了我吧，求求你了！
啊啊啊！
让我去死好不好？死了……死了就好了吧！
为什么不让我死？啊？为什么不让我死啊！
又是一阵彻骨的悲意。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去死啊！
不要看着我！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
脑袋里再也装不下别的，只剩下这句话和眼前的一双眼睛。
仇恨的种子种满了它的内心，在时间的滋润下生长着。
不仅是路沂珩，周御也觉得自己精神不太正常了。
不过自己本来就是精神病人，所以没有关系。
这段时间对周御而言可谓是度日如年，字面意义上的度日如年，自从路沂珩跌入这片黑暗空间后，周御眼里时间的流速便加快了很多。
他见证了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是如何被逼疯的，直到这一刻，他似乎才真正理解了路沂珩为什么在“晚风”袭来时无动于衷。
他的心已经被时间塞满了仇恨。
这种仇恨的来源甚至是莫名其妙的，但这也是最深邃的恨意，足以支撑一个人不择手段地前进。
…………
时间回到过去，在桃花源崩坏之后，西街小巷口，三道人影从阴影里浮现出来。
“白息那家伙回不来了。”听不出悲伤还是喜悦，立玄魁幽幽地阐述这一事实。
警惕地环顾四周，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小巷。
“袭击我们的灵异不在附近”立玄魁做出了判断。他很清楚白息的实力，在数秒内瓦解桃花源，立玄魁是做不到的，恐怕当今世界上也没有役灵人能做到。
这无疑是更加恐怖的灵异袭击。可逃出来后，立玄魁却又没感受到附近有灵异的气息，这多少有些怪异。
“这家伙怎么处理？”山深指了指一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路沂珩。
“既然把他救出来了，带走吧。”说着，立玄魁走向路沂珩，刚要把他拎起来时，察觉到了不对。
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立玄魁用力扇了路沂珩一巴掌，留下一道红手印。路沂珩毫无反应，依旧昏迷不醒。
停止了动作，立玄魁若有所思地打量起路沂珩。
“白息的为人我是清楚的，他应该不会乱说话。”立玄魁想到了白息说过的话。
“这小子看来是被什么鬼东西盯上了，现在意识被禁锢在另一个地方。”
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立玄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即使是他也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不错的后生，立玄魁还蛮欣赏他的，可世事无常，刚才那种情况，自己能逃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只是觉得挺可惜这么一个后生的。
“山深，去那个理发店把那具尸体搬来，好歹让他死得痛快些。”
立玄魁并不知道路沂珩此时已经失去了五感，不然也不会这么大动干戈。
山深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照办，毕竟役灵人为普通人做这么多未免也太……
心中一冷，他看到立玄魁的脸上多了一丝不快，没有分毫停留，他拔腿就跑。
他刚才可算是见识到了立玄魁的实力，那道血红色光芒一出现，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与门的联系了，就连召唤出厉鬼都做不到。
自己完全被压制了。
山深没有考虑到的是，城市内还有诸多灵异在游荡，他这样横冲直撞相当危险。
不过立玄魁肯定是考虑到了的，但他仍执意要求山深走一趟。
不仅是因为欣赏路沂珩，更重要的是他在路沂珩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他有一份遗憾留在了那里。
役灵人往往都是从房间里杀出来的，他们的世界里充满了你死我活，活下来的人都见证了身边人的死去。
像是山深这种幸运儿可不多见了。
这是路沂珩来过的那个理发店，山深一路上没有碰到灵异，小心翼翼地走进店内。
这家店当初他们是绕道而行的，根本没有进门。
“也不知道立玄魁是怎么敢断定里面有一具尸体的。”山深有疑惑但也不敢去问。
理发店的尽头有一扇门，那门破旧不堪，一眼就能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抓痕，结合满地的木屑，那抓痕更像是有人用指甲扣出来的。
门上写着杂货间三个字，山深全身一震，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道门。
直觉告诉山深，门后就是灵异。
山深从兜里拿出一把生锈的菜刀，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锈迹斑斑的刀口立刻见了血。
山深一声不吭，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下伤口处理。
一扇白色的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旁边，上面用生锈的钉子钉着——十楼∶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