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4（大修）
太阳开始西落，晚霞撕开天边的云层，露出一角漂亮的红。
姜瓷这会儿的脑袋清亮不少：“哥，咱妈呢？”
“她本来要跟人换班，在医院方便照顾你，但我晚上陪床不方便，就她先回去休息，晚上再来。”
姜驰揉了揉她的头：“饿了不？咱妈说你一直没吃东西，输了好几瓶水，也不见你尿”
“哥！”姜瓷连忙打断他：“你怎么当女孩面直接说尿不尿的，多粗俗啊。”
姜驰歪着嘴一笑：“你小时候拉裤里都是你哥我给你擦的，还有那年赶会，人家小姑娘都是去看头花买皮筋儿，就你非要骑我脖子上看人斗拐放炮，结果人刚把钻天猴点上，你就吓尿了，还尿我一脖子”
“嗷嗷嗷。”姜瓷小手拍着床板：“姜二毛！你再说我可是要生气了哦！”
姜驰大笑两声，颇为认真地问她：“傻丫头，还害怕不？”
姜瓷“唔唔”两声，心里的确是后怕的，但姜驰在身边，就让她觉出几分安心。
跟很多随着年岁渐长不如幼时亲密的兄妹不同，姜瓷和姜驰这对兄妹的情意很深。
姜驰比姜瓷大六岁，如今22。
66年小学毕业时正赶上停课闹革命，家里年纪稍大的哥哥姐姐下了乡，郑予善和他们亲爹陆国志因为各种原因自顾不暇，只能把年幼的姜瓷和姜驰一起送回齐城老家交由族里人照看。
有一次，姜瓷被族长家的小儿子陆兴民带去后山，姜驰得知后连忙追过去。
姜驰那时才12岁，打不过已经成年的陆兴民，但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狼崽子，上来就咬掉了陆兴民的一只耳朵，后来自己跳道陆兴民身上咬烂了他的鼻子。
族人及时发现，救下半死不活的陆兴民，把满嘴是血的姜驰关进矿窖，说他是吃人的怪物。
姜瓷那时候将将六岁，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从几个族亲婶子遮遮掩掩的话语中隐约明白，陆兴民把她带去后山是要对她做什么不好事，而姜驰追过去是为了救她。
她去求那几位婶子为爸妈打电话，但无人理会。然后她就偷了老奶的玉镯子去哄看矿窖的人，把姜驰救了出来。
姜驰带着她去找爸妈，一路南下，求过人，要过饭，还认过人贩子当爹妈，幸而又幸遇到某支路过的野训部队才得以逃出。
郑予善找到他俩的时候，已经是68年的冬天。
那一年，姜驰俩手都冻烂了，姜瓷也患上了严重的支气管炎。郑予善找到他们后，跟陆国志离了婚，带着他俩改嫁姜新国，在沐城安了家。
所以在姜瓷心里，姜驰的分量比郑予善还要重上几分。
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姜瓷认真地想了想：“是有一点怕啦本来是不怕的，知道那是杀人犯又觉得心里毛毛的”
说着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一点后怕甩出去，“哥，今天我用的是你教我那套什么、什么术来着就是先踹他脚面，然后撞他鼻子，还踢了他□□！”
“对了，哥，解放军同志说我把人蛋踢碎了他杂知道我把人蛋踢碎了，为啥我没听见蛋碎的声音啊？”
姜驰：
怎么说呢，就挺幸亏遇见那个当兵的，要不他妹是真活不了。
姜瓷原本还想问一句解放军的事，还没来及开口，膀胱先忍不住了，拍着姜驰的胳膊：“哥，你快扶我起来。”
“干嘛？”
姜瓷小脸微红：“我要去厕所。”
“哦。”姜驰故意托着声音说：“上厕所这么说果然是上档次，比直接说尿尿优雅多了。”
姜瓷：
-
同一时间，沐城二十里外南郊乡，某独立飞行团场站。
团长彭海军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我他娘的培养个飞行员容易么？王喜平这个混账王八蛋说不干就不干？再他娘的跟老子提复员，老子把他□□里那玩意剁了喂狗！”
话是冲身边的参谋长丁国强说的，眼睛却是看着坐在对面的政委康国宏。
康国宏呵呵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彭团长，你这说话的方式可得好好改改了。怪不得纪委的同志三天两头找我反应，敢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瞅瞅，当团长整天老子娘的挂嘴上，手下的兵能好到哪里去。”
彭海军眯着眼叩了叩桌面：“康国宏，你他娘的跟老子装什么大瓣儿蒜？怎么着，去了总政处，看不惯我这种大老粗了？我彭海军他娘的就是土窝钻出来的，一辈子就这样，改他娘的腿儿！你也别他娘的给我整那些弯弯绕，有话说有屁放。”
康国宏捏了捏了眉心：“老彭，我知道你重视王喜平同志，他以往的飞行记录也的确当得起你这份看重，但是”
“别他娘的但是！”彭海军急得拍桌子。
“王喜平就是个王八羔子，那也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是团里最优秀的年轻飞行员！你说你们司政后的人，是不是没事干了？整日就知道盯着人□□里那点事搞批判，不把人搞走心里头不舒坦？”
“彭海军！”
康国宏几乎是用吼的：“培养飞行员是你一个人的事？那是国家的事！况且这个王喜平仅仅是管不住自己□□吗？那女的是谁？是他嫂子！这他娘叫有悖人伦！这样的人，你跟我说是团里最优秀的飞行员？如果真的是，我看你这个独立飞行团的团长还是趁早回家种地去！”
丁国强没被团长吓着，倒是被政委吓着了，没想到平日温文尔雅的康政委骂起人来也这么丝滑。
连忙倒了两杯水，分别端到两人面前：“两位首长，都冷静冷静，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骂人解决不了问题啊！
“解决的办法当然有，但绝对不是像你们团长这样护短的办法！”
康国宏喝了一大口水，压低了嗓门：“彭海军，你好好想想这个独立飞行团是干什么的！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能力过硬的飞行员，还得是绝对自律听从组织安排的战士！你应该庆幸政治处的同志先一步法发现王喜平的问题，否则你这个团长也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
彭海军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丁国强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
他们这个独立飞行团，看上去跟其他培训飞行员的场站没什么不同，实际上却是为数不多的战斗机试飞点，除了培训飞行员外，还要和国家空航研究所对接进行科研飞行，所以对内部人员的挑选格外严苛。
王喜平是彭海军一手带出来的兵，也是他最得意的兵，20岁就破了最快飞行记录，是难得的战斗机飞行员。
前段时间，某个科研飞行项目在他们场站启动，彭海军第一时间推荐王喜平参与，组织上也同意了。
因为科研飞行涉及国家机密，政治处要对王喜平的背景关系进行重新审查。审查过程中，发现王喜平和他嫂子的关系非同寻常。
原来王喜平从小没了爹妈，是哥哥王喜粮把他拉扯大的。后来王喜粮娶媳妇，次年死了，新媳妇没再嫁，反而一直供王喜平上了空校。
叔嫂两人的年岁相差不大，在一起生活得久了，竟是过成了夫妻。
虽说王喜平他哥死了十来年，但那女人也是王喜平名义上的嫂子，而且两人什么手续都没有，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就是标准的生活作风问题。
如果不是彭海军坚持力保王喜平，司政后的批判会早就开起来了。
事后政治处虽然明面上没说，还是给王喜平记了个大处分，科研飞行是不可能让他参与了，以后的晋升之路怕是也彻底断了。
好在王喜平还能在场站，还能做训飞教员，但王喜平偏偏在这个时候，向组织上打了结婚申请报告，要娶的人就是他那个嫂子。
政治处想放他一马都不行！
作为领导，彭海军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道理翻来覆去地说了多少遍。
可王喜平就是个倔驴，组织上驳回他的结婚申请，他就直接提交复员申请。
别说一直把王喜平当半个儿子看的彭海军，就是他这个一直旁观的参谋长都差点气死。
屋内一时静得出奇，突然“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通报员说有一个叫明治的同志来团部报道。
康国宏一听，喜上眉梢：“终于来了！”
丁国强也迎出几步，被彭海军拉住：“什么来了？”
康国宏冷哼一声：“科研飞行迫在眉睫，难不成你还想着让王喜平去试飞？今天来的这个，是我舍了老脸从空师总部要来的！”
话音刚落，一名高个儿青年推门而入。
标准的军礼后，自报家门：“各位首长好，空师32团飞行员明治，前来报道！”
康国宏“哎呦”一声，连忙走过去，大手拍着明治的肩：“好小子，不亏是明老的孙子，精气神儿都不一样！”
彭海军瞪着眼：“什么明老？”
康国宏转过头，面对彭海军就没了好脸：“怎么着，当个独立飞行团的团长，连自己老师都不认识了？”
彭海军蹭的站起身：“你是说明怀仁老师？”
明怀仁是开国大校，东北空航学院的教育长。彭海军就是由明怀仁亲自培训的第一批战斗机飞行员，对明怀仁是的打从心眼里佩服和崇敬的。
但有一点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崇敬明怀仁老师，却同明怀仁老师的小儿子明励行是死对头。这小子不会是明励行的种吧？
彭海军将目光移向明治，上下打量。
康国宏冲他“哼”了一声：“你就是个井底儿的□□，一个王喜平都当传家宝似得供着！咱们明治小子不到14岁就进航空预备队了，19岁进空师32团，20岁独立完成飞行任务，打下来四架老美侦察机老彭，你说说，到底啥才是优秀飞行员！”
彭海军瞪着康国宏，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明老的孙子比旁人优秀也是应该的。”
康国宏皱眉：“你这话啥意思？”
彭海军背过脸，不搭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国强走过去，同明治握手：“明治同志，前年我去空师观摩学习的时候，你就是中队长了吧，突然调到我们独立飞行团会不会不习惯啊？”
独立飞行团虽然有科研飞行项目，但并不能摆到明面上，自身的编制规模和待遇是不能跟空师总团比的。突然从空师调到这里，那就相当于是下基层。
天生上翘的唇形让明治看上去格外好说话：“丁参谋长，无论在哪儿，我都是一名空军飞行员。”
丁国强“哈哈”两声，笑得畅快：“说得好！”
“瞧见没，这才是一个优秀飞行员该说的话！”康国宏看了一眼彭海军。
彭海军的脸更黑了，刚要说话，就听通报员“叩叩叩”的敲门。
“报告首长，城南派出所的所长刘大民来电，说是找一位叫明治的同志，有非常紧急的情况要跟明治同志通话确认。”
康国宏皱了皱眉：“城南派出所？什么情况？”
明治几句话交代了早上遇到的事：“笔录做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会儿他赶着来团部报道，把人送到医院，又跟派出所公安做了笔录就走了，身上的军装都是到了团部传达室才换了干净的，所以并不知道公安后续在四通巷进行调问排查时发现命案的事，只下意识想到可能是他送到医院的那个女孩
不可能！
他检查过伤口，并不是致命伤。
难道是他送得晚了？
伤口虽然不致命，但淋了雨很容易感染，一旦感染
“首长，我去接电话！”
明治冲三人行了军礼，转身跟着通报员去接电话。
“我跟过去看看。”丁国强也跟了出去。
康国宏和彭海军两个人互看一眼，都背过身去，谁也不理谁。
不一会儿，明治和丁国强一起回来，表情都不怎么好。
康国宏问明治：“怎么个情况？”
明治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刘大民所长的话简单说了一遍。
“早上抓的那俩个不是普通抢劫犯，而是杀人犯，最危险的是还有两个同伙在逃，我应该见过那俩个人刘所长希望明天可以派人来找我做进一步笔录。”
康国宏“嗯嗯”的点头：“让他们来，这事咱们能帮就帮呵，抢劫，杀人，还团伙作案活该被枪毙！”
彭海军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丁国强：“你他娘的那是啥表情？”
丁国强张了张口：“团长，我刚听刘大民所长说，被发现的死者叫孙秀兰。”
彭海军一惊。
康国宏察觉到两人面色不对，不由皱眉：“怎么？”
彭海军和丁国强对视一眼，沉声道：“王喜平的嫂子就叫孙秀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