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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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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菀没能回答女孩儿。

    因为在她反问完舒菀后,那个带她来的男人冲她招了招手,就像是呼喊一只宠物一般,他只喊一声,她就兴冲冲地凑了过去。

    舒菀坐在位置上,看着前一秒还在八卦她的女孩,就这样笑着倚靠在男人怀里,拿起桌上的小点心,娇嗔地喂到对方嘴边,突然觉得有一种割裂的不真实感。

    舒菀神色稍怔,不由地打量起在座的各位,这才发现好像来的每个男生身边都有一个年轻女伴。

    她们年轻貌美,婀娜多姿又鲜艳明媚,坐在他们的身边,笑得眉眼弯弯,灿若骄阳。

    她本来从未多想,可那个女孩的一句话,这才让她意识到,这个圈子远没她想的简单。

    可这么多男男女女,难道他们都是那样不清不楚的关系吗?没有一个干净的?

    舒菀诧异不解,看着周围纸醉金迷的一切,看着那些女孩儿,笑着伏贴在身边男人的怀里,恍然出了神。

    她眉头紧蹙,没看到江晏已经打完电话,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喊了她一声:“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舒菀的思绪忽地被打断。

    “没想什么。”她说。

    江晏低眸看她:“你要是在这儿无聊,要不要跟我过去应酬?”

    舒菀掀起眼皮去看江晏,耳边不知怎么,又响起来那女孩的声音:“他带你来这儿,不是情人关系,那是什么关系?”

    他当她是什么呢?

    舒菀心里喃喃自问,最后收敛怔色,冲他摇摇头,说她不去了。

    “真不去?”江晏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看她,“我怕你不去可能会后悔。”

    会后悔?

    舒菀顺着江晏眸光的方向看去,却在那一瞬间忽地愣住。

    不远处,站着两男一女。

    其中一位身形佝偻,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年人,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国画大师李承阳。

    李承阳出身于江南国华世家,今年高龄已有七十。

    业界传闻,他三岁开始学画,七岁就凭借一副《戏鱼图》一举成名,十六岁跳级考入国内顶级美院,大学毕业时,他创作的《南山素梅》,就拍卖出百万的价格。

    李承阳这一生潜心创作,至今都未停笔休憩。

    最重要的是,他也曾是贺秋雅的国画老师。

    ……

    舒菀自幼跟着贺秋雅学画,听过不少李承阳的事迹。

    她自己买过许多和李承阳有关的书籍、画册,去看过很多次他的画展,记得小时候贺秋雅第一次教她拿起画笔,同她说:“若不是有李承阳老师,妈妈也不会坚持学画这么久。”

    当然也记得贺秋雅住院的时候,她牵着舒菀的手一遍遍地喃喃:“你一定要好好画画,走到更高处,去看山顶的风景,不要学妈妈走错路,到老才知道后悔……”

    这么多年来,舒菀一直都很想见一见李承阳,可他没有任何对外开放的活动,她始终都只能从一些网络采访中,了解李承阳的最新消息。

    可偏偏,偏偏今天在这场酒会上见到了。

    毫无准备的见到了。

    看着舒菀直勾勾的目光,江晏就知道他今天的安排没错。

    “我看你房间有很多他的画册,想着你应该是他的粉丝。”江晏又问,“李老一般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今天机会难得,真的不去?”

    这样的机会,舒菀怎么可能会放弃。

    她的注意力全都转到了李承阳身上,她斩钉截铁道:“去。”

    舒菀记得很清楚,她这辈子为数不多的紧张时刻中,这一小段路走的最为忐忑。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吊到了嗓子眼,咚咚作响,连手心也冒了汗。她深深地呼着气,跟在江晏身后,走向李承阳。

    江晏看得出舒菀紧张,于是附耳低语:“别怕,尽管说你想说的。”

    舒菀轻轻嗯了声。

    最后走过去,是江晏先开的口:“李爷爷,好久不见。”

    李承阳面色冷峻地朝他们看了过来,顿了顿,他眯起眼睛。

    眼镜下,那是一双皱纹横布,苍老却有劲的眼睛。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江家小子呀……”李承阳认出来搭话的人江晏,抬手推了推老花镜,脸上随即挂上了和蔼的笑,“你爷爷近来可好?”

    江晏:“他老人家挺好的,不是遛鸟就是写书法,清闲得很。”

    “是吗?那看来我最近要找个时间找他下下棋了。”

    “您随时去,倒是我让人在家里备两壶桃花酒。”

    “你呀,性子还真是像你父亲。”李承阳乐呵呵地,眼睛眯着,十分可亲。

    江晏见他心情不错,于是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的舒菀,话锋一转:“对了,给您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朋友,南清大学美术系国画专业的学生,也是您的忠实粉丝。”

    “粉丝?”李承阳看向舒菀,打趣起来,“我还有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当我粉丝?”

    “叫什么名呢?小姑娘。”他问。

    舒菀慢慢吐着气,在李承阳看向舒莞的时候,她连忙礼貌颔首:“李老师您好,我叫舒菀。”

    “舒菀……真是好名字,神韵气韵都很衬你。”李承阳喃喃赞叹着,眼盯着舒菀的眉眼,却总觉得在哪见过,倏地眉头紧了一下,“不过我看你,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舒菀心上一怔,她没开口说话。

    与此同时,一旁的江晏瞧见站在不远处前来找他的助理,又看向了李承阳:“李爷爷,晚辈要先失陪了,你们先聊。”

    李承阳挥挥手:“你去你去。”

    江晏有点不放心舒菀,低眸轻声问她:“你自己可以吗?”

    舒菀嗯了声,江晏才放心先走。

    江晏走后,李承阳又打量起舒菀:“真是奇怪,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舒菀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开了口:“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您之前有一位学生叫做贺秋雅?”

    贺秋雅。

    李承阳望着舒菀,许多年前的记忆在这一刻冲进脑海。

    眼前这张秀丽清雅的脸,逐渐和许多年前那个扎着麻花辫,脆生生喊他老师的面庞重叠在一起。

    李承阳眼睛瞬间亮了:“秋雅,对,就是秋雅,你很像秋雅。”

    舒菀为他记得贺秋雅而感到开心:“她是我妈妈。”

    李承阳怔了一秒钟,语调扬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啊!”

    因为贺秋雅这个故人,这个晚上,舒菀和李承阳聊了很多。

    他们聊当年的贺秋雅,聊那时候她独一无二的天赋和无法掩盖的灵气。

    李承阳说,贺秋雅曾是他最为得意的门生,只可惜她怀孕后选择放弃学画,跟着舒良回了小镇。

    说到这里,李承阳惋惜地长叹了口气:“要是当初我再拦一拦,现在的国画界,一定有你妈妈的名字。”

    听到这句话,舒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李承阳:“后来,我妈妈很后悔当初没选择留在您身边继续学画。”

    李承阳看向舒菀:“那她现在还有在画画吗?”

    舒菀眸子垂了下去:“她已经去世了。”

    李承阳怔住:“什么时候的……事?”李承阳怔住。

    舒菀平静的说:“三年前。”

    她的声音冷清似寒潭,可低下的眸子里却满是破碎的光。这让李承阳心里猛地一痛,像是一直鼓起的气球被人一瞬间抽了气一般,皱巴巴的难受。

    李承阳忍着这种难受,深深吸了口气,眼眶却湿润了:“好孩子,所以你今天是替你母亲来看我的?”

    “来之前我并不知道您在。”舒菀如实回答,“但我母亲在临终前,确实和我讲过,她说如果有一天我能走到您面前,一定要让我谢谢您。”

    “谢谢您当初的栽培,让她一个小镇女孩得以见到大世界。也很抱歉,她那时轻狂不懂事,最后辜负了您的期望,一生都没能走出那里。还请您能原谅她,不要介怀。”

    李承阳望着舒菀,听到她的这些话,他想起来多年以前,贺秋雅离开的那日。

    她哭的梨花带雨,说她虽然很喜欢画画,可是对她而言这份爱情更重要。

    他气她不成器,瞧不见自己的灵气才华,放着大好未来不要,偏偏要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于是放下狠话说,但凡贺秋雅离开,他此生绝不会再认她为徒。

    他也确实做到了。

    贺秋雅离开后,他砸了她留在他那儿常用的画具,不让其他学生提起她一次,也没打听过她过得是否安好,全当从来都没收过这个学生。

    可到底是偏爱过的,他再气再恼,到头来还是会为贺秋雅惋惜难过。

    “都过去了。”李承阳叹着气,声音隐隐有些颤抖,“各人有各人的天命,我不气她。”

    舒菀轻轻嗯了一声,应着李承阳也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李承阳还想同舒菀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的助手素素却轻声提醒了一句:“老师,时间到了,咱们该走了。”

    李承阳回神来,想起今天的正事儿,抬起头看舒菀:“好孩子,爷爷今天还有要紧事,要先走了。下次见面,我们再好好聊。”

    舒菀应声说好,又衷心地说了一句:“今天能见到您,我很开心。”

    最后,她对着李承阳弯腰鞠了一躬:“您请慢走。”

    李承阳伸手扶她起来,示意让她不必如此。

    就这样,舒菀看着李承阳朝着右侧的另一扇浮金大门走去,离开了酒会。

    站在原地,舒菀又恍然想起来贺秋雅。

    她一生看似平凡却又绚丽,若不是舒良,大概贺秋雅继续创作,真的能名扬天下,成为李承阳最得意的门生。

    只可惜,贺秋雅选错路了。

    还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天命。

    舒菀心下叹息,轻轻抿唇,收回了视线。

    她正想着喝口红酒,脑袋里却有一根线“啪嗒”一声断了。

    糟糕。

    忘了一件事儿。

    舒菀眉头一蹙,连忙放下酒杯疾步往李承阳离开的大门走去。

    她没怎么穿过高跟鞋,快走起来脚步很是不稳。裙摆又过长,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她的活动。

    舒菀一咬牙,索性弯腰拎起裙摆,牟足了劲往前走去。

    可因为太过于着急,她注意力一直放在脚下,丝毫没注意到前方的黑影。

    直到——

    她遽然撞向对方的肩膀。

    因为惯性,她身子往后倾去。

    好在对方手疾眼快,一把揽住舒菀的腰,避免她重心不稳向后摔去。

    那一瞬,就好像下楼踩空楼梯一般,舒菀的心剧烈地漏跳了一拍。

    眼前视线恍惚一瞬又清晰,舒菀定住神,看到搂住她的人是江晏时,缓缓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着急?”江晏问。

    舒菀抓着江晏的胳膊,抬头看向李承阳离开的方向,语气很是着急:“江晏,我刚忘记问李老师的联系方式了。”

    “不要紧。”江晏揽着她的腰,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了一张名片出来,冲着舒菀扬眉一笑,“你看这是什么。”

    舒菀看着名片上的名字,眸色微怔:“你什么时候拿的?”

    江晏:“我一直都有。”

    舒菀:“……”

    也是。

    江晏叫李承阳李爷爷,关系定是匪浅。

    她真是糊涂了。

    就这样顿了两秒钟,舒菀后知后觉,江晏的左手此时此刻正覆在她的后腰上。

    没什么越界的动作,就只是手掌贴合在上面,轻扶着她。

    不过礼服的后背是镂空的,他的手掌贴合她的皮肤,温热的触感显得额外清晰。

    舒菀眼睫微微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江晏也没贪恋她身体的温度,及时松了手。

    站稳后,舒菀脚踝隐隐有些疼。

    但她忍住痛感,就那样看着江晏,轻声道:“江晏,谢谢。”

    江晏看着舒菀一本正经的神情,怔了怔,倏地笑了:“干嘛突然说谢谢?”

    舒菀:“如果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我不会有能和李老师搭话的机会。”

    不管他当她是什么,带她来参加这场宴会的本意如何,她今天总该是要谢谢他。

    江晏唇角弯起:“那你是只打算嘴上谢谢我?”

    舒菀想了想,总不能再说请他吃饭?

    上次就说要请,到头来还是他下厨做饭。

    她有点儿抓不定主意,突然发现她欠下的人情好像已经还不清了。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江晏望着她,轻笑了声:“我没什么要求,你陪我喝几杯就行。”

    喝酒?

    这个舒菀还算擅长,她爽快答应:“你想喝白的?红的?”

    江晏想了想,最后选了后者。

    说着话,他往前走去。

    舒菀尝试着挪动脚步,想要跟上江晏,可刚迈开半步,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她一瞬间皱紧了眉头。

    她迟迟都没缓过来。

    江晏也察觉到她的异样,回身朝她看来。

    “怎么了?”

    舒菀抬眸看他,有些难堪道:“我的脚好像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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