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心慌
不知就这样坐了多久，叶梓茜才站起身，缓缓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已经很晚了，街边的夜市竟还没有收摊——
这应该是偌大的城市里最简单纯粹的烟火气。
叶梓茜走得很慢，所以走了很久。
终于走到公寓前，不远处是熟悉的昏暗巷道。
这里就像是城市的一处边缘角，被藏在某个深深的折痕里。
犹如是城中村一般，被周围建起的高楼大厦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似乎无论周遭的城市如何飞速地发展，它始终都是那个被遗漏了的没有光的角落。
大厦日渐崭新的霓虹灯也掩盖不了这里灰暗的痕迹，老式的电线将一方漆黑的夜空割裂成了好几块的碎片。
这里时常聚集着一些与和睦相距甚远的家庭，即便是夜深了，偶尔还能听到从周围的房子里传出来不和谐的吵闹声。
在这么冷的冬夜里，墙角电线杆的旁边依旧睡着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叶梓茜在经过的时候，会下意识加快自己的脚步，怕惊扰人也怕被人打扰。
走上昏暗的楼道，回到家中的时候，叶梓茜的身上沾染上了一身的寒意和疲惫。
已经有一段时日未回来了。
叶梓茜在进屋后，先把窗户都打开了，即便一并进来的还有肆虐的寒风。
比起街市上异常繁闹的跨年气息，这里就显得有些许的萧条和冷清。
叶梓茜洗完澡出来之后，站在窗边望着外头的天空良久，始终都没有找到藏在云层之中的月亮。
打开手机，虞渊除了刚才打过来的那个电话之外，再没有任何消息。
有一条安素早些时候发过来的问叶梓茜到家了没有的微信。
叶梓茜给她回了条消息，而安素就像是一直在等着她似的秒回道：
“你家的定位发一个给我。”
叶梓茜发了过去。
而后，退了出来，打开了虞渊的微信。
叶梓茜盯着男人的头像看了良久，在屏幕暗下来之后，又一次又一次地用指纹打开——
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又像是单纯在等着某人的消息。
轻闭起自己的眼帘，但叶梓茜一直都没有睡着。
半夜的时候，她的胃疼又犯了。
叶梓茜下意识用手去捂住，企图能够通过这样得到些许的慰藉——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胃剧烈地抽搐起来，痛得她唰的一下满背的冷汗，几乎是在同时就防御似的蜷缩起自己的身子。
叶梓茜的另外一只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她一直挂在脖子间的戒指，手指有些许的颤抖。
倔强得就是不肯睁开眼睛，叶梓茜痛得几乎产生了错觉，她感觉自己的手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握住，好像又陷入了曾经的记忆之中，怎么也出不来。
到了真的受不住，叶梓才从床上跑起来吃了胃药。
趴在冰冷的桌板上，她的胃还在抽疼，叶梓茜将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肘之上，一下一下轻微地抽气，似乎连呼吸都觉得反胃。
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疼痛轻微地哆嗦着。
叶梓茜的胃病起初是因为在大学时候饮食不规律落下的病根，但后来迟迟都没有好，有一回安素见她实在是疼得太厉害了，又非拉着她去医院检查。
医生的诊断是神经性胃炎，并且建议如果压力实在是太大的话，可以去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会好得比较快一点。
那个时候，安素才知道，即便叶梓茜看起来已经是再平行再正常的样子，她也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好。
有些坎又岂是那么容易跨过的。
躺回床上，胃疼是一阵一阵的，停歇反复，就像是存着心的要折磨人。
意识好似已经不受控制地脱离了身体，穿梭在一些不知名的记忆之中，脑海里的画面似真似假。
周围越来越冷，身体也变得异常的冷，甚至偶尔会不听使唤的打着哆嗦，可叶梓茜都像是浑然不觉。
她侧躺在床上蜷缩着，像是陷入了梦中，任她怎么挣扎，也无法清醒过来。
朦胧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了虞渊从背后抱着她，安抚似的轻拍着她，对她说：
“睡吧。”
叶梓茜死死地攥紧了被角，也试图去抓住虞渊的手，即便此时是闭着眼睛的，可不知为何，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叶梓茜轻声呢喃道：
“你别丢下我。”
“怎么会呢？”梦中的虞渊还是十八岁的少年模样，他俯身亲吻了叶梓茜的额头和眼尾，温柔地对她说：
“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叶梓茜紧紧地靠在虞渊的怀里，贪恋着单薄得有些不真实的怀抱。
到了早晨的时候，叶梓茜是在一身的虚汗当中，茫然地清醒过来的。
目之所及，眼前并没有十八岁的虞渊，也没有柔软温暖的怀抱。
经过了一整夜的折磨，叶梓茜感觉自己几乎就要虚脱了。
她的面色异常苍白，连带着唇部都是发白的。
叶梓茜能够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轻微发烫——
许是昨夜坐在江边吹了太久的冷风，有些受寒了。
无外乎虞渊总是对叶梓茜的饮食起居格外谨慎细心，就像是本该被娇养着的身体，一受到主人任性的忽视，就容易沾染上病痛。
感觉自己似乎连直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叶梓茜拿出手机，只给安素发了一个消息，说自己临时有事，白天的时候先不能陪她了。
对方许是还没有醒来，并没有立即回复她。
叶梓茜在放下手机没多久，就意识有些模糊地睡着了。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什么东西也没吃，叶梓茜感觉自己的脑袋发胀得厉害，耳后一阵阵尖锐的抽疼。
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冬夜里天黑得早，此时屋内并没有开灯，光线昏暗。
手机上有安素白天发过来的几条微信。
虞渊没有发来消息，也没打电话过来。
思及什么，叶梓茜的神色有些许发怔。
她是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醒的，年底的光亮霎时亮起又即刻变得黯淡下来。
安素打来电话，叶梓茜接了起来。
“喂”叶梓茜的嗓音听着有些许喑哑。
“喂，小茜，你现在在哪里啊？”
叶梓茜一整天都没有消息，也没有回她的微信，安素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就打电话过来问问。
清了清嗓子，叶梓茜说：
“我在家里。”
安素轻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哦，那你忙完了吗？对了，你昨天是说晚上跟人有个饭局吗？”
叶梓茜的话音顿了下，隔了片刻才回答道：
“应该是取消了吧。”
她原本是和虞渊约好的。
安素听出叶梓茜话语当中的异样，她没有多问，只说道：
“那这样，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我去你家接你，梁云飞今天租了一辆车，我们在a市里绕了一整天了。”
原本是想着租个车比较方便的，但安素和梁云飞他们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路上度过的，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老堵车。
因为今天是元旦，节假日里到处都是人。
挂了电话之后，安素打开叶梓茜昨天晚上发给她的定位，给梁云飞开了车载导航，还在微信上问了叶梓茜具体的楼号和门牌号。
将车子停在巷口，安素他们俩是走进去的。
原本冷清的巷道，在走到内里的时候，公寓的楼房底下竟是聚集了不少的人在观望着什么，气氛显得有些嘈杂。
安素原本还觉得有些疑惑，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有一栋楼房起火了。
她的心当下一阵狂跳。
和梁云飞两人对视了眼，立即就冲了上去。
楼房底下被很多的住户包围起来。
安素很着急，她先是对了楼号，而后整个人都慌了：
“梁云飞，是这一栋楼，小茜就在里头。”
“你别着急，不一定是小茜，快先给她打个电话。”
旁边有一个好心的阿姨出声安慰道：
“姑娘你别着急啊，已经报过警了，消防车应该很快就来了。”
起火的是中间楼层的一间公寓，很多的住户都已经跑了下来。
火势看起来不小，火舌几近就要从窗户口处冒出来了。
围观的民众看起来神色还算是镇静。
因为这一片的房子都太过老旧了，连带着电路也是，有时候明明没什么事，也可能因为电路老化打火引燃附近的可燃物或者是气体而造成起火。
尤其这会儿还是冬天，气候太过于干燥。
这已经不是附近的居民楼第一次起火了。
好在安素打出去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小茜，你没事吧？你人在楼里？你住的楼房上面起火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没事的，安安你不要担心，我这没着火，我马上下来了。”
安素清楚地听到叶梓茜在电话那头咳嗽了一声，她的整颗心顿时都揪紧了，立即出声喊道：
“叶梓茜，你给我什么都不要管，人马上给我下来！”
着火的公寓并不是叶梓茜所在的那间，但是位置离她很近，就在她正下方的一处楼层，叶梓茜可以清晰地闻到从楼下飘上去的呛人的浓烟味。
安素就站在楼房底下，她的面色难掩焦急，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眼睛盯着那个楼道的出口，搜寻着叶梓茜的身影，感觉下一秒马上就要冲进去了。
“小茜怎么还不下来？她到底是在做什么？”
“你别着急，着火的不是小茜家，她应该马上就下来了。”
梁云飞站在旁边安抚着安素，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安素冲到正着火的楼房里头的，就算是要进去救人也应该是让他去。
安素怎么可能不着急？
她整个人慌得都有些六神无主了。
站都有些站不住。
刚才在看到火光的那一瞬间，安素的心跳简直就要停止了，她甚至该死的想到了会不会是叶梓茜又做了什么傻事。
脑海当中浮现当年在虞渊离开之后，叶梓茜跑到他家门口失控敲门的样子，还有叶铮延去世之后，叶梓茜企图轻生时的场景，安素就觉得整个人心慌得厉害。
正是因为亲眼目睹过，她才会觉得害怕。
那是安素第一次对着叶梓茜动了手，安素扇了叶梓茜一巴掌，试图想要打醒她，但其实只不过是心慌，拼了命地想要从悬崖边抓回一个摇摇欲坠的人。
安素到后来还时常会想起那时候的事，因为觉得后怕。
若是她没有及时发现的话，该怎么办？安素根本就不敢去想象那个后果。
安素也不明白，为什么老天就是要让梓茜受那么多的苦。
难道说那些过往的伤疤就真的没有办法全然地愈合吗？
火光几近快要照亮一方的夜空。
老式公寓的住宅实在是太旧了，楼房在经年累月的萧条之后发出了摄人的火光，住在附近的人都纷纷驻足观看着。
几条街道之外，可以清晰地听到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
空气当中弥漫着呛人的烟雾。
火舌舔着老旧木料迅速地肆虐扩张着，热浪一波接着一波。
叶梓茜在跑下楼梯的时候看到，那房间里头的火正在熊熊的燃烧着，几乎就要穿透整扇门和墙壁了。
火光在叶梓茜的瞳孔里闪烁着，耳边可以听见东西被烧裂的声响。
叶梓茜被浓烟呛得咳嗽了几声，忙接着往下跑。
因为跑的速度过快，叶梓茜感觉从脚踝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刺痛，眉头下意识地蹙紧，是先前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可能不小心又被拉扯到了。
安素几乎是在一看到叶梓茜的身影后，就立即跑上前去——
紧紧地抱住了她。
超乎正常的力道。
叶梓茜微愣了下，身体僵硬，而后她缓缓抬起手，安抚似的轻拍着安素的背。
她的眼眶清晰可见的红血丝，眼前升腾起了朦胧的水雾。
梁云飞抬起手臂，半推着拥抱的两人到离楼房远一点的位置。
消防车已经赶到了，刺耳尖锐的警笛声停下。
消防员很快就拉起了警戒线，防止其他人员的靠近。
火势并没有丝毫要消减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