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从云端跌入泥潭
叶家一直是做外贸出口生意的,不是当官,也算不上什么鼎鼎有名的人。
只不过因为近几年外贸经济景气,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的确是相当富裕。
叶铮延的妻子在叶梓茜未记事时就因病去世了,叶铮延一直未再续弦。
对膝下这个独女甚是宠爱。
真正聪明的商人总是懂得藏富的,但就是像叶铮延这样向来低调的人,就只为叶梓茜在学校能多受照顾些,便出资给烟城中学捐了一所目前全市最大的图书馆。
这事还上了社会新闻,见了报。
足见叶铮延对这个独女有多宠爱。
也因为这样,叶梓茜在学校难免受到诸多瞩目。
安素与叶梓茜关系好也是惺惺相惜,安素自小父母就离异,一直由安淑雅独自抚养长大,甚至还改跟了母姓。
同为单亲家庭,一个没爸一个没妈,两人自是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下了车。
叶梓茜躬身在车窗前问:
“蒋叔,要留下一起用饭吗?”
蒋承平笑答:“不了,你蒋婶也做了饭在家等着呢!”
“那您开车慢点!”
小跑上半弧状长阶梯。
开门进屋。
叶梓茜弯腰换鞋,一边喊道:“爸,我回来了。”
客厅内电视机正开着,声音不小。
沙发上却没人。
将书包随手放下,叶梓茜循着饭菜的香味走向厨房。
果然看见那个正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光看背影的话丝毫都看不出男人的年龄。
那是极少人见过的——
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叶铮延在家洗手做羹汤的模样。
叶梓茜先前以为是妈妈走后,爸爸无法才学会厨艺的。
但爸爸告诉过她,妈妈对厨艺一窍不通,任他怎么教也教不会,每每只能在他身旁打打下手。
“爸,刘姨不在吗?”
叶梓茜走上前。
近几年,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叶铮延也越来越忙,但还是会尽量每天抽空回来陪叶梓茜吃一顿饭,可是亲自下厨的机会是少之又少了。
家里有固定按饭点煮饭的阿姨。
叶梓茜想着爸爸今天怎会这般有兴致?
她记不得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
“刘姨的孙子发烧了,我看她着急就让她先回去看看。”叶铮延熟练轻巧地翻着锅子,一边答。
叶梓茜倾身靠上前去——
发现她爸果然又做了她最喜欢的糖醋鱼;
旁边是已经切好未下锅的茄子;
水池里有活着还在挪动的虾
叶梓茜很好养,并不挑食又专一,喜欢的菜也就那么几样,叶铮延一直都记得。
每回下厨前鱼虾都是现从菜市场买回来亲自处理的,叶铮延说这才新鲜。
要吃上顿饭得折腾一两个小时。
但叶铮延似乎向来都很有耐心。
鱼的香味已经完全溢出来了
叶梓茜走到橱柜前,踮起脚尖帮忙去拿瓷盘。
这套瓷盘是叶梓茜亲自手绘烧制的,虽不如外头买的精致,却是意义非凡。
家中随处可见叶梓茜的一些小巧思。
将瓷盘递到叶铮延身前。
“爸,好香呀!我闻得肚子都要叫了!”
叶铮延笑说:“就好了。”
虞渊走到离家不远的巷口时,天色已有些昏暗。
太阳已落山,晚风中捎带上几分清寒。
平稳的脚步声慢慢绕进巷口的最深处
此处房子,比起外面街道旁的显得更为老旧,已有些年代。
走在巷道都能听见住户下厨煮饭的声音,还有夫妻的争吵声,孩童的啼哭
电线杆旁还未天黑就已有人醉瘫在那里,和旁边的流浪汉抢着位置。
虞渊缓步走在巷子里,目不斜视,凉薄又带有几分矜贵的气质似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是虞渊搬到这的第三天,他已经准确记住单元楼的位置。
一边走进满是腐朽锈迹的铁门,一边抬手摘掉耳机
楼道口急窜出一只大老鼠让虞渊的脚步微顿。
若将这个地方男孩先前所住环境相比,光用“恶劣”二字已不足以形容。
犹如是从云端跌入泥潭深渊。
开钥匙进门,目之所及——
门边不远处就是看起来已有些年代的老旧布沙发,往里是张小餐桌,和一个开放式厨房。
因布局实在太小了,厅内陈设几乎一览无余。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戎安筠看见开门进来的人,忙放下自己的手。
她方才一出神,竟没注意到开门的声音。
虞渊瞧见她的动作,蹙眉快速走上去。
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抓起戎安筠的手要察看。
戎安筠有些慌:“我没事儿子!”
虞渊看见戎安筠原本细腻的指尖起了两个红肿的大水泡。
男孩不小心的触碰引得戎安筠瑟缩了下。
目光骤然沉下。
戎安筠向来最怕自家儿子这副不说话的模样,忙出声解释道:
“没什么大碍的,我就是刚才在做饭时,不小心被烫了一下而已。”
虞渊的脸色更难看了,戎安筠说到最后语气不由地变弱
沉默不语,大步走到电视柜前。
虞渊蹲着从里头取出个备用医药箱。
回到沙发——
从医药箱内取出烫伤膏和棉签。
面色冷凝,动作却小心细致地替戎安筠点涂烫伤。
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已长成这么大的孩子,戎安筠真切地看到时间的流逝,徒生一种自己真的已经老了的感觉。
但若要从外表来看,戎安筠倒是丝毫不显老。
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让戎安筠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一看就是被娇养出来的。
岁月亦从不败美人。
虞渊出色的长相有几分是遗传自戎安筠。
“原来医药箱放在那了呀,怪不得我刚才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戎安筠笑着说道。
他们母子俩刚搬来这两三天,很多东西都是虞渊亲自收拾摆放的——
这孩子一点儿活都不给她干。
本都不是什么重活累活,戎安筠想说自己并没有那么脆弱,却是犟不过儿子。
虞渊开口说:“我不是说过,你不会煮饭就不要做,等我回来再做。”
男孩的音色听起来极为冷淡,戎安筠知晓他性子向来如此,笑着反问道:
“你就会做了?”
她自己的儿子她还不清楚吗?从小到大他何时下厨做过饭了?
反正戎安筠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