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陆谦的回忆
已经开始了啊，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给他警告了。他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人世的太阳了……
——
陆谦一路搀着他回了房，在佛像前跪着的万佩急忙跑来。
当下，她泣不成声。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陆敬灵紧紧抱住万佩，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
陆谦坐在床边凳上看着他们，不禁又一次湿了眼眶。他没去叫医生，他们都知道，这病药石无医。
为何药石无医，他也知晓。
说起这个侄儿，陆谦心痛不已。
陆敬灵本名为陆敬，是后来兄长改成了敬灵。
当年兄长受老友鲁令丰所托，加之千古颂当年经济上支撑不过。兄长不愿他的心血付之一炬，狠下心跟着鲁兄干起了那损阴德的活计。
若是当时他知晓，定然不会同意兄长去的。
直到后来的事，他更悔。
光绪元年，哦，按照这时的说法便是1875年。
这一年的五月初一，他们一行人秘密离开北平。六月初二夜里，兄长跌跌撞撞回了家，醒来便不记得他这一个月干了什么。
同年八月初十，敬儿出生。
可似乎受诅咒一般，敬儿自出生便身体异常孱弱，医生及算命先生都说他活不过满月。
兄长本不信鬼神之说，但敬儿如此这般没缘由的身子孱弱，他又不得不去相信。于是为敬儿改名陆敬灵，并二次下雾林墓为儿子寻医治之法。
九月初九，兄长在墓中带回来一块玉佩，他便是死马当活马医，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块玉佩之上。奇怪的是，佩戴当时，敬儿竟活蹦乱跳。一天后，那块玉佩不见了！而敬儿，他的身体一日日转好。
看着似乎因为这块玉佩，一切都在好起来。
可嫂嫂在生云儿时难产，自此昏迷不醒。同样，像刚出生的敬儿一般，查不出病因。
后来兄长身体也日渐衰弱，他一直觉得是因为嫂嫂病情之由。
有一日，敬儿发生意外，被刺中了心口。本以为救不过来，怎知伤口竟奇迹般地愈合！
他们兄弟二人亲眼目睹，当日带回来的那块玉佩的轮廓纹路在敬儿心口闪耀着红光。而当时兄长突然觉得心口难受不已，随着红光消失，兄长渐渐也没那么难受。而敬儿，伤口愈合，很快睁开眼下了床！
他与兄长面面相觑，自知此事并不简单。
而兄长对这种事愈发痴狂，开始四处寻找答案。寻找救嫂嫂的，救自己的方法。
兄长心里是知道的，敬儿身体的问题同他下墓有关。而后来敬儿身体突然的好转，嫂嫂身体的异常以及他自己身体的不适，都和这块玉佩有关！
总而言之，他刚开始接触这个行当便是个错误，已经开始殃及子孙。而这块墓里玉佩，简而言之当它就是个借命的器具。
借谁的命？嫂嫂的，他自己的！
果不其然，他猜的没错，嫂嫂没过多久便故去了。
兄长知道，这个玉佩不是个什么好物件，得取出来！
可他们跑了全国各地，却无一人能检查到敬儿的身体里有什么玉佩。唯一的解释——它已经融进血液了。
当时，他们都以为这事只会影响他们这一代，直到诊断出万佩怀有身孕后的那天。
敬儿当即去厨房亲自为她炖汤，怎知切菜时被刀划了个大口子，当下便是血流不止。敬儿自小看过自己受伤后都会很快愈合，但此时竟不同。
听说过一切的敬儿当下便跑去万佩房里，果真看到万佩肚子那处隐约泛着红光。很微弱，不仔细看决计是看不出来的。
敬儿知晓此事的严重性，全然不顾血流不止的手，跑去告诉两位长辈。
自此，兄长的心里只有寻解救之法的心思了。一直到熙儿十岁那年，他失踪了。
“你当时若早说清楚，我便不会生下熙儿。”万佩眼神空洞，盯着陆敬灵身上醒目的血。
“咳咳！”
陆敬灵听了这话，咳嗽不已。
这一句，可把陆谦吓到了。
“当年瞧你是心思通透的姑娘，怎的这时候糊涂了。”陆谦赶紧出声把万佩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当时敬儿知晓情况后，并没有告诉万佩。
他自然也不会插这个嘴。
毕竟，当时她已然怀了身孕，稚子毕竟无辜。再者，他还是存了私心。
他决定此生不娶，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虽然心疼敬儿，但真的要就此断了陆家的香火吗。
他不能。
“对不起！”
万佩伏在床边，轻轻抽泣。
她不禁恨自己，做娘的怎么能说出这么混账的话？！
陆敬灵只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一句责备。
“叔父。”陆敬灵突然开口：“我只希望熙儿平平安安过完此生，什么陆氏香火，绵延子嗣，并不是他一定要做的事。说实话，我挺害怕的。父亲当年拖着并不好的身子四处奔走，却没寻到任何办法。若从他失踪来算，也是年过半百了。如今我不惑之年，却身子如此不爽利，恐怕没多少日子陪你们了。看来这个玉佩的力量与日俱增，我害怕熙儿他若……”
“不许你这样说！你还有大把时间陪我们，你不会有事。”万佩抬眼深深看着他，不敢挪开目光。
“你是说梁影？”
“叔父也看出来了？”陆敬灵惊讶之余，突然就笑了：“也是，这孩子情感炙热，藏不住事，自小便是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你不愿他们相好。”
“那倒不是。”陆敬灵撑起身子坐起来，缓缓开口：“他们愿意一起，我自然不会拦着。只是，拥有一段回忆就够了，不能结婚。这个女娃很好，不能耽误了她。”
“你这话我便不认同了。”万佩突然开口：“你怎知那丫头就不愿被熙儿耽误了？女孩子虽然都喜爱孩子，但你怎知她不会为了熙儿不要？再说，以后抱养一个也是好的。”
陆敬灵看着万佩，沉默了。
他知道，她还在怪他当初瞒着她这件事。
“叔父，阿敬，熙儿的事就让他自己决定吧。”万佩顿了顿：“只是关于玉佩的事，该让他知道了。”
陆谦和陆敬灵都没再说话，算是认同了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