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龙图会

    郝歌道：“他们算是始元子的部下，说起来始元子在医术上的成就也确实达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他这三十年来培养了三代部下。第一代就是日童等十六人，只是这十余年来陨落了一半，如今只剩八人了，第二代就是追随始元子的四位雪女，始元子对她们倾入的心血最多，就如同是他自己亲生儿女，因此退隐江湖也带走了她们四个。第三代就是你如今的四位弟子，只是其中还有青玄子大法师的功劳。

    你休要小瞧了日童他们，别看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但实际上已经有二十五六岁了，行走江湖多年，经验足，见识广，武功高强，下手狠辣，江湖人都害怕他们，暗地里取个外号叫长生八道鬼。这八小鬼的功夫已达真武境巅峰，而且擅长联手合击阵法之术，十分难缠，他们跟随始元子的时间最久，对始元子在江湖各处的隐藏实力最为清楚，只有他们和雪女才算是始元子的真正亲信，我们都算是外人。唯一的不足是他们的身体机能受年幼时修炼方法的限制，把全部的生机与潜能化作一身功力，但是再也无法进步了，身体外貌也永远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周彧问道：“难道他们永远是这般模样？”

    崔璇接道：“据我所知，等五十岁武功气血衰落之后，他们也会渐渐衰老，最可悲的是他们身体机能受到破坏，若是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再也无法生育。”

    周彧道：“我手头倒是有二十余枚九黎秘境厉鬼的鬼丹，此物汇聚厉鬼之生命精华，或可重新孕育人的潜能，不知能否治愈他们。”

    崔璇想了想答道：“很难，若是辅以修潜能静力的功法，相当于重发生机，倒是可以一试。不过成与不成也要看每个人的体质根骨不同了，不过总算也是一个办法。”

    郝歌道：“你若是能治好他们这个缺陷，相信他们肯定一心一意地投靠你。”

    周彧道：“太上说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我只是想验证一下鬼丹的功效，万万不可把此事作为要挟他们的手段。这样吧，崔璇你去取来八颗鬼丹，给日童八人送去，让他们服用之后且看效果如何，不要提接纳他们的事情。”

    崔璇点头道：“师傅，我明白了。”

    周彧又道：“郝前辈，我们这番虽不算什么密谋，但最好能不动声色地行事，避免惹人注意。还有我这四位弟子的情形你一定要保密。”

    郝歌道：“我明白，这里毕竟是潜龙山庄内，七王爷的眼皮下，我们一定暗中行事。”

    这大半月来，龙图会内的许多黑白道门派都为了竞争议事长老的职位以及未来江湖的势力格局，没有余暇来争夺始元子遗留的人手，亦或许他们中的聪明人认为这份势力已经是七王爷的囊中之物了，所以没有上心。

    郝歌使出浑身解数，加上李飞羽三位弟子现身说法，竟然真的给他说动了二十多个年少的男弟子。被说定的少年多是寻常人家出身，没有门派和师辈人情的拖累。

    这些弟子有很好的武功基础，并且或多或少都有文事上的学识，因此志向高远，多有建功立业的心思，加上周彧的声望，也就不难说动了。

    反而是始元子的部下，郝歌只拉拢到了十余人，多是与郝歌私交颇深的独行客。江湖人独立特行，不愿受人拘束，而且周彧明摆着是要远去南洋，很多人家中尚有妻儿老小，自然不愿意远行。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郝歌没想到的是女弟子中间，倒是有始元子手下天香四仙子和十二位女弟子倒是主动提出投靠周彧。

    天香四仙子严格来说算是始元子精心培养的二代弟子，分别名为月婵，嫦曦，昭雪，灵芸，月婵，嫦曦年龄稍长已有二十二岁，昭雪，灵芸年龄年方二十，她们四人皆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天生丽质，美若天仙，受过最好的培养与训练，琴棋书画女红内媚之道无一不精，不过她们的容貌和艳名太盛，在江湖道过活的话很难保护自己。

    偏偏她们跟在始元子身边已有七八年之久，眼光也高了，看不惯寻常江湖人的粗鄙习性，若是能托庇在周彧门下算是次好的选择了。而那些无门无派的女弟子也就是十数人，这些女弟子的的想法与崔璇类似，她们有杰出的武学造诣和独立的人格思想，因此不愿意返回家中做寻常妇人，又不愿意行走江湖，原本也没有很好的出路。

    正好周彧也曾经教授过她们半年的经义，至少对周彧的人格还是可以相信的，若能投入周彧门下，也算是条安身立命的路子。

    如此一来，郝歌也算是勉强拼凑了一个六十余人的班底，已经宛若一个小的门派，虽然人数不多，着实让周彧十分满意，因为这其中既有十多位有经验历练的老江湖，他们各有一门绝活，方能行走江湖多年而不倒。

    亦有四十余名年轻弟子，他们的天赋才情都不错，又有非常好的武学基础，而且多是出身清白，没有门派的约束，如果培养的好，都是非常得力的帮手。

    五日之后，腊月的第一天，潜龙山庄内堡大厅热闹非常，大厅门前的一大片空地中，一队特意从长安请来的胡人舞姬在舞乐的伴奏下跳起热情奔放的胡旋舞，数十名穿着艳红长裙的舞姬在鼓声中盘旋，舞裙飞扬，俨如盛开了一朵朵绚丽的鲜花。

    龙图会毕竟是江湖道场，不比朝廷官府的规矩严格，因此除了龙图会的长老供奉以及武林门派的掌门人这种级别的高手大佬方有固定的位置，门人弟子大多随意而坐。

    武林之中亦有峨眉、恒山、柔情噬骨派等女性门派，因此男女宾客之间也没有区分那么严格，可以与同门坐在一起，也可以和熟悉的武林同道同桌。

    正因为男女混坐，所以气氛格外热烈，武林人本就是放荡不羁，自由放达的性格，在这种场合更是欢声笑语，各种笑话荤段子惹笑语喧阗。

    七王爷是这次大会的实际主持人，此次议事大会不仅是陈抟老祖退隐后的第一次议事大会，共有三十多位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或者掌门人的代表出席，另有二十多位也是武林中十分有名望的前辈，他们多在龙图会虚挂着长老或供奉的名号，是武林中诸多组合势力的代表，可以说占据了中原武林十之七八的实力。

    这次大会如果按照他的计划议程顺利推进下去，把龙图会改组成新的议事会和长老会的格局，那么他完全可以利用朝廷和皇武卫的力量，以或明或暗的手法，纵横捭阖，分化或拉拢中原武林的各大帮派势力，那么明面上就再不会有反对他的江湖势力了。

    因此他也特别上心，以往他以皇室贵胄的身份出现，不免对武林人士流露出居高临下的态度，加上皇武卫的施压，自然会受到武林人内心的反对。这次他吸取经验，把这次大会举办得十分喜庆，让所有人心头轻松许多，自然而然地也会下意识地减少了对抗的情绪。

    七王爷坐在主位，一身吉红长袍，神采奕奕，显露一派皇者风范，他右边是天师道的张天师。天师道奉道为最高崇信，乃是道教正宗，不仅仅在武林，而且在朝庭民间之中都有很大的影响力，严格来说张天师接替的是陈抟老祖的位置。

    张天师次席是阴阳宗宗主宋路，他儒雅清矍，白面长须，风度翩翩，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七王爷左手位的位子坐着的是卢云飞，卢云飞毕竟是龙图会的四先生，绿林道的代表，要知道虽然武林之中名门大牌的威望最高，也最让人羡慕，但真正走马江湖最多的还是遍布大江南北的绿林道中人。

    七王爷正在与张天师谈笑时，突然大厅中的笑语声渐渐停止，他抬头看去，只见周彧正在心腹文先生的引导下步入大厅。

    他身后跟有四位少年，三位男弟子不仅丰神俊朗，清尘脱俗，仙姿熠熠，那位女弟子更是仙姿佚貌，霞裙月帔，宛若九天仙女下凡。

    最慑人的是这四位弟子神光内蕴，清净出凡，特别是四人双瞳乃是常人中绝无仅有的冰绿碧眸，神秘而深邃，显露出一种超凡的尊贵气质。

    除了无形无相的气质之外，他们四人周身隐隐有一层护体真罡环绕，仿佛与外界隔绝出一处本然自立的独立空间。

    周彧本就有一股内怀冰清,外涵玉润的书香气质，加上这大半年的潜修，更平添了清风明月，淡茶闲花的优雅闲淡之意，让人有种很亲近的感觉。

    他这一出场，原本有很多武林人士想来结识，但他身后这四位弟子却散发出舞凤飞龙，回山倒海的磅礴气势，让人不免望而退步。

    能出席议事大会的纵然不是武林名门大派的掌门人，也必是门中的得意弟子，都是武林中有见识的高手，这种超绝万物，包罗万象的深邃气质正是传说中打破仙凡之别，天人之境的超凡入圣之境。

    今天出席的名门正派的老一辈的高手无数，特别是被掌门人带到今日的场合的年轻一辈也有很多，其中不乏被师门看重培养，特地带到这种场合增长见识的弟子，但其中最善者也不过是打通任督二脉，天地二桥，达到真武境界巅峰，与金丹之无上境界不可以道里计。

    周彧一路走来，他认识的武林人并不多，只是寥寥的三五位，他微微颔首示意。不过他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以一种凝重的目光注视着他以及身后的弟子，以他的个性不太喜欢被这么多人注视。

    周彧走进大厅的上座，文先生引他坐在七王爷的左边，卢云飞的次席，他先是和卢云飞做了意义，然后分别与七王爷、张天师以及宋路打了一声招呼就坐下了，李飞羽等四位弟子则被文先生安排在周彧身后第三排的位子就坐。

    卢云飞悄悄传音入密道：“不得了啊，你这四位金丹弟子一出场，把这些坐井观天的名门大派全震住了，让他们也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估计七王爷也有点坐不住了。”卢云飞是绿林出身，闯荡于刀锋生死之间，对白道大派的作风并不喜欢。

    周彧看向七王爷，果然七王爷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七王爷眼睑微微垂下，他考虑的是周彧携四位超凡入境的弟子参会，虽然周彧本人并没有咄咄逼人之举，但无形中他的声威甚至盖过了七王爷。

    不过七王爷知道周彧的志向并不在中原武林这一方江湖，他心思缜密，反复思量了一番大会的议程，觉得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七王爷道：“周先生，你四位弟子年纪轻轻就已登临超凡入圣之境，算是为我们中原武林树立了新的榜样。武林之中虽然尊重辈分，但历来达者为先，请他们也坐上前席吧。”

    周彧本想拒绝，因为他觉得弟子还年轻，名头太劲未必是好事，不过张天师接道：“是啊，年初祆教一众光明境高手声威赫赫，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当日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没想到我们中原武林同样新人辈出，可喜可贺，也让我们中原武林同道凭增一份信心。”

    张天师如此说来，周彧不好拒绝，他朝四位弟子点头示意，让他们坐在自己的下手席位。

    李飞羽、叶枫、崔璇、徐庆凡一坐上来，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大会的气氛一变，他们四人不仅十分年少，且龙姿凤采，姿容卓越不凡，凭空给大会增添了一份清新的气息，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心气提振许多。

    原本很多门派掌门人内心里还是把这次议事大会当做过往龙图会的会议，讨论的不过是武林格局势力的划分，并无新意。但周彧这四位弟子一出场，就让他们不由得从心底里泛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感触，不免有些有门派掌门人在考虑是不是要多把精力放在培养年轻一代弟子，或是让年轻弟子多担当一些门内的各应事务。

    大会的主持人是天师道张天师，对于组织这种会议已经很有心得了。他在长安对抗祆教一役作为中原武林的领袖，成功组织了比武大会，加上周彧恰巧横空出世，以太极大道真意的毫厘之微小优势挫败提婆达多圣主，为中原武林挽回了颜面，也多多少少助了张天师一臂之力，奠定了他白道领袖的地位。

    正如七王爷所料，这次会议的议程是文先生和手下一众智囊精心安排，并且前期已经和各大门派掌门人做了多次协商和充分的沟通，今日的大会更多是水到渠成，走个形式而已，而且大会内容紧凑，也并无容其他人发难之间隙。

    张天师和宋路虽然都是一派之长，但能做到龙图会五大议事长老之职，可以说已经成就了武林人地位之巅峰，议事长老权柄之大，威望之重，数倍于以往一门一派掌门人，宛若三十年前的陈抟老祖和始元子这些前辈高人的地位，应该是心满意足了。

    七王爷事先唯虑卢云飞和周彧二人是否会找个由头发难，但从头至尾，大会按部就班走下来，甚至他原本心中都做了腹案，在一定的底线之内可以做一些让步与妥协的情形都没有出现，顺利得简直超乎想象，与朝堂庭会始终会有异议者完全不同。

    年前长安大会祆教以提婆达多圣主为首的光明境阵容以及今日周彧与四位超凡入圣的弟子出场，让许多武林人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们平时依仗行走江湖的技艺与真正的武学巅峰相距甚远，也自然起不了争雄之心。

    七王爷暗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次会议的章程和议案全部都是他提出，他作为大会主持人也最终推进了所有章程的落定，无形之中把他在武林中的威望推到了最高峰。

    当年的五位先生，以他年纪最幼，座次最低，也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力，如今当年的其他四位或去世或退出江湖，换来四位新人接替，而唯一能对他产生稍许威胁的周彧也丝毫没有为难之处。

    可以说未来中原武林之中就是以他马首是瞻，他以皇室之尊同时掌握这么大的江湖势力，再加上多年的精心布置，只要朝堂之上稍有变动，再想进一步成就大业也就不难了。反过来说，如果朝野之间发展到了那般千钧一发的形势，他都登不上那个位置，或许真就如始元子所谓，那是天命，不是人事的努力能够撼动的了。

    如果说此次大会唯一有点不完满的，就是致闭幕辞当七王爷说完最后一句话那一刹那，场面竟然有点冷场，按理说应该是议事长老中的一人领头鼓掌，不过张天师是主持人，而卢云飞与宋路都觉得自己未免有些不够格，没有挑头出来，应该说这是彼此之间缺乏默契的缘故，并无大错。

    就在此时，周彧起立鼓掌，实际上他并无太多念想，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需要表达一下尊重之意，只是他这么一表示，门下弟子自然追随起立鼓掌，有了这五位超凡入圣之境的高手明确了自己的态度，武林诸派掌门人这才纷纷鼓掌，表示自己的拥护之意。

    至此，大会方才真正算是达成了所有议程，顺利完满地闭幕。

    会后，七王爷也投桃报李，主动找上了周彧，提出愿意在官府的层面给他的安南之行提供便利，周彧自然也不拒绝七王爷的好意。

    仓促之间他也没有提十分具体的要求，因为此去南洋万里之遥，与中原一来一回就是半载时光，安南都护府现在也不太平，到了那边是什么情形也很难说，万事靠自己，指望不了别人。

    好在到了他们这种层面，有时候只要表达自己的态度就足以了，七王爷如果真想提供什么帮助自然会有手下去安排，也勉强不来。

    七王爷毕竟是执掌皇武卫的皇亲贵胄，一旦龙图会大势已定，他又待了三日就离开潜龙山庄，前往洛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