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超凡入圣之境

    是夜，周彧把崔璇、李飞羽、叶枫、徐庆凡召集到七王爷专门为他准备一处庭园，北方少水，园林布置多用云片石，厚重有余，委婉不足，自然之态，终逊南方。

    好在此刻是深秋时分，庭院内呼应色泽苍古的千仞峭壁，虬曲古松二三，显得山势宏大高远，恰又是一幅山水立轴，其绿色衬在蓝天白云之下，与黄瓦红柱、牡丹、海棠起极鲜明的对比，绚烂夺目，华丽炫人，颇能表现北方幽燕的沉雄气度，与南方庭院的婉约秀韵大为不同。

    既为师徒关系，周彧自然要了解四位弟子的底细，李叶崔三人同为十六虚岁，以李飞羽最长，叶枫次之，崔璇再次之，徐庆凡最幼，虚岁只有十五。

    崔璇、李飞羽、叶枫、徐庆凡四人的身世也各不相同。李飞羽家道虽然中落，但勉强算的上是赵郡李氏的旁支，只是已出五服了，而徐庆凡就是完完全全的寒门出身。叶枫则是江南叶氏的一支，江南叶氏是东汉末年，叶氏二十二世祖先叶望率族人从山东南迁而下，在卯山之下觅得世外桃源，并以松阳为最早的定居地和发祥地，在江南开枝散叶，逐渐成为江南的望族。

    崔璇的家世十分显赫，山东清河崔氏乃是北方著名大族，山东第一名门,春秋时乃齐国公卿之一，魏晋时期开始崛起为山东望族，清河崔氏后长仕北朝，北魏时一度与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并称为“四姓”。有唐以来清河崔氏出了二十多个丞相，足见崔氏的地位之高。

    周彧也把自己习武成道十余年来的感悟言传身教，以心传心，教授弟子，因为虽然他已达到形神具妙，与道合真的无上境界，但是只是针对武学一道，对道门之学的理解还算不得宗师。

    道门之中道藏极多，其中洞真部、洞玄部、洞神部、太玄部、太平部、太清部、正一部每一部都有不下百部经书，故而有大道三千之说，而陈抟老祖传于他的《金丹三经》，也不过是《修真十书》中的一集，而华山派内门弟子修炼的《云笈七箓》还没有传于他。因此他教授弟子，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正为如指玄篇所述，修炼龙虎金丹，可得三千行满，倏诏飞升，逍遥物外，与天齐年，但同样也凶险无比，指玄篇有曰：

    龙虎相逢上战场，霎时半刻定兴亡。

    诸君逄恶当行善，若要争强必损伤。

    五炁朝元作道场，三华聚顶万邪亡。

    嗜美景时须谨慎，切防危险莫被伤。

    修行途中稍有不慎，就会道消人亡，万劫不复，因此每一个成就金丹的修炼者必是风云际会，暗合先天神妙，方能成就一粒金丹长命药，所以说像崔璇这般闻太极大道之真意，而把握住金丹味道，固然有她自身行功圆满，天赋卓越的原因，但也有机缘巧合之功。

    而且成就金丹之后，修炼的方法与通常武学点穴贯脉，开关展窍的运功法大不相同，不再强调意守和气贯丹田，而是通过意守入静与调息，静神减息，循经感传，仿效胎儿之呼吸状态，激活和积聚体内的金丹真元的一种导引功法，故而名为《胎息诀》。

    《胎息诀》的精髓就是以胎儿生机蓬勃，外无思欲之患，内无精气之耗，达到返婴还本之效，以后天之气，接引先天之气，专气致柔而达到返婴的效果，也是金丹之后成就修炼道门元婴，以及三尸元神之术的一种法门。

    周彧先把指玄篇与胎息诀传于四位弟子，因为他们的要务首先是凝丹和养丹，只有百日温养之后方得炼神还虚，成就金丹。

    《性命圭旨》所说大道乃虚空之父母，虚空乃天地之父母，天地乃人物之父母，唯有丹田十二重楼圆满，逆修经历虚空才能契合大道，得先天虚无之阳神，合于遍布万化、无所不在的大道，此时才算的是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功成道备。那是方才真正算的上超凡入圣，脱质升仙，而还丹歌注与蛰龙法对应的就是返虚合道的法门。

    此后的半个月里，周彧白天参加了七王爷组织的龙图会内部议事，但只是出席聆听而已，不发一言。这次会议也是朝廷、白道、邪门、绿林道等武林各势力分割武林各种生意和势力版图的一次大会，也容不得他有什么想法。

    周彧的精力还是放在夜里潜心教授弟子门成丹妙法，并且请卢云飞在百忙之中也为弟子讲述了他丹成之日的感悟。大道三千，哪怕是同样的功法，每人领悟的体会也各自不同，周彧成丹之日仿若窥见前生来世，经历生死轮回，在万物生死枯荣中轮回消长。

    卢云飞以刀意为凭，法则加持，以刀法证道，他成道之时，天地交感，百物自生，日含月，自然光明，月含日，自然生星宿，有一金甲神授他乾坤合一刀法，有引天动地,有开天灭世之威。

    崔璇悟丹之时，虚空中有大道神光流淌荡漾，明净绝伦，清澄如水，因此她于自在光明中得道，完全没有周彧成道之时的生死枯荣之感，她原本就是冰肌玉骨，倾国倾城之貌，成道之后更是亭亭玉立，明净若仙，别有仙风道骨的神韵，然若月里嫦娥下凡，不沾染一丝一毫的人间烟火。

    有了崔璇成丹的事实与经验，李飞羽、叶枫、徐庆凡三人也信心十足，他们原本就是天资根骨才慧机遇无一不佳的弟子，只是缺乏成丹的法门，如今闻得道门金丹三经与太极大道真意，又有周彧的护持，自然可以时刻保持灵台空明，万虑俱遣，神凝气聚，混融为一，体会丹道之奥妙。

    并且根据崔璇的说法，他们此前共有五人，根据青玄子的安排，摆成了一座五行阵法，按照紧贴相生，隔位相克的顺序排列成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取五行之间相生相克之义，有助于他们行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今他们缺少了一个人，但可以摆成一套两仪四象阵，两仪为天地阴阳，四象为太阳、太阴、少阴、少阳，以方位角看为东、南、西、北，对应青龙、玄武、白虎、朱雀，加上他们修行的阿修罗大潜能本是一门阴阳同修的功法，若是一起打功，气机相引，效果更胜五行之法。

    一夜冥冥中，明月照内院，以崔璇为首，李飞羽、叶枫、徐庆凡在行丹决时忽闻乐声，如梦非梦，若在虚无之境，楼台宫阙，碧瓦凝烟，珠翠绮罗，馨香成阵，风光景物不比尘俗，繁华美丽胜过人世，金花光影里法身偶现，闹花深入而坐凡体，心神复入本躯，神与形合，天地齐其长久。

    李飞羽、叶枫、徐庆凡一意不散，神识俱妙，只觉得乘空如履平川，万里若同展臂，意念之间遨游永在于九天之外，一身功力得聚会而还上丹，步入超凡入圣之境。

    李飞羽、叶枫、徐庆凡三人自行功圆满，他们眼中神光湛然，依然不掩杀意，但是一种有了虚无清净的金光之光。

    崔璇笑道：“恭喜李师兄，叶师兄，徐师弟，悟得超尘脱凡之境。从此还丹不远，金液非遥。”

    周彧点头道：“你们四人已悟得丹道真意，距离真阳纯一，还丹始结，成太虚真胎不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曾于九黎秘境侥幸得一仙药，可助你们纳气于丹田，定心于觉海。住息长胎，依法修行，自可金丹圆满。”

    周彧取出寒玉盒中白色人形玉芝，四位弟子只见其长尺余，其色几近透明，芝身隐隐有九条血线，隐隐透出淡淡红光，分明是只差一步就可芝仙成道的无上仙药。

    周彧取来四只茶杯，以指力轻轻划开人形玉芝之一脚，人形玉芝中汩汩仙液流出，顷刻间满室异香，馥若芝兰，经久不散。

    芝液堪堪倒满四只茶杯，再不见一滴漏出，周彧道：“你们赶紧服下行功。”

    四位弟子当即饮下杯中芝液，闭目调息，他们只觉得一股清灵之仙液自喉中灌入，冰灵畅快，丝丝清凉，周身沐浴仙气之中，浑身上下十万八千毛孔都被打开，内外通透，轻松舒畅，生机勃勃又绵绵不绝。

    七日后的一早，周彧已有感应，他早早站在内院密室门口，四位弟子鱼贯而出，他们气清神净，体生天香，犹若明珠宝玉，神光内蕴，宝相庄严,举手投足之间，自有清净出凡的仙意。最神奇的是，他们的眼眸由赤红，化作一对清澈纯粹，摄人心魄的绿色双眸，宛如深不见底的碧湖，璀璨而深邃，显示他们的阿修罗大潜能功力已达到包含阴阳，容纳万法的金丹境界。

    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此性在释则名圆觉，在道则名金丹，在练气士则名得道。唯有以金丹为中枢，统御先天真元，方才真正算是登临超凡入圣之境。

    周彧道：“你们四人得天地青睐,气运所钟，成道之早，应该是前无古人了，有道是梦魂惯得无拘检,又乘东风上青云。不知你们有何感悟？”炼气士没有年龄辈分的分别，只有三种境界生、得道、寂灭，如今四位弟子得道，周彧感觉他们四人更像是四位知己朋友而不是弟子。

    四位弟子互相看了看，李飞羽是大弟子，他先道：“启禀师傅，今日苟临超凡入圣之境，上至日月星辰,风云雨露，下到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我似乎可感受每一分细微变化，不具形态，无微不悉，十分奇妙。”

    周彧点头道：“但凡到了超凡入圣之境，乃是以本然自立的微妙灵觉去体察世间万物，超越耳目舌鼻体之外，明照虚空，不遗微小。”

    叶枫接道：“我只觉得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万物生动,四季轮转，我在其中，与天地万物同生共气。”叶枫的感想正应和圣人天地构精，阴阳布化，万物以生的道理，乃是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触与情怀。

    周彧看向崔璇，她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歌、如戏、如雨、如梦，当不忘初衷，方得始终。”

    徐庆凡接道：“我本无什么念想，师姐此语倒是启发了我，日月有穷，虚空无尽，人生如白马过隙，微如尘埃，唯有自他俱利，留下传世之功，方才不枉走了这么一遭。”

    周彧道：“欲大则函于天地,欲尚则凌于云气,欲下则入于深泉。希望你们能够抱朴守拙，谨守本心，大道求真，方不辜负你们的一身成就。”

    四位弟子齐声道：“多谢师傅教诲。”

    周彧道：“圣人说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师心中正有一本粗浅方略，正可与你们说一说。”

    周彧把四位弟子引入书堂，拿出南洋地图和七王爷的那本安南方略，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