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内部分裂
天外红霞弥漫，好似烈酒泼洒后点燃，灼烧何止千万里。
“考虑好了吗？娜茜。”
潘从二楼走下。
“我们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不认可。”娜茜抬起头，目光沉郁，“潘，你还没意识到吗？魔力只是一个诱饵，巫师的魔力越多，死得越快。”
她深吸一口气：“你是在拔苗助长……是在榨取他们未来的寿命。”
“可人总会有一死，娜茜。”潘笑了笑，“你难道想要死在凯瑟琳的手里吗？用我们的死，去为她铺路？”
娜茜面色苍白，嘴唇哆嗦好几下，最后只是无力地辩解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在唐诘还没反应过来前，两人就已经吵起来了，潘的口吻还偏向于平和，但是娜茜却像是看见希望破灭般，神色骤然间衰败。
魔力越多，死得越快？
他咀嚼着对方言语中不经意泄露出的信息，沉默着离开交谈的中心，起身靠到了窗边，侧头望着将即将垂暮的夜色。
米娅小碎步跑了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袖：“你能让我们变强吗？”
唐诘平静地望着她：“你不害怕吗？”
魔力来自生命母神，理性来自菲尼克斯。
巫师有越多的魔力，就越容易遭受到母神的意志侵蚀，性情逐渐接近古代的魔兽，失去理智后，离死亡也就不远了，积攒多年的魔力返还天地之间。
他们的出生就是为了死亡，为了让净化后的魔力回归母神的躯体，安抚母神的情绪，降低天灾的频率。
衔尾蛇。
唐诘想起了这个符号，这个在原本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共有的符号，但是两者的意义截然不同。
饥饿、吞噬、消化、生长。
这才是自然女神的真正面目，一个饱受饥饿折磨的恐怖怪物。
“为什么要害怕？”米娅只是反问，“如果不是成为巫师，我早就死了，至少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不是吗？”
她说完笑了笑，那笑容不带丝毫情绪，更像是习惯的伪装面具：“我喜欢活着，但从不畏惧死亡，问题只在于为谁死，仅此而已。”
这话倒是十分豁达。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心态，小小姐。”唐诘向她伸出手，米娅犹豫一下，和他轻轻碰了碰指尖，他笑了，“我会帮你。”
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也许能成长为不错的领袖。
唐诘看她，却好似看见了一条时光的脉络，从苦难阴影的过去，一直延伸到轰然倒塌的终点。
“我不会认可你们的做法。”娜茜停下了争执，打开橱柜，取出了弓箭背在身上，咬破手指，将肖似植物汁液的血涂抹到箭尖上，“但是我会保护他们。”
“不要让我发现你的阴谋，唐。”她紧紧盯着他，“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让潘如此相信你，但是，你一定会后悔，一定。”
她的语言里带着预言般的笃定。
唐诘不置可否：“是吗。”
如果她知道自己上一次后悔是在什么情形下，就不会说出这话了。
他曾后悔过与阿纳托利结交，是因为他发现阿纳托利的友谊并不单纯。
如果自己没把阿纳托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当成心理支柱，那也不会如此失望，但那到底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个朋友，某种意义上，还算得上是唯一的朋友。
乔治别有所图，凯瑟琳两面三刀，奥利维亚把他当成赫德留下的替代品，维达仅仅是服从白银之王的命令，荆泉觊觎他的魔力，潘也只是希望借助他的力量短暂转移凯瑟琳的注意。
一切都是交易。
“哪怕失去一两个朋友，对我也不算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女巫身上，语气毫无波澜。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一无所有，正因如此，他没有什么必须要留下的人或物。
他没有退路，也没有顾忌。
娜茜反倒被他空无的眼神骇住，不自觉握紧了弓身，向后退半步：“你是在威胁我？”
“只是事实。”唐诘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是个外来者，你可以把我当成不请自来的客人，至于到底是善客还是恶客，取决于你们自己的选择。”
米娅打破了两人僵持的氛围：“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可以吗？”
唐诘讶异地看向对方，娜茜却当即跳了起来：“不行！”
“我认为可以。”潘终于站了出来，附议道，“娜茜，你能保证和唐一队的时候，能冷静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而不是针对他吗？”
“……你不相信我。”娜茜像是哭一样，却没有一滴眼泪，只是扶着墙，咬牙没有后退，“你不相信我的判断，潘。”
“娜娜，哪怕我们逃避了，危险还是存在。”潘平静得近乎冷酷了，“除了主动狩猎危险，没有别的办法让我们活下去。”
“你难道还想再一次遇到和以前一样的事吗？”他安静地看着她，“如果当时的你有现在的实力，斯宾塞也许就不用死了。”
“可是，凯瑟琳和炼金学派又不一样……”娜茜忍不住反驳，却又再一次被潘打断。
“一样的。”潘的目光清醒而透彻，“从她对同胞下手开始，我们就是敌人了。”
娜茜哑然。
她自己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否则也不会说不出话来。
唐诘想，换作是他，也不愿意去怀疑自己的朋友，但是事情从来不会按照人们所预料的轨迹发展。
他难道没有试过留下阿纳托利吗？
不，他试过了，但是相比起菲尼克斯，自己和阿纳托利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能留下的记忆实在太少，更何况在重启后，阿纳托利已经失去了和他最初相遇时的情感。
人总是有不同的立场，连自己的生命和意志都无法掌控，再深刻的感情都只是镜花水月。
“我去看看神泉能否收割，你和唐分别带着三个孩子去狩猎魔兽，除非他们遇上生死危机，不得动手。”潘吩咐一番后，顿了下，叹了口气，“你明白了吗？娜娜。”
娜茜握紧弓箭，终究还是妥协了：“我知道……我知道了。”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唐诘一直没有发声，眼看双方达成共识，米娅终于拍了下手，唤回所有人的神智。
“好了，我跟着唐，梅格、尤里，跟我过来。”
她轻快地念出了那个相对拗口的姓氏，却像是在念西班牙语里的‘don’，稚气未脱地吐出一个清脆的爆破音。
孩子们分为两拨，唐诘看见这一幕，不由皱起了眉。
敌人还没到眼前，就先内部分裂了？
“唐先生，请跟紧我们。”
栗色短发的少女只轻轻牵起唇角，笑意谦逊而优雅。她瞥了一旁的娜茜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唐诘忙不迭跟了上去，回望了一眼潘，对方挥了挥手，似乎打算特意支开他，单独和娜茜交流。
他收回视线，跟着娜茜穿过丛林，问：“你对于猎物有什么想法吗？”
“一个粗略的范围吧。”米娅回答道，“虽然附近的物种很丰富，不过能占便宜的只有几种
唐诘一愣。
“冬天经常下雨，空气潮湿温和，再过一段距离，就能到沼泽地。”
她和同伴打了个手势，形成三角包围的队形。
“兔子和羊都很喜欢这种环境。但是它们是群居生物，而且，不少食草动物会有特别的魔法天赋，危险性反而更高。
所以，我们的目标应该是那些较为弱小的食肉魔兽，比如蛇、蜥蜴、蟾蜍，有梅格在，胜算会大一些。”
“考虑到目的是训练，沼泽地那带有片草药丛，我想您也许会感兴趣。”她冷静地说，“我盯着那只黑鳄很久了，它占据了不少好东西。”
“听着你似乎胸有成竹。”唐诘看向她，“早打着实战的主意了？”
“我比较喜欢主动出击。”她笑了笑，“娜娜姐姐总是瞻前顾后，可我不行，如果无法主动采取什么措施，我是会很焦虑的。”
“更何况，难道要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潘和娜茜会保护我们上面吗？”说这话的灰发男孩比米娅还要小得多，还没到唐诘的腰高，“如果现在不抓住机会变强，那以后对危险就更不会有自保能力了。”
另一个瘦弱的女孩年纪似乎稍微大些，只闷头赶路，踩在草苔上完全听不见脚步声。
四周的雾气越发浓郁，能够遮挡身形的树丛逐渐变矮，米娅停下脚步：“再往前黑鳄的领地，唐先生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我一直住在龙岛上，论对付魔兽的经验，恐怕还不及你们。”唐诘放出三只纸燕分别跟着他们身侧，“一旦我出手，它不会留下全尸，所以，你们最好保全自己。”
他只会在三人全部重伤或是毫无反击之力的情况下行动。
林雾里的魔力浓度还不如科梅罗空气里的魔力浓度高，他不认为这里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对手，不过，还是谨慎地调用了三只纸燕作为眼睛。
米娅三人很快商议好计划。
“黑鳄有较强的制雾能力，这类魔兽的嗅觉和听觉都很灵敏，唯有视觉偏弱。”米娅吩咐到，“我主攻吸引视线，尤里远程骚扰，梅格潜伏袭击，力求一击必杀，明白？”
三人之中，米娅的魔力最充沛，力气也最大，尤里视力极佳，速度最快，梅格擅于隐蔽，一路上从未发出半点声音。
他们靠近了沼泽地，唐诘却远远避开，只将使魔放出去，跟随他们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