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粒灰尘
转移灵力给林真的日期已经定下，就在三日之后，于修室中，由长老守护着进行。
族中给千晴送来了一些药材，嘱咐她近日好生调息。
这日，舒念长老来看千晴。
舒念那个酒壶好像永远都倒不完，走到哪里都是酒香四溢。
“师傅，你还是少喝些吧。才几日不见，脸上皱纹都多了好多。”
“晴丫头，你当我这是喝酒喝的吗？就是老了。”
“师傅才不会老！”
“人老，本来就是自然规律，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千晴许久没有和师傅一起这样坐着聊天，她仔细看看舒念的脸，又摸了摸他的手，看着舒念手上的黑色斑点：“师傅，说起来，你真是老了很多。还好没有……”
“没有什么？晴丫头，怎么跟我说话都这般别扭。”
千晴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师傅老归老，脸色倒是正常。我之前看着族长和其他几位长老，都不太对劲，像是有一股子妖气，有些吓人。”
舒念捻一捻胡须：“你也算细心，他们惯常用袍子遮着脸面，也有这个缘故。我们几个老家伙大限将至，几个怕死的老东西怕是练了些秘术，才会身上起了异状，看着时好时坏。我在例会上提醒过几次，不要太过急进。只是这毕竟是个人修习之事，也不好过多干预。”
“那你和与梵长老，还有祭司长老，怎么就没有那样？”
“我和与梵修的是自然术法，并无修习长生秘术，脸就算难看了些，也没有那般奇怪。祭司的功力深不可测，应付这外在的容貌，还是可以的，只是也在走下坡路了。”
“那齐段长老……”
“他那便是走了火入了魔，终究还是不能逆天，倒是受了不少罪。”
“齐段长老……修习的是什么秘术，师傅可知道？”
舒念有些诧异：“长生秘术无外乎就是神识脱壳、吸纳自然、自我修复几类。其他的稍微邪门些，也不会有违天理。阿晴，你是在怀疑什么？”
“既然那样，那为何最后会那般光景？”
“想是修习中邪念入侵，颠覆了纯正，入了邪道，人脸妖化，走火入魔也不奇怪。”
“师傅可知道齐段长老服用过什么特殊的药物没有？”
舒念摇头：“晴丫头，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师傅？”
“我怀疑齐段长老死因有异，会不会是练了什么功法，或是吃了什么药。”
舒念摇头：“这许久以来，我和他来往甚少，但也知道他的为人。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虽然也想好好活着。可如果无法继续，死也不是不能面对的事。如果是禁药，齐段他是不会服用的。等你活到我这把岁数便会知道，是活是死，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那是师傅洒脱，不是人人都会这样看淡生死。”千晴问：“师傅，如果不服用药物，你还能修习多久？”
舒念掐指算了算：“至多十年。你看我现在老了许多，还是灵力和药物压制的结果。等过两年压制不住，便会样貌大变，只怕比齐段还要不堪。晴丫头，到时候你怕是看见我都会吓哭。”
千晴心中一紧，难怪族中费这么大劲在寻药上，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了，寻药救命，确实迫在眉睫。千晴道：“师傅不怕，林真回来了，或许不日便可以寻到药。”
舒念哈哈大笑：“你还是小瞧了师傅，我怕什么！说实话，也就族长一门心思要寻药，齐方慈音他们也跟着凑热闹。我和与梵早都放下了，即便有了那药，我们也不会再用。须知延长这条命，不是只是服药就可以，背后要承受多少，只有自己才知道个中艰辛。逆天改命，付出的代价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千晴吃惊：“师傅，族中那么多服了药的长辈们，看着都挺好的啊。”
舒念目光看着前方，穿透头顶乌云一般：“人都有前有后，越是风光，背后的风漏得越多。想从天那里借命，哪里是那般容易的事，老天早就标好了价格。只是上了船，只能往前走，勉力维持罢了。走上不归路，已经没有后悔的资格。”
“师傅是不堪其扰，可别人或乐在其中。”千晴道。
“就是这样，每个人都选择不同，总归自己承担。”舒念道。
千晴眼有湿意：“师傅，阿晴不想你死。如果寻到了药，师傅还是继续服用吧，再多陪陪阿晴。”
舒念看着千晴眼神柔和，他摇一摇头：“真到那一天，我没有好遗憾的，你也不许为我哭。自己好生活着，好好过完这一生，记住了吗？”
千晴泪眼婆娑：“阿晴记住了。”
致宁进得院子，见师徒二人眼泪嘘嘘，心中奇怪。
他坐到千晴身边：“舒念长老，你们这是？”
舒念摆手：“无事，阿晴感性。”
致宁问：“长老，怎么长老们都不再理事，你可知缘由？”
舒念道：“是这样。我们一帮长老霸占了位置这么久，也该慢慢交出手中事务了。可是给你分配了任务？”
致宁道：“一大早，便通知我去修室。大哥接替齐方长老之位，升任执法堂堂主，协助祭司长老统筹族中事务，掌管一号炼药医庐。青竹接管族中药庐及寻常医庐，协理食棚。俊人跟在栖梧长老身边，处理族中日常事务。丰羽升任慕义长老的副手，随其进出经营。我这边，协助大哥。其余的相关事项，也事无巨细，分别移交给了蓝衣辈和青衣辈的长辈和兄弟姐妹身上。”
舒念点头：“因为我的事务，早就交了出去，所以没有参加。数百年前，我们就想着培养接班人，灰衣辈到蓝衣辈中间一直未有好的人选。还好你们青衣辈人才出众，又几经历练，都成长迅速。我们考量已久，从中择选了优秀的人才，将手中事务慢慢移交给你们。以后，小春城便要由你们青衣一辈来继续了。”
致宁道：“长老们都还年富力强，何必这么早就开始交接。”
舒念叹道：“这事已经不能再拖了，昨天一把大火便是我小春城的催命符。等到我们一个个都跟齐段一般，怕是不止我小春城，整个玄界都要大乱。早点把族中事务交出去，待过上几年，你们便可以稳定大局。我们就算要走，也走得安心些。总不能让齐家这一脉，坏在我们手上。”
致宁低声道：“我和阿晴之前还有腹诽，说着寻药之事。现在看来，也是我们狭隘了。这寻药之事，不仅是为着长生，也关系我族兴衰。长老们的苦心，并不是只为自己。”
舒念道：“所以我和你师傅，包括祭司长老，虽然不赞同寻药，也并不反对。寻到了，对服过药的人也有所交待。既然已经没有来生，就让今生尽量长一些。致宁，你和玉嶂的能力，不相伯仲，都是有大局观的人。以后这西南齐家发展如何，还要看你们二人。”
致宁拱手行礼。
千晴听着，心中很是伤感：“师傅，你们……怎么跟交代后事一般。我真是不想听。”
“阿晴，生生死死无穷尽也，放眼整个苍穹，我们都只是一粒尘灰罢了。”舒念看着天空，一脸的沧桑。
“师傅，你是宇宙中的一粒灰，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千晴红了眼睛。
“你这丫头，又不是说马上要死。”舒念饮尽壶中之酒：“致宁，你这妹妹看着好说话，性子倔得很，你日后多担待着点。”
千晴破涕为笑：“师傅，你怎么跟托孤似的。要托，也不该托给五哥啊？”
舒念不理千晴，眯着眼睛，等着致宁回话。
致宁起身，弯腰行礼：“长老的话，致宁记住了。我会好生照顾阿晴的。”
舒念心中满意，眼中有些醉意：“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阿晴。有你在她身边，我便放心了。”他呼呼睡了过去。
千晴从空间袋唤出一床薄毯，轻轻给舒念盖上：“师傅真是老了，往日这些酒怎么醉得倒他。”
千晴看向致宁：“五哥，我之前对寻药很是排斥。现在，我希望快点把灵力转给林真，早些找到药。”
“会寻到的。”致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