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再见再见

    千晴好像跌入了一个隧道，前面有一道道光圈，速度不断加快，待只看到白光时，赫然发现自己站立在一条半山小道上。仍是苍幽岭中的暗无天日，依稀可见前面有一座破旧的小木屋。

    千晴走了过去，叩了几下门。门吱呀一声，出来的人让千晴大为意外，一时反应不过来。是罗哲和林月，二人还是当年的模样。

    罗哲一脸温文儒雅，好似从来没有跟千晴离开过：“阿晴，你来了，我的乖女儿都长这般大了。”千晴含泪微笑：“爹爹，这些年，你们都呆在这里吗，怎么不回去？”

    林月在旁唤道：“千晴，我们在此已久，不能离开，所幸还能再见你一面。”千晴看着母亲，岁月没有洗去林月的容颜，仍是古典清绝中带着七分骄傲和三分脆弱，印象中的冷漠褪去许多。

    之前的冷漠是如此的深入骨髓，以至于立刻让千晴意识到，眼前的林月是假的。千晴不觉后退了两步。

    林月既内疚又哀伤，红了眼睛。罗哲温和道：“阿晴，不必怕我们。”千晴问罗哲：“爹爹，你们是真是假？”罗哲道：“我们是你心中所念。”

    见千晴不解，罗哲笑道：“我们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我们的躯体已亡，现在这种形态是又生又死，生不如死吧。”千晴想抱罗哲，扑了个空，她潸然泪下：“爹爹，旁人只说你们不见了，却不知道你们在此受苦。这里并不是现实，那我们也不是在幻境中？”

    “不是，那妖魔的幻境再是厉害，也不能持续十几年。应是我们的部分神识进入了一个特殊的空间。”罗哲推测：“在此处，一直便是你看到的模样。没有其他生灵，也不能修行。”

    “幸好有你父亲相陪，我一人长待在此必定会疯。只是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想再继续了。”林月幽幽道。

    原来千晴现在所见，只是父母一缕残魂。二人能坚持到现在，也是情有所依，心有所念。今日千晴来此，由于心中牵挂父母，和他们互相感应，在这异时空的小世界见面了。

    “爹爹，你们当日遇到了什么事？”千晴问。“你母亲当日受到指引，我们行到此处，被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控制，进入幻境中不能出去。族人精神异常，被夺取了神识。”罗哲回忆当日情形，面露悲戚之色。那些族人果然如大家推测，遇到妖魔。

    “我和你母亲不甘那样死去，想着向死而生，便一起跳下空谷。我们灵力耗尽，破境失败，当时便去了。神识不愿被那妖魔吞噬，我和你母亲几经探索，在这谷中苟活至今。煎熬了这些年，只盼能再见族人一面。”罗哲笑道：“阿晴，今日见你，喜之不胜，我们已无遗憾。将话说给你听，我和你母亲可以解脱了。”

    林月问：“千晴，你父亲给你传送的数字你看到了吗？”“那是爹爹给我发的？”千晴万万没有想到。

    罗哲笑着点头，指着地上一堆各种材质的沙漏：“这空间中并无时间，很是可怕。我便制作了这些，根据光影移动推测时间。前些时日渐渐能用些灵力，便在特殊时间和你母亲运力与你感应。阿月，看来我们的思念女儿是收到了。”

    千晴泪如雨下：“爹爹，母亲，我只觉得奇怪，不知道是你们……”罗哲伸手想摸摸女儿头发，想到二人不能相通，又呆呆停住。

    罗哲林月见到千晴，心中执念渐渐消掉，眼看着二人身形渐渐变得虚幻了一些。林月看看自己正色道：“阿哲，我们的怀疑要告诉千晴。”千晴问：“是什么，爹爹快讲。”

    罗哲道：“当日我们走到此处，是一族人带的路，说是可直通前面山脉。出事后细细想来，他是故意引导我们到此。”千晴问：“那人是谁，逃出去了吗？”罗哲叹气：“他如果是不怀好意，自然是出去了。他易了容貌，不是原本那个族人，恐怕很难再找到此人。”

    千晴气恨道：“这样说来，你们此行着实冤枉。还有之前在此身故之人，都不是意外。有人长久以来，一直在布一个局将你们引到此处。爹爹，我一定揪出那人，为你们讨回公道！”

    林月道：“千晴，我一生被灵女的身份束缚，不得自由，连带你也被拖累。我和你父亲只希望你有机会，不要再走我的路，去过自己的人生。”罗哲道：“阿晴，我们这些时日虽然苦闷，到底平静。我和你母亲能这样生前死后相守，已无遗憾。你切记，不要一心寻仇，丢失了自己。好好活着便是！”说完这些，罗哲二人身形又隐没了一大半。+

    林月点头：“这是我们最后的心愿，你一定记住！我只遗憾你小时……”千晴不想提及往事：“母亲，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们的话，阿晴记住了。”

    林月听见千晴唤她母亲，泪水涌出，痴痴地看着千晴。恍惚间，熟悉的感觉涌上千晴心头，她心里悲伤，母亲，我就在你面前，你到底在看谁？

    罗哲嘱咐千晴：“阿晴，尽快离开此处，久了便永困于此，出不去了。”话刚说完，二人面庞消散，彻底化为一阵青烟。千晴静默一阵，知道此生和父母的缘分已经彻底断绝，她擦干眼泪继续前行。

    走到木屋后面，诡异的事出现了，又是跟先前一样的小道和木屋。千晴上前叩门，罗哲林月再次出现。在这个空间中，父母好容易见到千晴，很是激动。之后几人的对话和之前大同小异。

    这样反复了五六次，虽然经历一样，但每次的父母都是真实的，感情也是真实的。看见父母一次又一次地消失，千晴经历一次一次的伤心，只再流不出泪来。

    这样的异空间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应是父母的神识分离多少，便有多少。千晴强忍心痛提醒自己，这也是齿轮，不能继续，否则会永远困在这世界里，再见不到五哥他们。

    千晴想着父亲能对他发出特殊数字，那自己应该也可以感应外界。她坐下后，闭眼冥想，神识不能飞出这个空间，想是只有死后魂灵能够在此栖身。

    千晴启动感应，自觉感应力又大大增加，感应到空间之外，听到了致宁的琴声。千晴被琴声指引，心念微动，一下子突破异空间，到了致宁身边。

    致宁看到千晴，脸上似笑又哭：“阿晴，我还以为我们死后再不能相见。”千晴敲敲致宁脑袋：“五哥，想什么呢？我们没有死，我刚刚从异空间过来。”告知了致宁遇到父母之事。

    致宁沉吟：“你现在能穿越不同异度空间，已到破矩境界了，恭喜你！”千晴得意：“看来我天赋异常，不愧是齐家灵女。五哥，以后我护着你。”致宁被她逗乐，收起古琴。

    千晴看看周围，他们身处一片黑色虚空中，所站之地并无一物，是在半空悬着。千晴脚下一空，心中一慌，一下子被致宁抱住：“你就想着是地面，否则不知道掉到几时。”想来致宁在这虚空中坠落了些时间。

    千晴依言，在虚空中站定，她恍然大悟，父亲母亲的空间竟然是他们身体亡故之后，神识自己造出来的！

    千晴紧紧搂着致宁：“我们要尽快出去。”致宁被她在胸前蹭来蹭去，心里慌乱，用手按住她的脑袋：“别动！小心我们一起掉落。”

    千晴道：“既然刚刚能破矩，那现在再试一试。”千晴闭眼，运力感应，隐隐有柔软的墙壁在阻隔她的力道。灵力不能突破墙壁，千晴道：“五哥，你助我一力。”致宁运力，手掌推到千晴后背。

    千晴听见轰然一声响动，二人跌落地面，回到了空谷之上。周围消失的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