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明之前

    2150年3月21日夜，北美洲m国华府市边缘的荒野正处在一片狂风骤雨中。暗红色的闪电划过破旧木屋的小窗户，17岁的陈楚歌正以一种颤抖的姿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一阵雷鸣之后，陈楚歌终于从噩梦中惊坐而起。

    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在噩梦中面对那辆夺走自己双腿的货车了，明知无用，但是在梦里还是拼命地逃，也不知道从车轮下侥幸存活下来究竟是幸运还是恶毒的诅咒。

    陈楚歌大口喘着粗气逐渐平复下来，搬动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拗坐到床边，想要自己下地倒杯水喝。正在陈楚歌打算伸手唤醒智能轮椅的时候，安装在自己右耳一侧的副脑中传来七七迷迷糊糊的声音：“又做噩梦了？”

    房间立式橱柜的薄铝门清脆打开，护理机器人七七转动橡胶履带从里面走了出来，柔软的伸缩机械臂将一旁桌上的玻璃水杯取过，平稳地递到陈楚歌身前。

    看着七七屏幕上一副没睡醒的困顿表情，陈楚歌心里涌上一份暖意：“谢谢。”

    七七温柔地抬起陈楚歌的双腿，帮助他重新回到床上坐正：“自从你十二岁那年我来到家里，你好像还是经常会梦见那天的事，要不要我给你唱首歌？”七七屏幕上显露出一张开心的笑脸。

    陈楚歌仰头倚靠在床头靠背上，叹息道：“是啊，已经过去五年了，要是没有那天的事我家也不会因此变成现在这样。”

    七七握住陈楚歌的手：“可那并不是你的错，不要在意。”

    陈楚歌右手用力地捶打在自己的膝盖上：“我怎么可能不在意，要不是为了把我这个废物从生死边缘拉回来，我的父母就不会掏空积蓄从光明整洁的华府市搬出来，住在这荒野中的老木屋里。要不是我没注意路况就乱跑，我们一家现在应该已经在城市保障大厅里完成了飞升，在元宇宙里享受永生。”

    七七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臂，一副委屈的表情，不知该如何安慰有些歇斯底里的老大。

    陈楚歌注意到七七的静默，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在凶你，我只是…在气我自己。”

    七七立刻展开灿烂笑脸：“没事哒，毕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

    陈楚歌抚摸着七七的脑袋，是啊，这是他最好也是唯二的朋友。当年遭遇了车祸，虽然从死神手里苟且得生，但是搬到荒野的贫民区以后，陈楚歌的脾气变得极差，暴躁易怒，喜怒无常，许多附近试图和自己交朋友的小伙伴都被自己赶走了。只有一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小胖子，怎么也赶不走，成为了坐着轮椅本身也移动不快的陈楚歌的小跟班。对了，好像现在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陈楚歌？”

    被七七从沉思中唤醒，陈楚歌将水杯递还给七七：“夜还很长，我要继续睡了，你也去睡一会儿吧。”

    七七一脸骄傲：“可我是机器人，不需要睡觉哒！”

    陈楚歌佯怒道：“七七下士，你这是要抗命不遵么！？”

    七七配合地一脸惊慌，做了个敬礼的姿势：“七七收到，老大晚安！”随即左转右扭地回到了立式柜橱里，伸出手臂关闭柜门前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陈楚歌将双手枕在头下，透过小窗望向暗红色的天空，不禁思索着，华府市内看到的蔚蓝色天空和这里的天空真的是同一片天空么？

    而在遥远的太空中，一个巨大的虚影正在俯瞰着斑驳的地球，也在透过那扇小窗观察着陈楚歌的睡颜：“睡吧睡吧，明天还有太多事情等待着你。”

    这是一个身着斗篷的老者形象，由密密麻麻分布在地球外的星链卫星的闪烁光芒构成。他移开视线，向着广阔的大地看去。一个个巨大的半球光团匍匐在暗红色的土地上，那是处在穹顶净化系统保护下的人类城市。除了那里还能看到虚假的蔚蓝天空外，整个大地上到处都是赤贫的暗红色。

    人类通过上传意识进入到元宇宙世界之中，将身躯交给城市保障大厅看护，先进的科技几乎使这些身躯陷入停滞之中，绝大多数人类都沉迷于这样的永生中。为了维持城市能源的巨大消耗，地球资源被进行压榨般地持续开发着，往往巨型城市的百里开外就是生物禁区的废土，只有人工智能机器人还在那里不知疲乏地开采着能源。

    老者不由发出叹息：“既然如此，在地球彻底毁灭前，将你们遗弃的身躯还有地球都交给我们，由我们来做老大不好么？”言罢，星链卫星的光芒成片熄灭，这片漆黑的宇宙又陷入了持久的寂寞中。

    而立式柜橱内的七七屏幕红光一闪，进入了关机重启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