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心魔幻境
进入幻境前，傅柃也稍微做了点思想准备。
不用猜也知道，裴枍这心魔一定是因他而起，但具体原因为何，他猜不到。
他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儿，不管哪一件单拎出来感觉都能生心魔了。
傅柃又一次升起了想打死自己的想法。
此时周围是一片浓郁的黑。
再三确认后，傅柃确认自己已经进入了幻境中，按理说该看到些什么了，可是这里只有一片黑暗。
傅柃又四处走了几步，仍然没有看到心魔或是其他什么。
难道这心魔是因眼盲而起？
傅柃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妙，甚至越来越觉得这猜测有道理。
还不等他深想，一道身影从他面前划过，傅柃立马追了上去。
如今这地方除了他，不是心魔便是裴枍。
前面那人动作极快，再加上周围一片漆黑，傅柃追起来有些困难。
傅柃如今是以精神体的状态存在于幻境中，双眼并不是盲的，但身体失去了双眼，终究还是对精神体产生了影响，视线并不是很清晰。
而前面那人似乎有很明确的目标，行动起来速度极快，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
逐渐的，傅柃察觉到那人动作慢了下来。
而眼前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有光。
这光很微弱，但借着这点微弱的光芒，傅柃看清了前面那人的身影，是裴枍。
他想叫住裴枍，却见裴枍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光。
傅柃只能追了上去，刚一触及光，那光陡然变得刺眼起来，光芒大盛，刺的他睁不开眼，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红绸喜烛，鞭炮锣鼓，宾客云集，这是当年他与裴枍举行结契大典的时候。
大典正如他记忆中那般按步举行着，唯一不同的是，大典的主角之一，裴枍的身边凝了一团黑雾。
那黑雾时不时化作人形，却并不完整，只一张脸和一双手，虚虚的环着裴枍，应当就是心魔了。
那张脸上咧开了一个笑。
“怎么，你觉得靠成婚就能证明他爱你？哈哈哈哈……天真！”
“还是你觉得，他说的那些誓言都是真的？”
“别傻了，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爱你，之前看到的那些，还不足够证明吗？”
“哈哈哈哈……你别太天真了，怎么这么傻呢？他根本就不值得信任，你何必把这一辈子都搭在他身上？”
“闭嘴！”
裴枍痛苦的皱起了眉，额前已经泛起了细密的汗，身上都在打着抖，却还是咬着牙想将大典的流程走完。
看着裴枍这个样子，心魔笑得更开心，只是语气中的愤怒暴露了他。
“你又何必一直念着他！好啊，你不相信，看来你已经忘了，当初我是怎么来的。”
说着，心魔随意挥了挥手，这个大典像是被割裂成了两半，却又诡异的重合起来。
傅柃看到，那个大典上的“傅柃”身边多了个人，正是穿着婚服的木兮。
傅柃暗道不好，想过去阻止，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用尽办法不得逃脱，并且随着他的动作，裴枍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傅柃猛的想起来，这里是裴枍的精神世界，贸然动手，伤害的也只有裴枍。
无奈只能收手，焦急的看着那一场闹剧。
看到木兮出现的那一瞬，裴枍僵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痛苦。
偏偏那双眼中又含了些希望。
灼灼目光，投在了“傅柃”身上。
可事实并没有如他所愿，“傅柃”放开了他的手，先后退了一步，站到了木兮身边，与此同时，看向他的目光变得轻蔑起来。
裴枍身形晃了晃，在看到“傅柃”对木兮满是爱意的目光后，整个人更是如坠冰窟。
“你也看到了，他不但娶了他，还可以为了他来欺骗你，利用你，等你没了利用价值，也不过落得一个死的下场。”
“而他们，洞房花烛，好不快活。”
“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不是吗？”
“你闭嘴！”
裴枍召出了凌雪剑，一剑劈散了心魔，心魔却笑了两声，毫不在意的化作一团黑雾，又在另一边重新聚起。
冰冷的剑锋又指向了木兮，出手极快，满含杀意，一剑刺穿了木兮的心脏。
“心魔幻境罢了，驱散便是。”
心魔却从喉间挤出两声轻笑来，声音低的近乎温柔：“是吗，那你杀呀。”
话音刚落，就听“扑哧”一声，剑身穿过了“傅柃”的胸膛，而“傅柃”却是诡异的笑了，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痛苦的用着极为熟悉的声线说着：“你还是要杀我。”
裴枍猛地睁大眼睛，不等他反应过来，周围的场景已经变成了悬照岛，而他面前的不是那个“魔尊傅柃”，而是当年那个被他剖丹的“傅柃”！
裴枍的神情变得惊恐，握剑的手颤抖了起来，动作僵硬的将目光一寸寸下移，原本刺入胸膛的剑身，此时却没入了腹部，正是内丹所在的位置。
——正是他当年剖丹的位置。
“在天下苍生面前，我可有一点份量？”
不……
“在你心中，可曾真正有过我？”
不……不是的……
明明……明明是你先不爱我的呀……
“傅柃”的面容神情陡然与当日重合到了一起，希望在眼中一寸寸的破碎，最后化为一滩死水，陷入绝望。
“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裴枍再也握不住剑，将剑拔出后，便任它掉落在地，发出“当啷”一声。
“不，不是的……我没有……我……”
“你看，”心魔又环了上来，随手一指，地上便裂开一道缝，“傅柃”就这样掉了进去，他附在裴枍耳边轻喃，“这个，才是你的道侣，可是他已经被你杀死了。”
“不……”
心魔又轻笑一声，眼前的场景又到了噬魂谷底，正是“傅柃”与木兮初遇之时。
“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他若是没死，怎么又会认不出木兮……认不出你？”
“可你若是认定他就是没死，那便只能说明，曾经的山盟海誓，不过都是笑话罢了，甜言蜜语，哄人的。”
“所以，你觉得呢？”
眼前的场景又变化了起来，裴枍看到当时扮作木兮的自己，满怀希冀的看着“傅柃”，对他说：
“我是木兮。”
可是他没有认出来。
甚至觉得自己不怀好意。
可是，明明当时的承诺那般真诚。
裴枍已经不忍再看，心魔却不可能放过他，仍然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而被困在一旁的傅柃，也恍然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心里难以遏制的抽痛了一下。
——木兮。
他想起来了。
少年郎正是热恋之时，不论什么山盟海誓都是随口就来，那人也不过是突发奇想，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说了些什么。
不过，心魔告诉他了。
场景又转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少年傅柃因着醋性将人圈在怀里不肯放手，颇为恶劣的逗弄着怀中人，非要看人红了脸才肯罢休。
也许是那天的阳光过于暖人，暖的傅柃头脑都有些晕乎，血液都沸了起来，我说出了那句令他无比后悔的话。
“我们，要一辈子，要是哪天我干了忘记爱你这种混账事，你就扮作木兮来找我，狠狠教训我一顿，好让我记起来，你是我曾经爱而不得的人。”
“对，一辈子，生生世世，我一定不让木兮来找我。”
傅柃在场外愣愣的看着，脑袋轰的一声炸成一片空白，一瞬间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嗓子干哑的不像话，像是沙砾在磨，半晌才挤出来一声低哑的笑，但也许是实在是笑不出来，这一声笑更近似于呜咽。
丝丝缠绕着绝望。
另一边，心魔轻轻地捂住了裴枍的眼睛，将四肢僵硬的裴枍拥进了怀里，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
“所以，你觉得呢？”
“嘘——你累了，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把身体交给我，以后，你就不会痛苦了。”
裴枍还是愣在那，没有说话，心魔也很耐心的在等，甚至安慰似的抚了抚他的背。
傅柃撑不住的跪了下来，泪水从眼眶中不断涌出，徒劳的捶打着屏障，沙哑的嗓子中喊出不成调的话语。
大概是在后悔。
大概是在乞求。
可是这悲恸的哭声和乞求无法传入对面那人的耳中。
屏障的另一边，陷入绝望的人，也得不到一个拯救。
明明他们离的那般近。
明明只是咫尺的距离。
无法拯救。
只余下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