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愚忠(二)
“……仅此而已么？”
“你说什么……？”
“祸害了这么多人，让整个蒙德都陷入了混乱……”
“到最后，仅仅是为了这个童话？”
忽地，秦楠笑了起来，似乎在嗤笑『多疑』的大费周章，又似乎在嗤笑自己。
嗤笑自己的……懦弱。
他太害怕了，他害怕去面对。
他害怕克罗特知道了真相之后，事情走向未知的变化。
他设想过很多，想过克罗特会自杀，想过克罗特会崩溃，他甚至还想过……
克罗特会以多托雷的方式思考，轻而易举地“哦”了一句，随后恢复如常，将此事揭过。
他害怕……失去和克罗特的友谊。
他害怕……和克罗特刀兵相见。
他更害怕……克罗特成为多托雷，永远变成自己最痛恨的人。
“……这个故事，要从很久之前讲起了。”
“大概是在两三年前吧……我……”
秦楠诉说着，自打世界树修改以来，他所积累的全部情绪悄然爆发，化作一声声感慨与叹息。
故事如丝似绸，被秦楠一丝一缕地捋顺，缓缓地呈现出来。
从最开始的那家荣光之风，到雪山的求学生活。
再到风魔龙的侵袭，在众人的努力下解决危机，随后踏上新的旅途。
白钬、蓝烨、留云借风真君……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就在昨天一般。
一次次的绝境逢生，一次次的更进一步……无论是克罗特还是秦楠，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变强着。
直到须弥那毁天灭地的一战，秦楠与克罗特为敌之时，他的心中第一次泛起恐惧。
看着克罗特那双冰冷甚至泛着杀意的眸子，秦楠几乎要窒息……他无法想象，该如何对昔日的好友挥刀。
随后，便是失去记忆，化名为名椎川的浪客时期，那是他永远不会忘却的一段时光。
再然后……
『多疑』站在原地，直到秦楠的陈述走向尾声，面色都没有一丝改变，仿佛只是听了一段冗长的文字。
过了许久，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回荡在房间之中：
“咳咳…你的故事没什么逻辑漏洞……和我目前掌握的情报也很吻合。”
“还有……多托雷么……”
『多疑』轻声呢喃了一下这个名字，眸中的光泽微微闪动，让秦楠心头一紧。
果然……尽管他在故事中刻意淡化了多托雷，但『多疑』还是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痴者』。”
“嚯，居然是实话！”
『痴者』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诧异，语调夸张的说道：
“这故事……你搁这写小说呢！？”
秦楠：……
与此同时，『多疑』同样没有理会某人的耍宝，夹杂着咳声说道：
“咳咳咳……虽然还有一些事情未曾确认，不过……”
“秦楠，我记下这个名字了。”
说着，『多疑』抛过来一个卷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砰。”
卷轴滚落在地，秦楠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冷眼看着『痴者』和『多疑』。
“放心吧，我没在里边掺毒粉。”
“咳咳……里边记录着我身为『独裁者』时，所记录的种种把柄……有了这个卷轴，便可以轻易掌控外边的那些高官政要。”
“这份礼物……权当做是你如实相告的谢礼了。”
“咳咳咳……你可以选择替代我，成为新的『独裁者』。”
“同样，你也可以将这个卷轴，交给那位被被架空、软禁的代理团长，让她真正掌握一些实权。”
“当然……你也可以一把火烧了它……咳咳咳咳！！”
忽地，『多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症状比以往都要严重，仿佛要将自己的肺咳出来一般。
暗红的血渍溅在名贵的木制地板上，仿佛暗红色的梅花一般，妖异无比。
“不论怎样……秦楠，你想如何处理这个卷轴，这一切都取决于你。”
“那么……就此别过吧。”
说罢，『多疑』转身便走，只是步伐有些沉重，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浑身散发着一股死寂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就要凋零。
而此刻，『痴者』的脸上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神情少有的肃穆起来，甚至多了几分……
悲意？
秦楠并不精通察言观色一道，只当做是错觉。
在两人走后，秦楠静默了许久，将那卷轴拾起，放在怀中。
…………
夜色凄凉，月明星稀。
皓白的月光洒下，照在『多疑』和『痴者』的身上，却是未能在那黑色的斗篷上折射出一丝光亮，反而更显其深沉。
『多疑』和『痴者』并肩行走，而『多疑』的脚步愈发沉重，甚至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歇息。
“啪！”
再一次拍开『痴者』想要搀扶的手，『多疑』继续向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看着『多疑』的背影，『痴者』没由来地想到了『傲慢』。
那个空目一切，最终被傲慢所侵蚀的可悲之人。
“喂，小多疑……”
“你……已经到极限了么？”
闻言，『多疑』的脚步有些滞涩，那沙哑的声音从斗篷中传出，只不过极为虚弱，几乎不能被捕捉到：
“嗯……这具身体，已经无法承载这些瘟毒了。”
“所以……你很快就要死了？”
“或许吧……咳咳咳……”
“我计算过……以病毒目前的增殖速度来看，我会在三天之内死去。”
『多疑』有些淡然的说着，似乎即将死去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其他毫不相干的人。
“你……不后悔吗？”
闻言，『多疑』驻足，回头反问道：
“咳咳咳…后悔……为什么要后悔？”
“主身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尽数完成。”
“『五毒心』的最大职责，便是帮助主身，抵抗来自柯无忌的侵染。”
“我自愿接受改造，移植病毒……也是为了更好的帮助主身。”
“如今……『贪婪』、『傲慢』、『嗔怒』皆已死去，五毒之心已逝其三。”
“我……已经没有任何的职责了，不是么？”
“什么狗屁的任务……什么狗屁的职责……！”
“『多疑』……不，卡迪纳！”
“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主见，没有自己的愿望吗！？”
『痴者』说着，话语中多了几分怒其不争，有愤怒，有悲伤，亦有不舍。
“咳咳咳……主见么……也许有吧。”
『多疑』……不，卡迪纳笑了笑，干脆寻了处长椅坐下，整个身子靠在椅子上，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比如……我的名字，不是么？”
“卡迪纳…咳咳……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
『痴者』沉默不语，面色十分平静，但瞳孔中微光闪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至于愿望……当然有。”
“我一直想……亲眼看看主身口中的那个世界。”
“那个……没有众神压迫的世界。”
“……”
“那么……『痴者』……”
“咳咳咳……能让我…最后做一次主么？”
“……你说吧。”
“我……不想成为病毒的温床。”
“即便要死……我想以人类的身份死去……我想以卡迪纳的身份死去！”
说着，卡迪纳的话语多了几分起伏，似乎是回光返照。
“……好，如你所愿。”
『痴者』的表情更加平静，连带着语气也没有了起伏，手中的黑紫色光华闪动，将卡迪纳拖入幻境。
而卡迪纳并没有反抗，双眼愈发空洞，嘴角甚至带出了些许笑意。
在幻境中，卡迪纳亲眼见证了那个新世界，然后安度晚年，寿终正寝。
【永别了……痴者，伽无，主身……】
【永别了，秦楠。】
与此同时，现实中，卡迪纳的手无力地垂下，身体逐渐冰冷。
五毒心之末，司掌猜忌与瘟毒之人——『多疑之心』卡迪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