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小手工捏好后需要风干，两人将其留在了店里，继续在街上闲逛。
一人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袋从两人身边经过，左焕容低头，他们逛了那么长时间，却两手空空，一个东西也没买。
左焕容吸了口凉气，一手拉着苏岩生，一手指着近处的一个小摊：“阿岩，买点儿？”
苏岩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最前面是一排粉色的小猪，因是拟人化，还漏出了酷似兔子的两个门牙，耳朵打开，好像在跟他说：
hi！boy！
苏岩生有些难以置信，这人看着审美挺正常啊？
他指着那排小猪，跟苏岩生确认：“这个？你想要吗？”
“可以。”
左焕容看着中间那个木质的笔筒点了点头。买东西这种事情，开了第一单，往后就容易了。不管什么东西，让小孩买了再说。而且，小孩现在是学生，买个笔筒很合适。
“那我去买。”苏岩生接受地很快，脸上已看不出有任何诧异的表情。
左焕容摆摆手：“那我在这附近看看别的。”
“可以。”苏岩生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随即松开，抬步走向了那个小摊。
左焕容看着苏岩生与老板交谈的背影，不由有些欣慰。小孩整天自己闷着，带他出来散散心，跟人多接触接触，对他也好。世界人人环环相扣，每个人都不可能是割裂的，不能独善其身。
小孩这种性格也不能说不好，只是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容易和别人产生误会，在社会上吃不开。
就在左焕容想得出神的时候，苏岩生一手托着那只猪朝他走了过来。
“给你。”苏岩生一把把小猪塞到了左焕容怀里，多一秒也不想拿。
“给我？！”左焕容回过神，低头一看，又被吓了一跳。
“这娃娃……还挺别致！”左焕容尬笑两声，没想到苏岩生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娃娃——造型奇葩，颜色混乱，似猪似兔。
在心中打了好几遍草稿，左焕容忍不住出口试探，声音很温柔：“阿岩啊！你看其他玩偶也挺好的，就中间那个笔筒也还可以，你……你为什么喜欢这个啊？”
苏岩生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可是这个人又不说清楚，他怎么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个！这么丑的娃娃，他又不是眼瞎，怎么可能会喜欢！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面上又是另一回事。
苏岩生抬头看着左焕容，声音很小：“对不起，我以为你想要那个。”
“啊？”左焕容有些迷惑，他刚刚做了什么让他误会的动作吗？
“就你刚刚指着那个娃娃，问我要不要买，我以为你想要那个猪！”苏岩生嘴唇本来就有些微翘，再加上心里确实有点委屈，在左焕容看来，就是在噘嘴撒娇。
左焕容笑了：“抱歉，是我的错，我没有跟你说清楚。”
苏岩生嘴角有了些笑意：“不怪你。”
“好！是我们阿岩大人有大量，原谅了这个说话都说不清的哥哥！”
这下苏岩生是真的笑了，努努嘴：“那我们过去看看能不能退。”
最后，两人也没能退了猪娃娃，在摊子上又买了那个笔筒。
左焕容付了钱，将笔筒给了苏岩生：“你拿着吧！挺适合你的。”
“嗯。”苏岩生收下，见左焕容抓起了猪的耳朵，后退了两步，“别给我，我不要那个玩偶！”
左焕容见苏岩生如临大敌的样子，轻笑几声，捏了捏娃娃的耳朵，道：“没想给你，我就是单纯地看看这个娃娃！”
“奥。”苏岩生咬了咬嘴唇，一时有些羞。
左焕容察觉到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我们再逛逛，卖点别的东西吧！一会儿就要吃午饭了。”
“嗯。”
两人又逛了半个多小时，见逛得差不多了，各自提着两个袋子往回走。
“呜~汪汪~呜~”
一只小土狗正趴在看着距离他们只有两三米远的地上，小小的，灰黑相见，杂毛中还夹杂着草屑，实在是丑得可怜。察觉到他们的动向，小狗有些笨拙地爬了起来，对着他们龇牙咧嘴。说是犬吠声，其实更像小孩子的呜咽声。
左焕容眼前一亮，走了过去。苏岩生看着他的动作，眼眸沉下来，下意识地攥了攥手，接过左焕容手中的袋子，跟在他后面。
左焕容边走，边小声说道：“这狗长得还挺别致，跟那个猪娃娃不相上下。”
苏岩生看着他弯腰的背影，默不作声。
左焕容半蹲下，离着小狗还有四五十厘米，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小狗依然叫着，只是始终没有靠近他们。左焕容离得近，它挪了挪身子露出后腿，左焕容这才发现他的左后腿是拖着的，应该是断了。
身体瘦瘦的，毛色也明明大部分都是白的，却又黯淡无光。只有一双，亮亮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跟第一次见小孩的样子有点像。
“你看着它，我去给他买点吃的！”左焕容起身，去了旁边的超市。
见左焕容走了进去，苏岩生低下头，用脚尖随意地蹭了蹭小狗的肚子。结果小狗以为他在跟它打招呼，没有凶他，反而欢快地摇了摇尾巴。
苏岩生抽回脚，看向超市的方向，声音淡淡：“跟我撒娇没用，我不会可怜你。”
很快，左焕容拿着一个大火腿肠走了回来。
“火腿肠？”
“怎么？小狗不能吃吗？”左焕容剥皮的手一顿。
苏岩生抿抿嘴：“可以。”
突然，“咕咕咕——”
左焕容猛地抬起头，眼里既有惊讶，也有笑意：“阿岩饿了？”
“嗯。”苏岩生沉重地点了点头，没法辩解的事情就得承认。
左焕容在心中反思自己。他确实没有规划好时间，做手工本来就耗费精力，再加上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小孩年轻，正是代谢旺盛的时候，自然容易饿。只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没有注意到，实在不应该。
左焕容掰下一小块火腿肠，递到苏岩生嘴边：“是我疏忽了，先吃这一块充充饥，等回去再吃。”
“刚刚在超市洗过手了，是干净的。”左焕容补充道。
苏岩生目光闪了闪，就这左焕容的手将火腿肠咬住。
“好了。”苏岩生含糊地发出声音，看着近在眼前的手，眼眸暗了暗，舌头一弯，舔到了左焕容的手指。
左焕容瞳孔一震，立刻将手抽了回来。
气氛有些尴尬，还有点若有若无的暧昧。
苏岩生捻了捻手指，看着他不说话。
忽然，左焕容蹲下，又掰了一块火腿肠，与小土狗互动：“狗，来！吃一块！”
苏岩生看着他这幅回避的样子，扯了扯嘴唇。
而低头逗狗的左焕容则有些心虚，小孩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自己，自己又不是什么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倒也用不着反应这么大。这下好了，一个随机的偶然事件，弄的两个人都尴尬了。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狼吞虎咽的小土狗吸引了。小土狗刚刚看起来还没有精神的样子，一遇到食物，护在自己身下，吃的比谁都凶、
左焕容若有所思，心有些发软：“阿岩，要不我们把它——”
“没必要，世界上有那么多流浪的狗，你不可能所有的都要管。遇到它们，不欺负他们，给他们些食物就可以了，没必要同情心泛滥。”在左焕容说完前，苏岩生冷冷地开口。
左焕容停顿片刻，又掰了块给小土狗，情绪有些低落：“我知道，我没想养它，我只是想着把它送到救助中心或者当地的宠物收留所。”
左焕容知道苏岩生说得有道理，他很理性，或许是与他的经历有关，但是一个自己想要爱护的人，不带感情地说出这种话，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像胸腔里鼓起了一个气球。
察觉到左焕容语气中暗藏的“不满”，苏岩生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对不起。”
左焕容伸出的手一顿，抬头看向苏岩生：“为什么说对不起？”
苏岩生勉强扯出一个笑：“我不该那么说，是我太……自私了。”
呼~胀胀的气球一下破了，逸出的气体像和风，轻柔地抚遍左焕容全身。本就不是小孩的错，真正自私的人是不会意识到自己自私的。
左焕容叹了口气，身体用力，想要站起来。
这时，站在一旁的苏岩生瞳孔猛然放大，毫不迟疑一脚踢在了小土狗身上。
“呜啊！”
左焕容还没站稳，便看见那只跛了一条腿的小土狗像条破布，从空中划过一条弧线，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不可思议地看向苏岩生，苏岩生脸上的阴郁还没来得及收起。
一股火气直冲左焕容脑门，推了苏岩生一把：“你干什么！”
苏岩生张张嘴，想要说话。
“你这孩子怎么说一套做一套呢？他那么小，你再用点力，他就死了！”左焕容指着那只小狗，脸上满是愤怒和失望。
苏岩生咬了咬嘴角，将嘴边的话语收回，低下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不要以为说了对不起，事情就过去了！那是一条命，不是你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带过的！”
左焕容胸口上下起伏很大，见苏岩生又沉默着不说话，火气更是蹭蹭往上涨，一时有些口不择言：
“我一直以为你挺乖的，你怎么这样呢！”
你都说了，是你以为，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乖。苏岩生舔了舔后槽牙，笑了：“那又怎样？”
左焕容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看着露出爪牙的少年，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了。
少年眼中的内容左焕容看不懂，却觉得心慌，觉得压抑。
几乎是逃避般，左焕容转身走向小土狗。可是，还没等左焕容走两步，那条小土狗就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像是在躲避恶魔，一瘸一拐地蹿进了附近的草丛里。
“嗤！”后面传来一声轻笑。
左焕容闭上眼，深呼一口气，而后睁开，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抬步离开。
直至左焕容消失在视线里，苏岩生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弯腰将剩下的火腿肠捡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苏岩生一脸平静地将被左焕容遗忘的袋子提起，找了个角落蹲了一会儿，直至脚步发麻，顶着中午的太阳，慢慢走回了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