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傍晚,四人来到楼下吃饭。
即南小镇整体建筑偏古风,这间民宿的大堂也是仿古代客栈的风格,以木栅栏分割成小隔间。
“哥哥们,要点些什么菜?”见四人落座,之前充当前台的小姑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左焕容接过菜单,朝苏岩生看了一眼,见他摇头,就将菜单给了左星野和张扬。
两人选菜的同时,外面一阵喧闹由远及近。
只见一个个强壮如牛的汉子,弓着腰,左手抬在胸前成半抱状,右手拿着一根木棍,左颠两步,又往右颠两步,极具特点。
左星野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在干吗?好吓人啊!”
张扬拍了拍他的肩:“不怕——哥不会保护你的。”
左星野翻了个白眼。
“哥哥们说笑了,”小姑娘捂着嘴笑了,“他们在为三号的‘迎将’做准备。”
“‘迎将’?”
“对啊,你们不知道吗?”小姑娘看四人确实一脸茫然的样子,也有些无奈,“我们村寨每年十月三号,会举办‘迎将’仪式,迎的是仁武将——苻坚;十月十号,会举办‘送将’仪式,送的是毒恹将——慕容冲。这期间,还会举办多场晚会,所以这段时间内,有很多人来我们村子!”
“哇偶!”左星野将勾画好的餐单递给她,一手托腮,很感兴趣。
“是前秦的苻坚吗?”左焕容轻轻点着桌子,若有所思。
小姑娘点点头:“是他,我们这最有名的金袍山上有他们两个的石像,你们可以去看看。”
“你们想知道这石像是怎么来的吗?”小姑娘一脸神秘的样子。
“想。”张扬苏星野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我跟你说——”小姑娘弯下腰。
“瑶瑶!”
“哎,在这呢!”小姑娘猛地站起,喝了一嗓子。
见老板娘叫自己,小姑娘歉意地弯腰道歉,“对不起,我妈妈叫我了,我先过去了!”
“去吧。”左焕容点头示意。
小姑娘拿着菜单风风火火地跑了,还不忘留下一句:“菜马上就送过啦!”
见女孩离开,左星野看了看三人,挠挠头:“她走了,谁给我们讲故事啊!”
“我。”张扬深沉地点了点头。
闻言,不只左星野,连左焕容也饶有兴致地看向张扬。只有苏岩生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抽,而后移开视线。
见左焕容也看着自己,张扬有些不好意思了,直接掏出手机,往众人眼前一亮:“害,这不是有手机嘛!”
“切~”左星野直接一个白眼,喝声倒彩。
“嘿嘿,不要计较这么多,大丈夫不计小节!”
相传,唐朝中后期,有一做布料买卖的商户金家。金家生意不温不火,温饱有余,富贵不足。
但这家的大公子金程,却从小智慧过人,年纪轻轻便展示出极高的商业天赋。在他的带领下,金家生意蒸蒸日上,一跃成为当时有名的大户人家。
只是这金家大公子从小不好女色,长大后更是显示出龙阳之好。
彼时,金程父亲已去世,家中由金程母亲冯氏做主。冯氏放下狠话,她不管金程在外面如何,但一定要娶一房夫人。金程不应,冯氏就日日哭闹,家中不得安宁。
最终,金程妥协,同意娶珠宝商李顺的女儿李金珠为妻。但是,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因小公子金逢娶妻生子早、家中已有后代,他拒绝婚后与李金珠同房。
冯氏答应这个条件,他娶;不答应,他不娶。同时,也要征得李氏的同意。
意料之中,冯氏和李氏都同意了。
因两家都是商贾之家,财力富足,场面盛大。娶亲当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好不热闹。
只是新郎是喜是忧,众人无从得知,也无意知晓。
婚后,两个相敬如宾,倒也相安无事。李氏温婉沉静、勤俭持家,赢得众人欢心。金程愧疚感与日俱增,只得用金钱宝物弥补对对方的缺失。
金程新婚当日曾对李氏言,如果你今后有中意的人,我可以放你离开。
李氏轻轻一笑,欠了欠身,道,妾身嫁君,永世不悔。
金程深为触动,对李氏更为体贴。一时间,两人相敬如宾的恩爱故事为民间所道。
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无法预料。
一日进货归来,正值雨天。金程坐在马车里,见路人纷纷奔走,四处躲雨。
雨中唯有一人,在一不显眼的角落里,着一身洗的泛白的青衫,没有避雨的工具,只得慌乱地捡起摊子上的书卷,用身体抱住它,以防被雨淋湿。
可是雨太大了,书生不仅自己被淋湿了,怀中的书也尽数被淋。
等金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撑着伞来到书生的身边。
察觉到没有雨滴落在身上,书生抬头,然后笑了。
谢谢。
许是被书生亮人的鹿眼和干净的笑容感染,金程提议送他回家。
书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轻声应允,再次道谢。
跟着书生来到他居住的地方,金程打量着眼前破旧却整洁的小房子,家徒四壁,却唯有一排排的书。金程心中一惊,却面上不显。
家中就你一人吗?
金程看着眼前低着头的书生,其正小心翼翼地将被淋湿的书卷摊开。
对,家父家母早些年去世了,现在就我一人生活。
书生直起身子,脸上很平静。
不等金程再次开口,书生道:
现在以卖书卖字画补贴家用。其他时间用来学习,以期考取功名。
那祝兄台早日考取功名了,金程笑道。
当然。书生腼腆一笑,却比固有印象中呆板的书生形象多了些活泼。
两个相谈甚欢,傍晚时刻,金程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金郎今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怎么回来晚了?李氏递给金程干净的衣裳,关切的问。
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金程接过衣服,爽朗一笑,转身去了书房。
李氏有一瞬的呆滞,然后温声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
此后,金程时常去照顾书生的生意。闲暇时,金程就去书生家中做客,与书生谈古论今,点评世事。因书生鲜少出门,且一个人独居,至今只知道金程的姓氏,从而唤他,金兄。而金程直接叫他,小书生。
一日,两人谈到栖凰。
书生明显情绪激动:
有史书记载,“冲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坚又幸之”,亦或“坚以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植桐竹数十万株于阿房城以待之”。
苻坚没有强迫慕容冲,甚至从另一个方面讲,更是对他宠爱有加,世人为什么会有坚愧对冲这一说法呢?
金程失笑:
大概是苻坚灭了燕国?还让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子与他的姐姐共事一夫?
愚蠢!坚接受前燕投降,善待百姓。然慕容冲屠城千里,毒暴关中,残害亲族,此人竖子也!
书生单薄的身子气得有些发抖:
金兄,你也同意世人的观点吗?
当然不是!
金程矢口否认,不再逗他。
史实如何,无从得知。只是两人相爱相杀的故事,百姓喜闻乐见罢了。
愚昧。书生甩了甩衣袖。
金程被逗笑:
确实,天下之大,就小书生最聪颖。
书生以手覆面,勿取笑于我。
金程发现,书生远比自己想象的活泼,他对未来充满了期许,有自己的坚持和傲气。谈到感兴趣的事,书生的眼就像星星一样闪着光亮,笑容也充满感染力,让人也跟着心中欢喜。
金程知道,他爱上书生了。不是喜欢,而是不可替代的爱。
他很高兴,遇到了与自己如此契合的人,他爱这个稳重又充满活力的人。他的心像被和风包裹着,痒痒的,软软的,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但是,他也怕。他怕书生知道他是谁,怕书生知道他已经有了妻子,更怕书生不喜欢男子。
二月有余,金程二十四岁生辰,冯氏为他大摆筵席。晚上众人一轮轮地敬酒,没有停歇。金程烦闷,借口店铺有重要事情没有处理,先行离开。冯氏不喜,但也没有阻拦。
金程心急如焚地赶往书生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早些看见书生。
推开门,书生正端坐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读书。
你怎么来了?书生很吃惊。
今日是我的生辰。
金程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地往前。
书生连忙去扶金程,却被金程扑了个满怀。
许是酒壮怂人胆,金程感受到怀中的柔软,顺势一把搂住了书生的腰,将头靠在了书生的肩上,不停地蹭着。
书生被金程的举动惊到了,闻着对方身上的酒气,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金程的后背。
两人在月光下抱立,清风徐来,蝉声鸣叫。
良久,金程听到书生说话:
你是不是心悦我。
金程浑身一震,心中藏匿许久的秘密,被当事人说破,心中既害怕,也有不再烦扰的放松。他缓缓松开怀中的人,鼓起勇气,直视对方的鹿眼。
是,我心悦你。扰我心者,入我心者,乱我心者,唯有卿。然,倘若卿不——
金程双手无措地放在两侧,两眼睁得大大的,低头看着主动入怀的人,心跳得厉害。
接着他感受到胸口好像羽毛划过,书生的声音清脆而动人——
我亦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