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幸苦张大人了,不过本官此次路上多有耽搁的确是事出有因,还希望大人能够体谅。”楼市隐走到张知志面前道淡淡的道,可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歉意。
且说这县令张知志,年岁已过而立,生的魁壮威武,硬朗的脸上蓄着短短的胡子,肤色较黑,不说话时,还确有几分黑脸包公的样子。这张知志年轻时也是在朝为官,但性子过于刚直,且又是个嘴上又不饶人的。所以本来可以一番风顺的前途,硬是因为结怨过多,断送在了一张嘴上。但这人却也不是特别的在乎,本来依着他的性子,在朝中为官,也不甚欢心,还不若在这山高皇帝远处求个清闲自在。所以即使面对着这位新贵,也没有半分讨好。
“下官参见大人。”张知志语带不屑的向楼市隐行了礼,继而道,“大人处理不了路上突发之事,耽搁了行路不要紧。可洪灾不等人,到时候,要再耽搁了,可不是下官与大人能担的起这个责的。”
“你怎么说话的,都说了事出有因事出有因,阴阳怪气的膈应谁呢?”陆梵安伤口疼的烦躁,有见张知志话里话外的带着刺,一时不忿,直言回了过去。
“想来着为就是左相府的陆公子了吧,”张知志不卑不亢道,“既然陆公子不喜欢婉转些的说法,那下官就把话挑明了说,下官是实打实的觉得二位不适合来这里。”
饶是陆梵安也没有遇见过这么直愣的人,一时难以回怼,竟有些被气笑了,看了一眼楼市隐道:“那你说说,我二人如何不适合了。”
楼市隐站在一旁,并不出言打断。心里却在思量,这个张知志倒是个有趣的。
张知志上下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番,眉眼间有不屑,语气不善道:“这还需要再说吗?”
“哎,我说你这人,小爷我好好得好好和你掰扯掰扯,你……”话未说完,楼市隐便拉了他一把,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究竟适合不适合,本官觉得此事还待商榷。张大人如今便下这般言论,恐怕为时尚早了些。”楼市隐挂着不明所以的笑意,又道,“今日天色已不早了,没办法再同大人探讨了。明日卯正(早上6点),劳烦张大人在此处等候本官,我等共同去勘察灾情。”
“是,那楼大人就歇息好了。”张知志没好气的道,却也不得不领命。
带张知志离开,陆梵安问陆梵安道:“你刚在为什么拦着我,平白的让人奚落?”
“是啊,那张大人在大人你们没来之前,等在厅里时候,就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这会儿竟然还敢对大人出言不逊。”胡忠在一旁一脸不满的告状。
楼市隐无奈的解释道:“那张大人虽然太过直性子了些,但是也并无恶意,只不过是怕我们不能胜任,耽误了大事,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而且我们这次从京中下来这么多官员,他都没有讨好巴结。如此看来,也是个为百姓着想的清廉之士。”
“可他也太看不起人了。”胡忠不满道。
“明日勘察灾情,你二人可不要给我惹事,对张大人,也敬重些。”楼市隐对胡忠和陆梵安道。他有他自己的思量。这张知志看着不像是个会生事的,可是也得罪不得。毕竟日后还得共同行事,若真得罪了,也于自己不利。
陆梵安困得紧,随意的点了点头。楼市隐见状,对站在一旁缄默的邓蒙子道:“明日让随行的官员早些准备。”
“是。”
“大人,他是谁?”胡忠自从楼市隐和陆梵安一进门,就一直打量着站在陆梵安身后的楼丰,这会儿终于有机会发问了。
楼市隐顺着胡忠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险些忘了:“他叫楼丰,你带下去安排一下。”
“楼丰?只一下午,大人你们就有孩子了?”胡忠话不过脑子的道。
陆梵安强打起精神道:“是是是,快些去将他安顿好,夏夜快困死了。”
楼市隐假意咳嗽一下,瞪了一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胡忠,冷冷道:“路上遇见的。再胡思乱想,小心你的腿。”
夜半,众人歇息后。邓蒙子的房门从外面被悄悄打开,一个黑色人影进了屋子。房内并未点灯,邓蒙子端坐在桌前,已经等侯了许久。待那人坐下后,方悄声道:“我本来还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今日见那县令张知志对楼市隐多为不满,我想我们可以从他入手。”
“有何计划?”来人道。
“这次从京师而来的一众官员虽然心思各异,但外人却并不知晓,只认为他们都是楼市隐的人。楼市隐新官上任,需顾及脸面、树立官威,也不可能直接大肆宣说他自己服不了众。所以若我们有什么不对,自然是会算在楼市隐的头上。但现在张知志对楼市隐虽有不满,却还是留有几分面子。我们需要让张知志和楼市隐的彻底的的撕破脸,到时候楼市隐孤立无援,我们再出手也不迟。即使出了什么事,还有张知志在我们前面顶锅。”邓蒙子慢悠悠的说到。
“是,那我去给王大人写封信,说明这里的情况。”
邓蒙子点了点头,却没有顾及到黑夜里对方看不看的见。那人等了半天,不见邓蒙子回应,便悄无声息的离开的房间。
待那人离去,邓蒙子仍旧坐在桌前,待过了许久,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心里道:楼大人,你莫要怪我,只我合家全部的性命都在王宝因手上,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翌日,絮南城外荒坡。
楼市因看着被淹没一半的絮南县城,脸上表情凝重。张知志公事公办道:“絮南城虽然地势低,但是在整个絮南,还属于居上的位置,主要的受灾是因为河水猛涨冲毁了河堤,导致河水漫延,淹了城市。受灾严重的还属漓河下游的乡镇村庄。几十个乡镇,受灾较轻的竟然只有极其偏远的米湾乡和原水镇。其他的乡镇,受灾都极其严重。不仅许多人家的房屋田地被冲毁,还有的乡镇,因为大雨造成滑坡泥石流,竟然还有整个村子全部被掩埋的。这两日虽然放晴,但是据钦天监观天象所言,不出半月,可能还会再有雨。虽非是大雨,可是因为滑坡,下游河道支流有多段被堵塞。如今当务之急,是疏通直流河道,可是现在人手不足,军队都被抽调去了西疆作战,留在地方驻守的人力,根本不足以疏通河道。”
“那这水怎么治,什么都没有,总不能我们几个直接下去挖吧。”随行的一个年轻官员严勋与邓蒙子交换了一个眼声,故意大声嚷道。
“京师来的官员还真是好风气,”张知志斜了一眼楼市隐,“不是耽搁行路,便是打退堂鼓。若什么都有,我们要你们何用?”
楼市隐皱眉看着周围的环境,并未出言。京师来的官员中有几个听到这话,都隐隐有些不满。只见那严勋环顾了周围人一眼,道:“张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这些官员此次都是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来替絮南治水,不过抱怨两句,张大人怎的就要这般辱没我们。”
在场的除了楼市隐官位最高,接下来便是邓蒙子何张知志,其余不过都是六品之下。但这些人,在京中多多少少都是倚靠着一些权贵的,而且工部尚书徐江怀有意为难楼市隐,指派的净是些倚着背后权势混日子的那一类人。此时严勋有意挑起公愤,那些人自是轻易着了道,面对着这位远离京师的县令,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的起来。
“张大人既然自视甚高,又何苦让我们来?”
“我们是工部尚书大人亲自点名派遣下来的,大人这话是指责工部无能了。”
“此次前来絮南是皇上下的令,怎的张大人是觉得圣上也有错?还是想抗旨不成。”
张知志见对方越说越严重,一张黑脸愈加黑的可怕。邓蒙子悄悄打量着楼市隐,却见楼市隐并没有想要出言劝解的意思。心里琢磨不明白,莫非这楼市隐竟不知轻重到这般,真想和张知志撕破脸?见楼市隐不为所动,暗暗握了握拳,继而松开手,在腰侧做了一个向下砍的动作。
另一边,楼市隐佯装不知晓的往高处攀了几步,还饶有兴致的指着远处河水翻腾的漓河,对着陆梵安道:“你看,那就是漓河。这条河养育了世世代代的絮南百姓,但每年也要带走许多条人命。絮南人最痛恨漓河,可却也最离不开漓河。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这世间恩义最是浅薄,可剩下的半句,我却还没说完。人情恩义,都是有代价的。”
“说什么呢,”陆梵安不明所以的挑眉看了看楼市隐,待看到楼市隐眼神悄悄往邓蒙子处撇了一下,心领神会。原来话里有弦外之音啊,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依旧附和的指了指张知志处,故意高声嚷道,“那边儿都快打起来了,你确定不过去看看?”
“热闹这边儿也能看。”楼市隐不咸不淡道。
“什么?”陆梵安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被楼市隐冷不防的一句冷幽默惊了半晌,像看稀奇一样绕着楼市隐打量了一圈,立定在他面前道,“说,你是谁,你把我们楼大人藏哪儿去了?”
楼市隐将陆梵安从身前推开,往上走了几步,越过陆梵安的那一刹,嘴边似还擒了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陆梵安跟在楼市隐身后,正要说话,突然有几个难民冲到不远处的张知志面前,其间一个中年妇人大声哭嚎到:“大人,大人,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儿才十三岁啊……”
“走,该我们出场了。”楼市隐看了陆梵安一眼,率先迈开步子往吵嚷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