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木然
白君朔仿佛才是魔神，满天满地追杀一尊尊被一扇扇天门包围、仓皇逃窜的天神，杀得天崩地裂，杀得血雨惊魂，杀得一众魔神心胆俱寒。
“啊！混账！纵死也要拉你垫背！”一尊三品二果的兵主姜子牙怒发冲冠，不顾周遭天门中冲出的神通狂轰滥炸，身受重伤，手持打神鞭，悍然冲撞向白君朔，魔气倒卷，身体急剧坍缩，周身气息飙升，竟欲自爆。
“我让你自爆！”
白君朔自他头顶的一扇天门闪现而出，狞笑间，按着他的天灵盖，就是一道灰色光柱打下，将他神躯从头到脚轰穿。
他立身虚空，搅动风云，双目倒竖，神光湛湛，嘴角爆裂，宛如邪神，收割着一尊尊魔神的性命。
“我不甘！联合起来，哪怕身死道消也要拉他陪葬！”
有魔神在绝望中歇斯底里，激起了凶性，想要召集众神合力对抗白君朔，却被瞬息杀至的白君朔轰碎了神躯，在惨嚎中炸成飞灰。
白君朔杀得太快了，剩下的魔神想要联合起来，合力对抗，根本不可能实现。
不消数息，那些占据大多数的三品一二果的魔神尽皆被屠灭，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苍天和大地，震得周遭的灰蒙雾霭结界寸寸崩碎。
那些身在不同雾霭结界中的一众神魔顿时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在席卷天地的能量风暴中，在阵阵腥风血雨中，一尊旒冠冕服的士大夫，身罩一尊高坐冥山殿宇的恐怖死神，立身于天地之间，手中玉玺打出道道神光，悍击五尊气息同样直追二品一果的魔神。
一人双神独斗五神！
六十多尊三品魔神被杀到只剩五尊，而这五尊实力最强的魔神，被阿离开出的一扇扇密集如雨的门户包围，白君朔打出一道道神通直贯天门，对五尊魔神展开狂轰滥炸。
五尊魔神咆哮连连，却只能无能狂怒，他们打出的神通被天门吸收，又落到他们自己身上，而白君朔打出的神通又借助天门不断轰击在他们身上，饶是他们神躯防御力达到直追二品一果的地步，可同样的，轰击在他们身上的神通攻击力也达到了直追二品一果的伟力。
在这种情况下，便是铁杵它也要被磨成针，很快，五尊魔神就在不断的狂轰滥炸中，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
显然他们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给我爆！”
似乎串通好了一般，五尊魔神忽然齐齐怒吼，他们祭起的中品攻击法宝骤然崩碎，恐怖的能量风暴轰碎周遭的门户，他们固然也遭到了重创，齐齐喷血，可他们不管不顾，双目喷火，杀机迸现，借助爆炸的推力，有如彗星一般撞向白君朔和阿离。
在这过程中，他们的神躯骤然干瘪，宛如星辰坍缩，随之而来的是他们身上荡起的一股可怕的波动。
他们要不顾一切自爆，拉着两人一起陪葬。
“一起死吧！”
五尊魔神双目圆瞪，睚眦欲裂，满脸的癫狂与仇恨，都是这两个人，一番配合，杀得原本六十多人只剩下他五人，不可原谅！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白君朔和阿离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步入天门。
他们来得快，但白君朔二人更快，因为他俩早就防着这一手。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君朔二人冲入天门，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我不甘啊！——”
五尊魔神眼中满是不甘，但自爆开启，已无回旋余地，最终在凄厉的怒吼声中，化为五颗耀眼的太阳，将各自的身影湮灭，爆炸的恐怖能量席卷天地。
这一幕被许多置身于破碎的雾霭结界中的一众神魔窥见，震撼得无以复加，骇然失色。
这一战，阿离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先前五件中品法宝爆炸，透过天门反馈到她身上，虽只是余波，却也使她受到了冲击。
白君朔耗尽了法力，沙漏法宝也到了时效，还搭上了覆海钵两道存储的神通，要是时间再拖下去，或者那五尊魔神不选择自爆，继续耗下去，最终他若不想留下来等死，只有让阿离开天门带着他跑路一条路可走。
但好在这些魔修一个个疯狂起来就不管不顾，倒是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接着他撑起黑塔光幕，将阿离和自己以及陈许云等人笼罩在内，一边抵御五尊魔神自爆的余波，一边头顶上品悟道晶加速恢复法力。
数十息后，他来到陈许云面前，此时的陈许云浑身魔气萦绕，脸上爬满暴跳的青筋，一双黑洞洞的眼窟窿有血光凝聚，五官扭曲到了极点，他显然在极力控制，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
他似乎感应到白君朔走到面前，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小师弟，我怕是不能重回鹿林郡，为宁师弟他们报仇了，这个重任只能交给你了……”
白君朔木然地看着这一幕，或者他的面部肌肉仿佛失去了表达情绪的能力。
他就木然这么看着，眼前闪过与四师兄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当时他为鹿林郡天异城阎罗殿殿主，虽身处魔道大军围城困境，却不失洒脱自信，便是最危险的时刻，也没有放弃过对生的希望，而今他一身颓然衰败，全然没了求生的欲望，只剩但求一死的渴望。
尘风卷过荒芜的大地，银发飘摇，阿离眼中布满了伤感。
“杀了我！！！”陈许云暴吼，魔气升腾……
噗！
血，在一尘不染的月白色儒衫上开出多多凄艳的红色梅花，青年拔出长剑，长剑落英。
他步履蹒跚，走到崔云燕面前，崔云燕抬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他，爬满青筋的苍白容颜上绽放出凄婉的笑容，轻声道：“谢谢。”
噗！
轮到雄奇，他已然彻底化魔，瞪着一双布满血光的眼瞳，咧嘴笑道：“小师弟，我是你二师兄啊，你不能杀我，我没问题，状态好极了……”
噗！
“我不想死，救救我，我好痛苦……我不想死……”慕容昌匍匐在地，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苦苦哀求。
噗！
噗！
噗！
噗！
……
十位三品，十位同门，青年一剑接一剑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这些人中，有他亦师亦友的陈师兄，有他同属一脉的师兄师姐，有他的同门，而今皆陨于其手。
“君朔哥哥……”阿离呼唤，看得满眼担心。
青年半转过身，望向他，他站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站在透过破开的灰蒙雾霭洒落的月华之下，一身月白色儒衫开满了血色花朵，脸上有血珠铭刻，眼中是令人胆寒的木然，他道：“我没事。”
他抬起头，仰望苍穹，喃喃道：“我只是有些厌倦了，阿离，你说这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阿离望着他站在月华下，一身血，手中持剑滴血，听着他这样的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忙扑了过去，撞进他的怀里，死死抱着他，声音不由带上了哭腔：“君朔哥哥，你不要做傻事，你还有我……”
白君朔低头，眼中泛起一抹柔色，低语道：“原来你是我最后的良心……”
接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深邃的目光透过破碎的氤氲雾霭，望着那一道道时隐时现的魔神虚影，嘴角噙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道：“放心，我还没那么脆弱，死几个人而已。”
然后他望向身后那一具具没了三魂七魄的尸体，凝视了片刻，他收回目光，看向阿离，略一迟疑，说道：“阿离，在离开此地之前，有些事我不得不做，但这需要你的协助，你可愿意帮我？”
“嗯，君朔哥哥，你说吧，阿离怎么帮你。”阿离忙不迭颔首，一脸期待。
“我在藏书阁接触到一卷古籍，上面记载了一门旁门秘法，此秘法脱胎于奇门遁甲，本为人族奴役妖族的一种邪门手段，分为三种契约，前两种是不平等契约，无须多提，最后一种倒是适合你我。”
“原理是使施法一方人族的灵魂与妖族的灵魂相连，以此成为彼此身体产生共鸣的纽带，此法一旦功成，可使灵魂相连的双方互相借调彼此体内的法力，只是有个弊端，一旦一方灵魂遭到伤害，另一方的灵魂会平摊这股伤害……”
不等他说完，阿离便颔首道：“我懂了，开始吧。”
白君朔眉头微凝，面色变得郑重，甚至有些严肃，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此法看似平等，实则人族一方的灵魂普遍不如妖族的灵魂，哪怕是我这种死神道统术士的灵魂在强度上也远不如你的灵魂强度，所以实际上依然是你吃亏。”
“并且在施法时需要另一方完全配合，敞开心扉，灵魂上不设任何防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作为施法者的我一旦有心害你，你顷刻间就会死于我手，或者被我控制。”
阿离却是奇怪道：“我知道啊，但君朔哥哥会害我吗？至于说灵魂强度，确实是我吃亏，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吃亏是福。”
白君朔摇头失笑，道：“你真是个傻丫头，那好，既如此，这便开始吧。”
白君朔自然不会害阿离，若非为了实现目的，需要借助她的法力，他也不会如此做，只是有一点他没提，妖族法力恢复极快，而人族法力恢复较慢，尤其是他这种一旦施展完天赋神权就变为废人的，在这一点上，阿离同样吃亏。
不过想到阿离连前两个最重要的“吃亏”都无条件接受，这最后一个“吃亏”倒是无关紧要了，他便没有再提，以免显得矫情。
接下来他撑起黑塔和红鼎，洒下两层光幕，做完这一步后，按照记忆中的秘法指引，他与阿离相对盘膝而坐，双掌相连，借助肢体的接触，他控制己身的灵魂延伸出一条条魂丝，蔓延向阿离的灵魂，在自己与阿离的灵魂上搭建一座由魂丝组成的魂桥。
这一步极为关键，决定了他与阿离的灵魂能否相连，倘若在这过程中，阿离的灵魂表露出丝毫的抵触，便会表现为魂丝折断。
而成功的表现是，当魂桥搭好，他与阿离的一道灵魂投影会越过魂桥，进入彼此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