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洞玄境
李凡师祖拂须说道：“洞真我也，我非神也，是为洞玄境。”
站在不同高度，处于不同境界的人说同一个道理，其带给人的感悟是不同的，一个小孩说一个道理，大人听了也只是笑笑，不仅是重视程度的问题，还是能否从这个道理中有所感悟的问题。
但一个得道高僧说同一个道理，大人听了会重视，会认真思索，更会从道理中得到感悟。
现在便是如此，一位一品亲自传道，他说的话便有如大道之音，一字包罗万象，有无穷感悟，听在白君朔耳中，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洞真境的释义是洞妄我也，神非神也，他感悟透彻后，才令思想达到洞真圆满之境，七品圆满晋升六品无虞，但是他晋升六品后，尤其随着他频繁施展天赋神权，并且见识了凡人的脆弱后，他有点迷失在了自己强大如神的状态之中，甚至有时候会禁不住想：神灵也不过如此。
就算他在见识了三品以上术士的强大后，他有时候也会想，我若为神，三品以上也不过是比我强大的神罢了。
尽管他时常会提醒自己“神非神也”，但这已经不够，神非神跟自己强大如神有什么关系？
现在他明白了，我非神也，我才走到哪一步，就敢想象自己已经强大如神，说到底，真正的我不过是一名踏上修行的术士罢了。
一朝顿悟，便有层层道蕴在白君朔身上流转，他凝神闭目，已是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可以理解为对自身道路的重新审视。
两位师祖相视一眼，微微点头，看向白君朔的眼神都带上了一抹怜惜，如同一块璞玉却误落凡尘多年，好在虽磕磕碰碰却尚未落下瑕疵，而今洗尽淤泥，重现人间，光可照人。
历来宗门、家族垄断了知识，没有传承的散修缺了某些关键知识，便会走歪道路，在他们看来，白君朔便是如此，不然若是有传承在身，他岂会到现在尚未接触到洞玄境的详细知识？也由此让他们感到惜叹，如此绝世宝玉却差点走歪了道路。
而也由此他们愈发感慨，仿佛亲眼看到一位绝世天骄如何从底层一步步滚摸打爬，走到了现在，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在此过程中可以想象经历了多少磨难。
对于宗门、家族子弟来说唾手可得的知识，对他来说想要获取却是千难万难。
这时，李凡师祖看向站在白君朔身侧显得十分拘谨的阿离，温和地道：“你叫阿离是吧？”
阿离忙回答道：“是的，师祖。”
李凡师祖温和笑道：“别紧张，你在他危难之时，敢于挡在他身前，可见你二人情谊深厚，他今既为道子，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不但如此，整个阎罗殿还要保仗你的安全，不为别的，只为你是他唯一的弱点，当一个人有了弱点，这个人看似坚不可摧，也同样脆如薄纸，这个人若是普通人便罢了，但他既是我阎罗殿道子，那便不能让人找到机会利用他的弱点。”
田风师祖笑道：“是个乖孩子，你也不用担心，一品对你的妖丹并非世人想象中那般觊觎，成神之路可没那么简单，倒是二品欲走捷径晋升一品，必然会对你出手，你今虽有师兄赠予的七彩霞帔护体，却也只能阻挡二品九次攻击，二品手段不少，可掌控一方天地，任你可开天门也逃脱不得，你在阎罗殿时，我阎罗殿上下自可保你无虞，但出了阎罗殿，尚须小心谨慎。”
潜台词就是若无必要，就呆在阎罗殿。
“君朔哥哥在哪，阿离就在哪。”阿离回答道，她又不傻，这两人一唱一和，就是要将她拴在阎罗殿，甚至不无将她拿来挟制白君朔的可能，她自然不会答应。
两位老人没再说话，等着白君朔从感悟状态中苏醒。
过程持续了半天。
半天后，白君朔睁眼，再次感谢了一番后，李凡师祖挥手间，将一枚玉简摄到白君朔身前，说道：“我已将洞神境的释义载入这枚玉简之中，你现在勿看，待你晋升三品后再看，不然会对你如今的心境造成冲击，适得其反。”
“是，师祖。”
白君朔心下虽好奇，到底洞神境的释义是什么，竟会对他如今的心境造成冲击，但他知道其释义应该不是自己现在能接触的，不然只是一段话，李凡师祖不会专门提醒一下，还是依言将玉简收入储物袋中。
白君朔本以为这就算结束了，接下来就该是下逐客令了，没想到李凡师祖状若无意地问道：“你有两座道田，一座天生道田，一座后天道田？”
在先前的战斗中，白君朔就已经暴露了双生道田，他相信李凡师祖从他自碎鬼门关这件伴生道宝上已经有了猜测，现在只不过是在确认而已，而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是回答道：“是的，师祖。”
“以你如今五品三果的修为，以两座道田同时施展天赋神权，所施神通堪比三品二果一击，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五品便有了三品战力，以此推算，你四品便该有二品战力，三品便能与一品争锋，那到了二品，岂非能与神一战？那到了一品又该如何？屠神吗？”
白君朔一怔，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或者说刻意回避没去想过，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也觉得不可思议，而且他一路行来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关注的点都在当下的战力提升上，也没时间去想。
现在经李凡师祖一提，他才开始正视这个不可思议的问题，那么到了二品，自己是否真有与神一战的战力？到了一品，自己是否真有屠神的可能？
从目前修为与天赋神权战力的提升关系来看，似乎真是如此，但是从李凡师祖提问的神情来看，似乎又没那么简单。
不等他回答，李凡师祖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一般，摇头笑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地位到了一定程度，自然会接触到，你如今已成我阎罗殿道子，也有资格知晓，后天道田姑且不论，只说天生道田，纵观古今，天生道田也出过不少，所以关于这个问题各宗都有明确记载。”
白君朔认真聆听，接着眼睛渐渐瞪大，只听李凡师祖说道：“据记载，天生道田施展天赋神权的增幅战力最终不会超过一品无相境。”
似乎是怕白君朔不清楚一品境界的划分，他还特意提到：“修为到了一品，分为三个境界，即一品泥塑境、一品金身境、一品无相境，一品无相境之上，自然便是神之境。”
“你可能会想，天生道田是如此，但你是双生道田，会不会是个例外？”李凡师祖接着摇头说道：“而我给出的答案是不会有例外。”
“你要明白何为天生道田，即奉天承运而诞生的道田，何为天？天即六道，奉六道之命，承六道之运，而诞生出的道田，所以天生道田生于六道，也自然受到六道制约，不会超过六道规则所能承受和允许的范围，而神之境已超越了六道规则所能承受和允许的范围，因此，以天生道田施展天赋神权，如何能爆发出超越六道承受和允许范围的增幅之力？后天道田更不用说了，哪怕你身怀天生道田和后天道田，也不可能成为例外。”
这时，田风师祖接过话头道：“师兄说得不错，倘若六道规则允许，我推算过，历来天生道田早可在一品金身境时拥有神境战力，等同于已经接触到神之境，既然如此，对天生道田来说，成神只是早晚的事，可现实并非如此，历来所有天生道田，无一例外，到了一品泥塑境，施展天赋神权的战力是一品无相境，到了一品金身境，施展天赋神权的战力依然是一品无相境，到了一品无相境还是如此，可见，一品无相境便是六道规则所能承受和允许的极限。”
“我推算，以你双生道田的情况，二品时应当就具备了一品无相境战力，然而这对你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见白君朔露出疑惑神色，田风师祖笑道：“你知道为何到目前为止，各宗一品中几乎没有天生道田？对常人来说晋升一品，需要两个条件，一个是自身修为达到二品圆满，一个是妖丹年份符合条件，但这两个条件任何一个想要实现都千难万难，前一个条件自不必多说，单说后一个条件，就绝无可能实现，只因已有数万年没有一品妖帝出世，哪里能寻来符合晋升条件的妖丹？”
“然而这两个条件对于天生道田来说，却并非难事，以天生道田施展天赋神权后的战力，只要给他机会，他晋升二品圆满还会远？只要晋升二品圆满，以天生道田相比普通术士浓郁不知多少倍的道运，跨越品级夺取一品泥塑境道果，说到底也不过是六道给不给机缘而已，你道运浓厚，你便能成功，你道运稀薄，你便身死道消，而既已晋升一品泥塑境，那距离一品无相境，也不过是看一品无相境的术士给不给机会而已。”
“所以你想，我辈普通术士历经万劫才晋升一品，你天生道田堪称信手摘夺，凭什么？在二三十年以前，到更久远的年代，天生道田对没有天生道田的宗门来说就是可威胁自身道果的禁忌，甚至成长到二品时可以看作一位一品，而天生道田又有乃是成神条件之一的言论。”
“不论从哪个角度讲，没有任何一个宗门能够容忍，一旦发现其他宗门诞生了天生道田，便会联合起来逼迫该宗门将天生道田处死，若是不从，便会群起而攻之，当然，也有一些宗门会想方设法将天生道田藏起来，但天生道田总要寻道果晋升，迟早要露出马脚，最终也是难逃一死的命运。”
“直到如今这个时代，各宗皆有天生道田诞生，又预感到乱世将至，才默认了下来，然而以天生道田的威胁，各宗但凡逮到机会，必然不会放过除掉其他宗门天生道田的机会。”
“所以我才说这对你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你之前就做得很好，到目前为止，尚未传出任何关于双生道田的言论，可见你足够谨慎，我便放心了。”
这时，李凡师祖说道：“昨日我已让全宗上下以自身道运起誓，不得将你是双生道田之事流传出去，道运事关自身修炼命途，起誓后若有违抗，便会遭到道运背弃，少了道运加持，术士修炼将会多灾多难，这点你可以放心。”
白君朔却忽然想起，那日光明城一战，那姜挽跟他老仆肯定是看到他暴露的双生道田，也不知那姜挽两人是术士还是魔修，也不知死没死在光明城一战中，叶惊鸿最后一刻爆发的威能，也许已帮他将一切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