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孔琴
“哎呀，这里太危险了，君朔哥哥，我们赶紧走吧，这次我进行超远距离开天门，不然以普通开天门的距离，无法甩掉那些三品。”阿离似乎终于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说道。
“阿离，你确定能承受吗？我记得上次……”
白君朔迟疑道，但他也知道是这个道理，有三品在，千里须臾而至，恐怕不等阿离再次开天门便会被追上，这也是那些三品明明发现了六尾灵狐的存在，却依然没来阻止，显然不认为他们能逃脱掌心。
“君朔哥哥，没问题哒，这次闭关中断，省下了不少精元，加上方才又汲取了许多，进行一次超远距离开天门足够了。”阿离保证道。
白君朔摸了摸她的头，自责道：“辛苦你了阿离。”
他知道阿离如果继续闭关下去，修为会水到渠成晋升到更高的境界，但为了救他，选择了中断，而闭关并非是自己想中断就能轻松中断的，必然要付出代价，而这代价往往是下一次晋升到上一次本该晋升到的境界时，会变得更加困难。
不过他也放心下来，先前阿离吸食了数百六品的精元，体内储存的能量比上一次开启超远距离天门前更多，上一次都没有多大问题，只是昏睡了一段时间，这一次想来会更加轻松。
然后他看向叶惊鸿道：“叶兄，一起走吧。”
他虽然不知道叶惊鸿背负了什么，但是以叶惊鸿如今的状态，加上有一众三品在场，他想离开光明城，回封天剑宗，几乎是痴人说梦，不如趁着一众三品互相牵制，无暇他顾，及时退走，留待有用之身，再从长计议。
叶惊鸿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正要说带上孔琴他们一起，忽然听便一声“惊鸿！”，接着一道倩影便扑到了叶惊鸿身前，不顾矜持，一把拉住他的手，关切地道：“你没事吧，惊鸿？！”
孔琴一双美目就那么望着叶惊鸿，眼中有为他劫后余生的喜不自胜、有为再次见到他的情意绵绵、有无数个日夜凭栏望远的牵肠挂肚、愁思百结……
最难消受美人恩，此时，仿佛云消雨歇，天地清明，神魔凝滞，时间静止，天地浩荡却独余两人，彼此凝望。
叶惊鸿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匹马，受不了凭栏海阔望潮生的束缚，要亲自在天地间驰骋任逍遥，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无论身在何方，始终有一根缰绳牵挂着自己。
此时，他也终于放下了一切，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两人静静相拥。
“咳，尽管不想打搅你们的二人世界，但是我们该走了，叶兄。”
白君朔无奈地出声提醒道，莫名感觉自己像个恶人怎么回事。
孔琴到底脸皮薄，一把推开叶惊鸿，一张脸霎时变得通红，有羞涩，更有苦苦等待终于迎来收获的幸福与喜悦。
叶惊鸿则是大大方方地牵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白君朔点点头，正要让阿离开天门，带众人离开，济明忽然开口道：“四弟，虽然这位姑娘可以开天门，但据我所知，开天门传送最远也就一千里，一千里对三品来说须臾可至，倘若你是要靠她离开，恐怕走不了多远，此时不走还好，一走便会引动那五位三品不顾一切出手，要知道，此地结界可挡不住三品，四弟，跟我走吧，我有办法带你安全离开。”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靠近过来。
不等叶惊鸿开口，孔琴抢先道：“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不过是想拉他跟你回佛门罢了，若是真要选一个去处，也该是跟我回儒圣书院。”
“三妹，你儒圣书院前段时间才爆发了一场动乱，一名三品司长和数名四品执事及众多门人弟子被发现皆沦为魔修，闹出不小动静，我如何能放心四弟跟你去儒圣书院？四弟，跟我回道庭吧，我道庭至今不曾闹出魔修之患，有师祖发话，必能护你周全。”李玄策这时站出来说道。
“李玄策！你……”孔琴发怒，如同护食的雌狮。
叶惊鸿紧了紧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接着道：“多谢大哥二哥美意，我已经决定了，就跟着琴儿去儒圣书院。”
孔琴顿时破怒为笑，还得意地横了一眼李玄策。
这时，济明却是已经来到两人身前，忽然目光一沉，冷声道：“恐怕由不得你！”
突然，两只五品恶鬼从地面钻出，缠住了叶惊鸿和孔琴的身体，令他们不能动弹，接着济明一手抓向叶惊鸿的脖颈，要将他擒住，然而就在此时，一条狐尾袭来，快如闪电，迫使他不得不改抓为挡，被逼退开来。
与此同时，一座鬼门关浮现，城门洞开，射出数条粗壮的黑色锁链，缠住了叶惊鸿和孔琴身上的恶鬼，虽因为实力悬殊不能拖拽出来，却也打断了两鬼一秒施法，紧接着又有两条狐尾卷住两人的身体，将他们从恶鬼笼罩中带离出来。
眼看叶惊鸿和孔琴被两条狐尾卷住，带离了恶鬼之身，忽然，又一只恶鬼从地面蹿出，缠住了孔琴，将狐尾逼退，济明扣住了孔琴的喉咙，带她退到一边，看向脸上犹自带着惊怒和难以置信的叶惊鸿，冷声道：
“交出儒圣笔刀，不然休怪我无情。”
这一幕变故来得太快，叶惊鸿脑袋嗡嗡作响，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阴沉的济明和尚，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结义二哥会忽然判若两人，为了儒圣笔刀，不顾兄弟情谊，直接对他们出手。
自从发现济明能驾驭三只恶鬼，白君朔就一直留意着他，不是说驾驭恶鬼有什么不对，只是他通过鬼门关也能驾驭恶鬼，相当于遇到了一个同行，因此多关注了一下。
只是这不关注还好，一关注便留意到他的一些小动作，他在刻意接近叶惊鸿，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是叶惊鸿的至交好友，想贴的更近一些又有什么不对，可白君朔旋即发现他手中变出了三样物什，这三样物什只是寻常物品，一般人看不出什么，但白君朔是死神道统术士，又经常跟地狱鬼王打交道，还除过一些鬼，顿时看出了这三样物什有问题，分明是鬼影响现实的媒介。
想到对方能驾驭三只五品恶鬼，想来驾驭的方式便是通过媒介进行操控，而对方此刻一边拉近与叶惊鸿的距离，一边拿出媒介，要说没问题，那就是把他当傻子了。
于是他暗中给阿离打眼色，阿离跟他早有了默契，一看之下心领神会，旋即提高了警惕，结果还真被他猜中了。
济明忽然向自己的结义兄弟出手，谁会料到这一幕？若非有阿离及时出手，叶惊鸿此刻已经被济明抓住了，但济明显然是有备而来，见抓叶惊鸿不成，便对孔琴下手，逼他就犯。
“二哥，我以为我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早已超越一切，却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到头来终究比不过一件死物。”叶惊鸿惨然一笑，说不出的失落和自嘲，更荒诞的是，他哪里有什么儒圣笔刀，而济明却似乎无比坚信他有，被人卖了还不自知，可恨又可怜。
“也就你这傻子把所谓的兄弟情谊当回事，说来可笑，一群成神之路上的竞争者，居然要当兄弟，我当时败给你，为了将来能击杀你，重塑信念与道心，我打定主意要提前掌握你所有的信息，于是才跟着你，你问李玄策，他难道不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李玄策眯了眯眼，冷哼道：“那是你，我可没这样想。”
“虚伪。”济明冷笑一声，看向叶惊鸿冷声道：“少废话，你交还是交？”
但紧接着他似乎不放心，又补充道：“你可以放心，孔琴对你肯定是认真的，这点毋庸置疑，毕竟女人嘛，一旦感情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哪怕她当初抱着跟我们一样的目的，但你敢赌她从始至终都是骗你的？”
孔琴此时也从迷茫和怅然中回过神来，闻言，看向叶惊鸿，笑了，无比娇艳：“惊鸿，你要照顾好自己。”
叶惊鸿双目缓缓瞪大，感到了不妙：“不……”
“一起死吧！——连坐之法！”
孔琴一双美目露出决绝之色，张口喝道。
随着孔琴话音落下，戒尺祭出，仿佛一把法则之剑穿透了她的心脏，也穿透了她的灵魂，与此同时，同样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法则之剑刺穿了济明的心脏。
这是五品果位神法家圣人商鞅的另一项权能，名叫连坐之法，乃是一门同归于尽的神通，原理是在变法图强权能作用下，队友被默认为一同推进变法的同道，有这个作为前提，而后若是请神术士将死，可再施展连坐之法，在此权能作用下，默认变法成功，对主张变法者与同道之人施行连坐。
“该死！——替死鬼！”
济明惊怒，没想到孔琴如此果决，竟要跟他同归于尽，他连忙撒手，抽身暴退，同时掐动法诀，从孔琴身上抽离恶鬼，降临自身。
待得五品恶鬼临身，恶鬼仿佛代他受死了一般，与法则之剑一并消散，而他手中的一件物什也随之粉碎。
这是鬼神宗一门法术，名叫替死鬼之术，可让鬼代替自己受死，当然鬼是杀不死的，会以媒介粉碎作为替换，而媒介粉碎，则意味着鬼回归原始状态，进入六道轮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变相地杀死了鬼。
“琴儿！——”
叶惊鸿撕声急呼，飞身过去，一把抱住了奄奄一息的孔琴，死死抱住。
两人落地，孔琴躺在叶惊鸿怀中，伸手摸向叶惊鸿的脸，温柔道：“你为什么要跑，我不是要拴住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带我一起走，不论是去到哪里，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而你却独自承受，独自前行。”
“若是有来生，你不要再跑了……”
叶惊鸿涕泗横流，哭得像个孩子，他嘴唇蠕动，望着眼前的人儿，颤声道：“不跑……了……”
话音未落，素手从他的脸庞滑落，孔琴的身体在他指间化为无数萤火，随风飘散。
“不跑了……”
叶惊鸿还在嗫嚅，双目呆滞，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怔怔望着空荡荡的双手，大雨淅淅沥沥，混合着他脸上的泪水滑落。
他静静地跪坐在大雨中，如同雕像，身形苍茫、孤寂。
“不跑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匹马，踏遍山河明月，不问归期，现在他才知道，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始终有一个归处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