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意识永生
“请问您做好永生的准备了吗？”
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
说话者是一名男青年，身披白大褂，温和地看着面前病床上的一名老人。
老人安宁地躺在床上，神情祥和地说：“林先生，麻烦您了。”
林然点点头：“请您闭上眼睛。”
说罢，林然抬起手，五指张开，随即一张透明的操控台的影像凭空出现。
他看了眼老人，见到对方已闭了眼，他便点击了影像中间的圆形图标。
咯吱咯吱，一阵轻微的机器移动的声音出现在病床上方。
只见，从病床上方，屋顶的方形设备中，伸出了一条机械触手。它绕到老人的头顶，慢慢贴了上去。老人的眉头淡淡皱起。林然知道，那是电流的不适感，不过，很快便会消息的。
这是他服务的不知道多少个客户了，对此，他早已见怪不怪。
微弱的蓝光，在老人与触手的交界处亮起，渐渐地，蓝光开始沿着触手向上游走，连成了一条蜿蜒的蓝色光线，宛若蓝色的游蛇。老人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老人的意识，正在被上传到方形设备当中。
上传的时间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林然身为护工，便要看守在这里。他退到这间单人护理房的角落处，坐在那的椅子上。他靠着椅背，双臂展开搭在椅背沿上，看着已游走到设备中的蓝光，默默叹了口气。
还要在这里坐好久，好麻烦呀。
但是没办法，这是他的工作。
林然翘起二郎腿，开始注视起病房窗前的窗帘来。
洁白的窗帘，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发灰。看着看着，林然困意大起，昨晚他改造自己那件黑色机甲到三点才睡。
打了个哈欠，林然的脑袋昏昏沉沉地靠在椅子背上，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咣当咣当
什么声音？
林然缓缓睁开睡眼。
一看，他赶忙起身来到病床前。
老人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再看那蓝光，消失了。
林然急忙打开操控台影像，可怎么点击，都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
“老先生？老先生？”
老人没有任何反应。
林然连忙冲出病房，沿着走廊往电梯间跑。一路上，其他病房也有护工急匆匆地赶了出来。都在说机器停止运行的事。
林然随着众人一齐上了电梯，兜兜转转来到主任的办公室前。
敲开门，里面走出一位斯斯文文，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李主任，机器突然停了。”人群中不知谁率先问道。
李主任微微颔首，说：“刚刚维护部已发来通知，是信号被外物干扰，目前正在解决中，相信很快便可再次运行。大家稍安勿躁，都回去看好各自的客户。”
李主任是大家的主心骨，很有威信，大家伙便都陆续返回。
等回到病房前，林然透过房门，看到里面蓝光亮着，他长出了一口气。
走进去，老人的身体也恢复了常态，意识恢复了上传。
虚惊一场。
林然这次不敢瞌睡，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直到意识上传完毕，蓝光缓缓消散，机器渐渐停止运行。
他检查了下老人的身体，又将这次记录上传到云端，这才退出了病房。老人的肉体已离世，会有专门的人来取走尸体。但老人的意识却得到了永生，被上传到了另外一个星球——火星，开启了一段新的生活。
是的，这就是林然这个时代，二十二世纪六十年代的一项研究成果——意识永生。
这个时代地球的环境遭到严重的破坏，生存条件更加恶劣，大部分精英已移民火星，定居下来。不具备移民条件的地球人，可通过意识上传，连接到火星的人形设备中，获得再生。
林然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他这一世还没活够呢。
下了班，刚出公司大门，两个同事勾肩搭背地嬉笑着走了出来。
林然看了他们一眼，见到对方也看了过来，他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其中一名同事对着他眨了眨眼，轻佻地说：“林然，一起找乐子去嘛，回家多没意思？”
林然知道他说的乐子是什么，就是找女机械情人嘛。
他摆了摆手：“好麻烦，我只想回家睡觉。”
那名同事轻笑道：“又回去组装你那些破烂啊，没劲。”说罢，转身搭上另一名同事的肩，笑嘻嘻地和那人说：“你知道吗，上一次那个技术真的好棒！”
“真的？是哪个型号？”
两人边说，边渐渐走远。
林然看着两人的背影，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同事口中的组装破烂，是他的一个爱好，机械研发。
他正准备走，手机响了。
拿起一看，是父亲的电话。
唉。
林然无奈地按下接听键。
父亲的怒吼声随之响起：“林然，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三十了，三十了！”
林然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无力地说道：“爸，你就别给我介绍相亲的了。”
“赶紧给小玲道歉去！还有机会，你听到没！”
“爸，我真的不想结婚，你饶了我吧。”
“什么叫不想结婚，我看你就是还没玩够，太幼稚，你不敢承担家庭的责任！”
听到这，林然觉得一股怒火腾腾上涌。他就要和父亲吵起来。但是转念一想，算了吧。他苦笑一声，随口说了句：“我还有事，先挂了。”说完，按掉了手机。
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什么婚姻，什么家庭责任，好麻烦，他才不要承担那些，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
林然望了望这座小城市的霓虹灯，又回首看了眼公司明亮的logo——超脱。
超脱、超脱，超脱这一世，进入永生的下一世。
他们公司的服务宗旨就是帮助地球的客户们，超脱生命的束缚，获得意识的永生。他当初进入这家公司，就觉得很酷，又很有成就感。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地觉得一切都好麻烦，人为什么要追求永生？
带着这个永恒的疑问，他来到了车库。找到车子后，坐了上去。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启动，只是坐在里面静静地望着虚空，回忆着父亲刚刚的怒吼。他只不过是扮成了古惑仔的模样，吓走了父亲介绍的相亲对象小玲，至于和他发那么大火吗？还说他没有责任感？
林然觉得父亲是错的。
这时，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停在了他附近，其中一人望了望左右，似乎是在看有没有人。好像确认了没人，于是与同伴说起话来。
车内黑暗，外人看不到车内情况。但车内可看到车外。
林然侧耳听了听。
“……电磁波干扰……”
“……卫星……不明飞行物……”
林然只听清这么几个关键词。
他还想再继续听下去，可那两个人却上了身前的黑色商务车。
商务车缓缓启动，驶出了车库。
电磁波干扰？
唔……
也没什么新奇的。
先回家吧。
“奔奔，回家”。林然在车内发出指令。
“好的，主人，请系好安全带。”
奔奔是他的智能管家。
汽车慢慢启动行驶起来。林然仰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这个时代，汽车已可以不需要人为操控。
来到街道上，跑了一阵，遇到红绿灯，车速降了下来。林然正悠然地看着沿街风景。
蓦然间，觉得右侧车道的一辆黑色商务车有些眼熟。
在一看车身logo，是他们公司的车。
难道是刚刚那两人？
他又回想起刚刚车库内两人的对话。
唔……
忽然，他回忆起李主任说的话，信号干扰，导致机器停止运行。
难道指着是这件事？
正想着，绿灯亮起，商务车已向前驶去。林然的车也启动出发了，方向也是向前。他就默默地在后跟着。
不明飞行物、卫星……
好像有点意思。
要不要跟过去？
额，好麻烦，算了吧。
林然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车匀速向前，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商务车忽然转向右侧，而林然知道，自己要向前。他望着商务车的背影，沉默着。而他的车与商务车越来越远。
林然挠了挠头发，干笑一声。
林然啊林然，你好奇心重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
想到这，林然开口说：“奔奔，换成手动。”
“好的，主人。已为您切换为手动驾驶。”
林然一把握住方向盘，一踩刹车，猛转方向盘，汽车转到来时的方向，又是一脚油门，汽车轰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