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赵家馆
祝蹊带着沈云云和陆明雪去的餐馆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正是她嫂子的师父们的根据地——兰花婶儿的娘家。
姜茹跟着赵家人学习，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也算半个名誉弟子了，于是两家人的关系一度急剧升温，现在前后辈的基本上都认识，祝蹊也早早地就知道了赵家父子在准备一家宫廷私房菜的消息。
赵家父子能有这胆魄，还得是因为姜茹。
她一个家庭妇女，突然说要学习厨艺，还特地找了专业的大厨来学，肯定不是学来做给自家人吃，毕竟他们也都尝过姜茹的手艺，比是肯定不能跟他们这些专业的人比，但绝对也不能说是一般啊，给家人吃那绝对是够了。
因此，赵家父子少不了就要问清楚来，这姜茹来找他们学习是为了什么。
这不问还能有种种的猜测，但这一问还真是吓一跳——现在的年轻人咋都这么虎的！
姜茹这人没什么心眼子，就记住了小姑子说的，跟人家学习，那就要真诚。所以别人问起她为什么学习来，她就很诚实，说是有打算以后自己出去摆摊，做点小买卖。
现在的人，别提自己说出口“做买卖”这种话，就是听到这个词语都要吓得一惊一跳的，赵家父子就直接被姜茹给吓到了。
“大妹子，咱们这话可不能瞎说。”
开口说话的人是赵兰花的侄孙子，她大哥赵有财的儿子赵宝成，他年纪比姜茹大上不少，但一米八顶天立地男子汉，还是被姜茹给吓了个不轻。
姜茹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怕，小姑子多厉害的人啊，她指点的方向能错吗？
所以她底气十足，对着赵宝成就说：“师兄，现在政策的变化咱们还能感受不到吗？迟早有一天咱们就能上街做生意了。”
“高考都恢复了，其他的难道不可以恢复吗？”
姜茹不懂祝蹊说的那些社会要发展就必须要改革的理论，但她懂祝蹊举例的这个对比，话糙，但道理一点儿都不糙，直接就让赵兰花的父亲，赵老爹给听进去了。
他人脉广，消息来源也多，这又是在首都，多多少少的，也是听到了不少的风声，心里其实老早地就是有点儿蠢蠢欲动了，只是这不是碍于儿女子孙多，家里连带着的人也多，他这心理负担也重，这想动呢，还要顾虑许多，于是就一直不动声色，老老实实在国营饭店干着。
但都是做过大厨的人，想想他曾经的家业，再看看现在都快住不开的房子，讲实在的，赵老爹心里很有落差的。
别人都看他风光，哪里知道他现在已经是落魄了的模样呢？
姜茹的出现，就像是一把铲子，直接就把他原本那些顾虑着的重担给铲除了——人家一个女同志都不怕什么，他堂堂赵老爹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赵老爹也听自个儿闺女说过这姜茹小姑子祝蹊的厉害，知道人家是在喉舌部门上过班的，他脑洞大开、联想丰富，就想着，是不是上面已经有了相关的宣传风向，然后祝蹊这么跟家里人讲，才让姜茹底气十足的？
不管是不是吧，反正这躁动都躁动起来了，一把火在那里，想要熄灭那可真就是难了，赵老爹那是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都遭了他老伴儿的骂，最后还是心一狠——得干啊！
冒险的事情他赵老爹做的还少吗？那不都风里雨里闯过来了？还能在这时候畏畏缩缩？再畏缩下去，那他这觉还睡不睡了？
说干就干，但也不能莽干。赵老爹认识的人多，立马就去找人打听目前的政策风向去了，确定了的确如姜茹所说，这会儿那就是半点儿犹豫都没了。
他们家人多，决定要办事的时候，人手也利落。
先是让大儿子去了他们城郊的老房子收拾，然后让老二去联系装修队的，最后还没有忘记姜茹推荐的祝蹊这个“业余家具设计师”。
赵老爹这么给力，祝蹊能不给人面子吗？
给给给！得给啊！她不仅给画家具样子，甚至还推荐了于家宝这个将来的“现代家具厂厂长”给赵老爹，属于是一条龙服务了。
这里里外外忙活了差不多两个月，赵老爹家那老房子可真就大变样了，纯纯的新中式风格，既不会太沉，又不会太轻，正正好，还用各种绿植装点地有模有样的。
也不敢太雅致了，到底还有人压着呢，现在清新自然的就刚刚好。
作为一家私房菜菜馆，这环境铁定是没话说的，而且啊，就以赵老爹这地位，那是上下线都完全没问题。
要客源，他多的是那些已经成为了老好友的回头客，要货源，当年他在酒楼的时候对接的好几个老小伙儿都在私下做些倒卖的事儿呢，市井小民市井小民，总有各自的鼠道生存嘛，尤其是现在眼见着就可以得见光明了，那些个老伙计，说什么也要支持一波的呀！
就祝蹊从她嫂子那儿听来的赵家馆的消息，这私房菜菜馆开起来，别提多顺当了。
这菜馆多顺利，赵老爹心里就多感谢姜茹跟祝蹊，他这样老一辈的人很有迷信那套，坚定她们俩是自家的贵人，又加之几年前自个儿闺女也是因为祝蹊才被李兰香提醒后放手了周家的事儿这才没沾到一身的腥味儿，可见这祝家人跟自家人呢，那是很契合的。
赵老爹有心要交好祝家人，祝蹊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交朋友的机会，且不说姜茹跟赵老爹这个祖师爷的关系如何，就祝蹊，已经妥妥地发展成为了赵老爹的忘年交了。
赵家馆现在做的全都是熟人生意，啥外人都不接待的，就怕到时候招惹祸事，祝蹊这会儿要带两个新人过来，也就多亏了这份忘年交的情分。
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沈云云和陆明雪，一个外交世家的孩子，一个身份也那么些不可说的风险家的后辈，对赵家馆而言风险较小，只要保证她们俩事后会守口如瓶，那基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祝蹊这才成功说服赵老爹呢。
所以这会儿，她就算是相信自己好姐妹的人品，也没有忘记千叮咛万嘱咐：“我知道你们肯定也晓得不少私下做生意的人家，但是赵爷爷他们这个菜馆呢，发展起来太顺利了，他年轻的时候也因为树大招风，惹过不少人的红眼，所以现在还是小心为上，吃过后也不要声张哈。”
沈云云点头，反而是陆明雪若有所思：“你这个赵爷爷就是当年望江楼的主厨吧？”
祝蹊跟人赵老爹来往的时候，也差不多把他们家的事儿都了解了个遍，当然知道以前赵老爹的酒楼是什么了。
她点头：“对，我记得都说当年望江楼是咱们京市屈指可数的大酒楼。”
“可不是么，我小时候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我爷爷才会带上我们一家人去望江楼吃饭，他老人家最喜欢的味儿就是这口了。”
果然是落魄千金。
祝蹊调侃：“那我跟你爷爷也很有缘分的，我也最喜欢这口了。”
赵家馆只有晚上的时候营业，主厨轮班，赵家祖孙加个赵家女婿和外孙，一共七个人，当孙子的都是打下手的，掌勺的一共四个人，谁当天在国营饭店不当班今儿就谁在菜馆主厨，安排的那可是明明白白的。
祝蹊可打听清楚了，今儿就是她赵爷爷主厨！
这不，抓着计划就一定要带姐妹来尝尝好的。
因着家里开起了这么个菜馆，赵家的女人不忙的话下班后也都会来搭把手，姜茹也跟着几个娘婶姐妹一块儿帮忙呢，做徒弟的，出把力在这年代是很正常的。
她老早就看到了小姑子带着朋友过来，当下就朝她这儿走来，冷不丁就听到了小姑子这话，怨念得很：“希希，哪口不是你最喜欢的啊？”
在家里最喜欢的那口就是她做的饭菜，出了门最喜欢那口就是别人做的了。
小姑子的喜欢可真是雨露均沾。
祝蹊尴尬笑笑：“嫂子你还在呀，猪猪呢？”
说起儿子，姜茹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转移了，她说：“你哥下班了，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带孩子去了。”
现在猪猪长大了，说话都能说清了，姜茹倒是没有从前这么紧张让祝志高带孩子了。
祝蹊：“你天天在这边帮忙，我哥没说你什么吧？”
“他说什么呀？他现在可眼馋赵家的生意了，就盼着我学会一星半点儿，到时候让他有福气吃香的喝辣的呢。”
祝志高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出息的人，靠爹妈可以靠得理所应当，现在说起靠媳妇儿的事儿，他也能理直气壮。
这德行！
祝蹊觉得可能也就姜茹受得了了。
“我跟我朋友约了个小包间，嫂子你先去忙别的，我自己带人过去。”
姜茹也不客气，别看她是做学徒的，但这赵家上上下下呢，可都更喜欢祝蹊——没办法，小姑子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可真是太厉害了，她都还记得当初小姑子第一回来赵家的时候是怎么把赵家几个主要话事人哄得服服帖帖的模样呢。
唉，就这本事，那不得她小姑子厉害呢？
反正姜茹自认为自己学不来这些，也就只能勤勤恳恳、努努力力干活了。
祝蹊带着沈云云跟陆明雪到了包间，很有请客谢恩的自觉，给两位都倒好了茶，才停下来忙活儿。
沈云云喝了一口茶，直接就问：“你嫂子跟在这儿，是打算以后自己也开个？”
祝蹊：“她应该开不了这样的菜馆，到时候可能就做点新鲜玩意儿摆摊吧，赵家这是有资本还有能力，我嫂子要是也想直接开店，那少不了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出去，她应该舍不得。”
姜茹唯一舍得的事儿就是给儿子买东西，其他人，就连祝志高，现在都得不到他的特殊待遇了，反而是祝蹊，有的时候还能被姜茹特殊对待，但那个时候多半这家伙就是有事儿要求或者请教祝蹊了。
就创业这事儿，她能有胆子创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指望她倾家荡产地去创啊？
反正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生意的法子也有不同的赚头，姜茹谨慎点也好，赚不了大钱赚点小钱也是挺好的，就算亏钱也不至于亏太多，反而不用祝蹊怎么操心。
沈云云：“那听好的，我听说好几次外交活动都有商务局的人跟着了，说不定咱们这儿隔上几天就要大变天了。”
为着好姐妹，沈云云可是一点儿都不吝啬内部消息。
反正她都是听说，说的也是指不定，也没直接说上边有啥动作，只是商务局跟着而已。
要意会的人自然就会意会，愿意相信的人就自然会愿意相信，沈云云会这么说，那还不是知道祝蹊会意会也会相信嘛。
不过，祝蹊表现出来的可是一点都不意外：“就目前这形势，变天那都不是迟早的事儿吗？咱们城里的人将来越来越多，乡下的知青也陆陆续续地考回来了，虽然大学包分配，但是年年以往的，能有多少岗位给分啊？迟早会到让大家自己想办法的时候，到时候不放开来，难道让这么多回来的人喝西北风去？”
“那会不会等人饱和后，再一次取消高考呢？”
陆明雪可没有祝蹊她们的胆魄，就是想这个问题那也是往悲观的方向去想，没办法，受过伤的人不愿意信任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祝蹊就让陆明雪安心：“太平盛世，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人都只会越来越多的，总让人下乡可解决不了人口问题，你放心就是了。”
陆明雪若有所思。
但也没有想多久。
因为很快就上菜了。
赵家馆这个私房菜馆走的虽然是高端的模式，但在这个时候还不敢太高调，店内的菜肴大多还是家常菜，除非客人预定的时候点了特定的菜，他们才会去准备。
祝蹊请学生吃饭，哪怕这她这两姐妹身世都不凡，她也没有搞太夸张，点的都是普通的家常菜。
可大厨出手，家常菜也有家常菜的风味。
三个人吃了个肚圆，还觉得意犹未尽呢。
这个时候，赵老爹也忙完了，他知道祝蹊今天会来店里，就特地过来找她了。
他正巧有事儿要问祝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