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情世故
饭桌上的座位排布是很讲究的，段坤自然是坐在主人位置，鲁麒元稍次，乔武通在鲁麒元旁边，苏辰在段坤旁边，顾伊、第五卿、凤兮依次。
凤兮坐在菜口上，便是有意来压低自己，便宜旁人，与人便利。
段坤举起酒杯，“贵客远道而来，今天咱们不聊正事，只求宾主尽欢，尽兴而归。”
“美酒佳肴，需喝个痛快！”鲁麒元中气已因年迈不足，他慢慢举杯，慢条斯理说道。
碰过第一杯酒，第五卿发现自己杯子里的好像根本不是酒，凤兮于她旁边凑在耳畔低声道“为防止意外，留一个人好保护大家安全。”
第五卿深觉有道理，也就没说什么。
开头几杯酒，不过都是些场面话，什么欢迎，什么荣幸，什么感谢，诸如此类。等到酒过十巡，所有人都有些飘飘欲仙。鲁麒元本是商场酒场的老手，但已经年迈，身体多病，大不如从前。
乔武通年轻，便替代他这个结拜大哥多喝了好几杯，喝到尽兴，非拉着段坤划拳。苏辰也有点撑不住，好在石素心给她们调配了解酒的药，提前吃了，不至于烂醉。
除了第五卿，最清醒的就是凤兮。凤兮面色粉红，如一颗水蜜桃一样诱人。她的眸子也多了些迷蒙，更加显得风情万种。第五卿暗暗观察，发现乔武通和鲁麒元余光暗戳戳的瞅着凤兮，眼神不净。
又喝了三杯，鲁麒元彻底醉了，露出了风流的本性。他拉着凤兮，已经敬了她好几杯，“娇娘姑娘，你脱离苦海，我本应该替你高兴，可你自己漂泊无依，终究不是办法。不如同我回去，我一定真心相待！”
第五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马上就要打人，凤兮冲她明媚一笑，示意她不必激动。凤兮潇洒的喝光他敬的酒，又倒满回敬“员外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经从良了。”
鲁麒元伸出三根手指，认真道“我夫人前不久已经去世，还未续弦，若您愿意和我回去，我许你明媒正娶。我可以将小妾的儿子过继给你，分你三成家财。”
他的三根手指晃了又晃，生怕凤兮没看见“我要给儿子留些家产，还有那些小妾，跟了我多年不能不管，我只能分给你三成。但三成，已经是我全部心意。”
凤兮笑了笑。大历国二十八个州，四百多座城池，其中二十个州都有鲁麒元的生意。鲁家三代巨富，到了他这一代，更是将生意做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别说三成，就是只有一成，也已经是寻常人一辈子求不来的财富了。
可凤兮只是笑笑，果断拒绝了“鲁员外，您要知道，如果你这样和一个良家女子说话，可是会被揍的。虽然我不是良家女子，但如今已经从良，所以这样的话，休要再说了。”
鲁麒元这样聪明之人，也懂得鉴貌辨色，他看凤兮那双美丽的眸子已经压了下来，脸上虽然还是笑容，却已经没有笑意。鲁麒元有些失落，但也不再纠缠，爽快的笑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苏辰又倒了一杯酒，也是最后一杯酒，她举杯看着鲁麒元，似笑非笑。乔武通和段坤察觉气氛不对，都酒醒了三分，他们看着面前几个女子，笑容秾艳，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却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尤其是对上苏辰的那双眸子。
两秒之后，或许只有一秒，苏辰和声道“段大人，鲁员外，今日便到此结束吧，如何。”
“好好好，鲁员外也累了，早些休息。”段坤带头喝干杯中酒，此宴便算结束。
顾伊安排车马将人一一送回，留下来打理剩下事情。商州府大小官员都想与鲁麒元认识认识，晚上便在商州府设宴，不需要顾伊再费力准备。
走出很远，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第五卿抽出剑对凤兮道“若是心情不快，不妨与我打一架。”
凤兮心道，到底还是小孩子啊。“是不是觉得江湖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从前听故事，侠客总是潇洒……”
“因为那都是男人的故事，声色犬马，自然潇洒。人人都知道故事里大侠红颜知己遍地，却无人问那红颜如何度过寂寞岁月。”凤兮笑容添了伤感，转头看见两个少女认真眼眸，那抹伤感又被风吹散了。
“喂，如果刚刚我真的被调戏了，你们怎么办？”
“杀了他。”两个人异口同声。
这样的大话，从前在风月场合听过太多，全都不可信。可从她们口中说出来，她就相信了。
苏辰眸子阴郁“我正愁没地方弄钱呢，若他送上门来，倒直接劫富济贫了。”
第五卿道“他的人马中有十几个高手，杀他并不容易，但他们都守在门外，只有乔武通在场，他武功一般，我自信一剑取他首级。”
“哈哈——”凤兮笑的眉眼弯弯“你们两个还真要动手，真是两个愣头青。不对不对，是两朵霸王花。”
凤兮想起凤竹……
“要是他们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办？你还能打他们不成？”
“打他们？那太便宜他们，我一定杀了他们。到时候我们就杀出去，大不了自杀，死之前也要拉几个垫背。”
“唉……”凤兮发出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随即换上了笑容“女阁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先走了。”
“嗯。”苏辰也道“我也要出门一趟，明天或者后天回来。”
第五卿知道，她去找白莲。几人默契点点头，各自去忙了。
第五卿回了凡尘客栈。
最近客栈人不多，这个时辰已经没什么人了。两个厨子在门口嗑瓜子唠嗑，归海文州不见人影，第五卿猜他肯定在客栈后门的空地。
果然，归海文州拿着一柄木剑独自练习，脸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师父。”归海文州看见第五卿，浅笑着同她稽首。他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她这徒弟身高大概有九尺，虽然瘦些，肌肉却也扎实，杵在那像个凶脸门神似的，可偏偏他腼腆爱笑，还有两颗虎牙。
第五卿莫名觉得她这徒弟可爱，眉眼也跟着笑了。
第五卿很少笑，尤其是浅浅的转瞬的一笑。她不知道，自己浅笑的时候，如桃花抽芽，春风掠水，是很好看的。
归海文州看见这样的笑容，便垂下头，脸又红了。
“继续练，我看看。”
“是。”归海文州重新握剑，将第五卿教她的一套剑法一气呵成的用出来，除了没有剑气，挑不出毛病。
“杀气呢？杀气？”
“我……我再试试……”
“算了算了，教你内功心法吧。”第五卿知道她这徒弟的心性，要他有杀气，比登天还困难。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争强好胜，伤了性命。
教了这么多日子，第五卿已经放弃锻炼他杀气了。世间剑术各有千秋，她想着寻一套没有杀意的剑法给他，比如大名鼎鼎的落英剑法。可落英剑法太过柔韧灵活，不适合他这笨徒弟。
第五卿便想，或许可以为他独创一套剑法。
归海文州同第五卿坐在回廊之下的蒲团上面，盘腿而坐，将木剑垂放在双腿上。他悄悄看闭着眼睛的第五卿，不知道第五卿正在心中为他写剑谱。
“师父，你是不是忘了教我了？”
“安静。”
“哦。”归海文州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虽然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的在一旁默默等待。
归海文州坐的端正，他直着后背，挺着腰身，双手自然垂在膝上，除了眼睛，整个人笔直的和石像一样。
冷风吹的他双手指节通红，薄薄嘴唇上已没有血色，太阳也已经慢慢没入云海，他瞪着眼睛，无辜的眨了眨，却没说话，也没有动。
“就是这样！”
“啊？”归海文州弱弱问“这是练习心法的第一步吗？”
第五卿没听他说什么，她霍然睁眼拉住了归海文州的手，将他拽了起来。她拉着他到空地上去，将木剑给丢给了他。
“拿着。”第五卿也拿出了惊蛰，同他并排“跟着我做。”
归海文州跟着她的动作，这一招很特别，虽然归海文州也说不上来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出剑，往日的招数出剑要稳准狠，这招却是要平、要稳、要雅。动作也不如其他剑招凌冽，反倒柔和如防守。
不知为什么，归海文州觉得，他喜欢这一式剑法。
“学会了吗？”
“嗯。”
“来，用这一招攻击我。”
“好。”
归海文州不担心会伤到第五卿，倒有些怕输的太狼狈。不过他记得第五卿说过，剑既出，便无悔，每一剑都要坚定。归海文州也确是这样做的，他虽然不知道这招是什么，却很坚定的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雅若幽兰，飒如银勾，温如煦风，柔若尘光，全然不见杀意，处处暗藏杀机。即使对上第五卿的杀人一招，也巧妙的接了下来。
“师父，我居然没被打到！”归海文州亦有些惊喜。
“看你那点志气。”第五卿虽嘴上这样说，却也很高兴，她不过灵光乍现得了一剑，居然真的可以实战。
归海文州挠头浅笑“师父，这招叫什么？”
“还没有名字，你来取吧。”
“那……”归海文州看面前人，又看手中剑，“这一剑便叫藏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