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故人来
苏辰揉了揉眉心，几人分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准备再燃灯火，苏辰摸索着往床边去，发现窗梁上有什么东西泛出淡淡的光泽。伸手去触，竟是薄薄的一张金帖。
修罗帖。
怎么会有一张修罗帖？苏辰看上面写着几个字，意思是让她只身赴约，地点是城南的小巷子。
隔壁是第五卿的房间，灯火燃起又灭了，第五卿应该已经准备休息了。苏辰想了想，准备自己去探探虚实。
再扮男装太费时间，她找了个面具戴上，梳了个男子发髻，拿了桌上放着的琨霆，苏辰悄悄出门，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这里是个已经早没人住的地方，破败荒凉，晚上能听见夜猫凄厉的叫声。杂草已长的很高，都已经枯黄。可面前这块地方，只有黑黝黝一片，杂草被人烧光了，还有点点烟尘气，是刚刚烧的。
会是谁呢？
苏辰小心翼翼的提防有人偷袭，脑内忍不住想这个问题。邺安城中没什么江湖势力才对，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敢给她发修罗帖，难道和韩鸣章有关？
正想着，一道银光闪来。
这一剑很利落，从背后而来，苏辰挥刀，剑气就落在了刀背上。然而苏辰转身，却没有看见人影。
“阁下既然邀我前来，为何不现身？”苏辰提刀，一刀斩尽荒凉杂草，一刀推翻四面残垣，终于觅得一个影子。
却没看清。
那道影子似乎穿着很不方便的长袍，随着残垣一倒，他也跟着一闪，速度太快，加上夜色太暗，根本来不及看清。
黑影已经提剑又出一招，剑花挽的很漂亮，月色落在剑刃上，随着翻飞闪烁，又和大刀碰了叮当响。
不知道是不是苏辰的错觉，她觉得这人剑法虽好，却没什么杀气。但这人实力却不容小觑，苏辰已经尽量在跟他的步伐，却还是只能捕捉到虚影。他总是先她一步，一直躲在她身后。
“阁下躲什么？”苏辰将琨霆刀认真握紧，一刀接一刀，速度也跟了上去，这二百斤的大刀在她手中并无重量，反倒很趁手。
“呵。”黑影浅浅一笑，苏辰仔细品，没有品出嘲讽的意味，反倒感觉那黑影薄唇轻扬，发自会心。
“雷霆！”刀与剑正缠斗在不分上下之时，苏辰忽然动了真格，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天空凭空结了半城乌云，遮住了一轮圆月，既而听的云中暗雷滚滚，随着这一刀落下了一声惊雷。
数十道银光闪烁，电光通天，将满地黑暗打散，照亮了瞬间。
雷光之下，映出了一个身影。月白色长袍长衫、乌发如瀑、俊朗的脸上果然有一抹笑意深邃，修长手指握着的是一把很特别的剑。
断剑。
天生便是断剑的剑，据说这把剑铸成时，一半碎成星光入天，一半断剑留在了人间。即使是一把断剑，却排在了天下诸剑之前，位列第一。
天痕剑。
“雷霆可怖，不如看些好看的——飞花！”世间第一风雅的剑法，玉英剑法。柔韧至极，漂亮至极，却没有半点杀意，被杀之人临时时如在置身琼楼花海，无一例外死的眉目温柔。
温柔却残忍。
这一剑，苏辰似乎真的闻到了花香，灼灼桃花之间，流觞曲水之畔，瞬间花开，瞬间又花落。苏辰的大刀被这些温柔的花包裹缠绕，沉沉落在芳泥之中，与花同眠，生出铜绿。
瞬间，面前景色消失，那柄断剑已经收回。执剑之人在他对面，笑意盈盈。看清对面是谁的瞬间，苏辰早已没了打斗的兴致，她也早收回了刀。
“王爷好雅兴。”
“我该如何称呼你？苏伯陵？还是苏辰。”
苏辰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本以为自己伪装天衣无缝。不过又想，或许是灵衣告诉了他也未可知。不论怎样，她现在头发已经散下来，面具也被揭开了。
“王爷知道我是苏辰，也应该知道我已经被逐出家门了。”逐出家门，对他以后的事业便没有助益，他也没必要再与她有瓜葛。
左烨淡淡嗯了一声，认真看着她好一会，才开口道“我与父亲也是如此，吵吵闹闹，时常生气。但是父子之间血浓于水，你别难过。”
他这是安慰？还是想说他爹就他这么一个女儿，早晚会原谅她，他能够赌？
苏辰还没想明白，左烨又道“从前之事都已经是过去，江湖人不拘小节，倒是你莫忘了还欠我一壶酒呢。”
听这语气，他早已把退婚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此番前来肯定不是因为苏家苏辰了。据苏辰所知，邺安城的人都被押去了商州提审，若要来振奋民心，也该声势浩大，总不会是这样悄悄就来了。
“不知道王爷此次何来？”
“无盐堂。”左烨剑眉轻挑，深邃的眸子看过来，看的苏辰直起鸡皮疙瘩。
难不成他特意跑过来是为了兴师问罪？
“本王着实好奇这无盐堂究竟是什么人在指使，却不想是你。苏辰，你可知此种行为是何罪过？”
“……”若面前的是东周王，苏辰也许还会担心。可左烨口中说出这话，她倒一点不害怕。
从前在闺阁中的时候，她和那些闺阁女子想法都一样，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主持家务相夫教子云云。所以被指婚给左烨之后，她便留心起左烨的一举一动，虽然两人从没见过面，但左烨的许多事她都知道。现在想想，那副尽在掌握，当家主母的样子还挺好笑。
她知道，左烨对江湖人颇有好感，常常与皇帝意见相悖，他也不是那种喜欢以此论罪之人。
可他这番，究竟是做什么的呢？苏辰有些想不明白，但隐约觉得不是坏事。
苏辰笑道“王爷这话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可是污蔑。”
冷色眸光凝神看她半晌，忽笑起来“哈哈哈，有趣。”
“王爷既来邺安城，可曾好好逛一逛？”收回视线，苏辰约摸在心中得出一个靠谱的结论，他这是要在邺安暗访几日。瞬间苏辰戴上三分礼貌笑容“明天是中秋，晚上有集会，殿下可以逛一逛。”
“看来来的正巧，不知道苏姑娘有没有时间，可愿意引路？”
“荣幸之至。”苏辰与左烨一起往回走，苏辰却在左烨身后半步外的地方默默跟随，问他在哪下榻，可有人侍候，衣食住行等等一些事务。
就和商州府来接待他的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加客套些。
左烨道“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去。”
“那怎么行，还是我送殿下回去。”顿了顿，她指了指身上大刀道“殿下放心，虽然是晚上，但我却很安全。”
“……”左烨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一阵，最后道“凡尘客栈还有地方吗？我与你一起回去。”
“不知道殿下带了多少人，凡尘客栈只剩两间屋子了。”
“足够了。”
两人先去了左烨下榻处，灵衣和盖曦都在，然后四人去了凡尘客栈。苏辰觉得根本没有去凡尘客栈的必要了，人已送到，她回去就是。“三个人恐怕住不开。”
左烨却道“无妨，他们两个住一间。”
灵衣的嘴角抽了抽，盖曦已经将手搭过来“哎呀呀，灵衣公公，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咱们肯定一百年前就认识了。”
灵衣不是很想理他，打掉了他搭来的手“起居郎，请正经点。”
盖曦耸耸肩“这又不是宫里。”
苏辰看盖曦那副样子，还有灵衣窘迫的模样，莫名想笑。但很快调整表情，自己掐了一下自己。
“两位是客人，怎么也不能让二位挤在一起。我与凤兮挤一挤吧。”
这话说完，盖曦的表情有些怪。
但苏辰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安排完几人住下，特意把自己房间给灵衣住之后，去到凤兮房间，发现凤兮居然喜欢裸睡。
凤兮残妆未褪，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香肩半露出来，隐隐可以看见白皙玉体。凤兮迷迷糊糊醒了，看见苏辰，然后嗯了一声转身继续睡了。
苏辰很无奈，她怎么也没反应啊。
却见凤兮在床上打了个滚，哼唧道“穿着衣服呢。”
原来穿着衣服呢？苏辰半信半疑的躺下，一具滚热的身体就翻过来搂住了她。苏辰向下看，的确是穿着衣服，一件真丝群衫。
可这衣服，恍若透明，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她还是去第五卿房间吧！
苏辰胡乱移开她的手，却不想凤兮环的更紧了，还听见她在说梦话“小竹……老实点……”
“……”
“咚咚咚。”有人敲门，是盖曦的声音“苏姑娘，我和灵衣挤一挤，你还是回自己房间吧。”
听见盖曦的声音，凤兮一下子就醒了。醒来就看见苏辰正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笑。
“盖曦他……”怕是知道某人睡觉时的毛病。
“闭嘴。”凤兮脸上顿时绯红，是苏辰猜对了。
这时候，鸡叫了两声。天其实还没亮，但这个时候，顾伊一定会起。无论前一天多么操劳，睡的多么晚，顾伊总是会在鸡鸣后精神百倍的起床。果然很快，就听见顾伊起来了。
“这位客官，我好像没见过你？”
这位客官就是啥盖曦，盖曦和顾伊说了两句，顾伊就明白了，客栈没地方了。她左手拍在右手掌心“真是失礼了，不就是一个房间吗，本老板娘这就解决。”
盖曦问“请问老板娘准备如何解决？”
“这还不简单？”顾伊道“等我一下。”
就看见顾伊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然后拿着一串钥匙进来。她将钥匙晃了晃，豪气道“对面那个客栈我已经盘下来了，这就收拾三间上房。”
苏辰和凤兮听了，纷纷坐了起来。
对面那个客栈可比凡尘客栈大多了，是邺安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华客栈，顾伊居然说盘下来就盘下来了。
结束了闹剧，苏辰和凤兮，左烨和盖曦还有灵衣，终于躺在自己房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