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荒神和他的失忆大猫猫……
记忆的消逝是代价。
这是让诞生世界成为独立世界的代价。
中原中也坐在孤寂的月球上, 遥遥眺望着远方那颗熟悉而又陌生的地球。
他的诞生世界爱他,祂不想他以生命为代价助力世界升格,于是两害取其轻, 祂拿走了他的记忆。
可失去了记忆的中原中也还会是中原中也吗?
世界不懂记忆的重要性, 祂只想这个新生的世界神明活下去。
中原中也不太懂, 他曾以为身为人类最重要的是灵魂,可是现在……
身材高挑的俊美神明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无声询问:没有记忆的我, 还是我吗?没有记忆的我,还是人类吗?
无人能够回答他。
中原中也放松地躺在了环形山上,他已经不需要呼吸了,很久以前就不再需要了。
但是很久之前……
他已经走过太多太多的世界了, 多到他已经记不清了。
橘发男人那双漂亮的钴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空茫,他不记得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不再需要呼吸的呢?
他开始回忆,回忆自己现在还能够记起来的一切。
大姐、医生、阿呆鸟、太宰……还有, 中原中也。
他只记得这些了。
中原中也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他忘却一切的时间门就要到了, 而他什么都留不住。
他试过无数种办法, 可代价就是代价,拦不住的。
想要有所得, 就必有所失。
这世上啊,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他明白,他都明白的。
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 在浩瀚的宇宙中陷入了沉眠,他倾听着星辰划过的声音,慢慢地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凡所行之事, 必有代价。
他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当地球转过另一面,太阳又一次迸溅出恐怖的温度,一颗璀璨的星辰从银河边际划过,躺在月球上的橘发神明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那双钴蓝色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
它无比的干净,恍若新生的婴儿,恍若初生的朝阳。
神明俯瞰面前的一切,祂向遥远的蓝色星球投去平淡无奇的一撇,随即划开空间门,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祂要去哪里?
祂不知道。
那便前进吧。
这即是空白的记忆,新生的神明,以及……一场没有终点的流浪。
……
神明为自己取名为荒。
多么简单粗暴,因为祂是荒神,所以祂叫荒。
荒的记忆起始于一个陌生的世界,世界是陌生且排斥着他的,于是他转身离开了。
在漫长的时空流浪中,荒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因为祂是异世界的世界神明,所以其他世界会下意识地排斥祂,祂最多能够在世界内部停留两个月的时间门,期间门不可以做出任何攻击世界的举动。
尤其是,伤害世界之子。
但凡事总有例外,当这个世界有祂的同位体在,祂就能够停留半年以上,一年以下。
如果再适当地做出帮助世界的举动,祂还能停留更长的时间门。
荒见过很多个祂的同位体了,有的是守护一方土地的荒神,有的却是向着人类生长的“人”。
祂更喜欢后者。
后者会给祂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于是荒大胆猜测,在祂那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的空白过去中,祂也是后者中的一员。
可惜这个猜测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毕竟祂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过去就只是过去了。
荒很少在同一个世界停留超过一个月的时间门,即便那个世界有祂的同位体,祂也很少和自己的同位体见面,因为没有必要。
祂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祂来过,祂离开。
就是这样。
荒偶尔也会帮同位体的忙,或者接受世界的委托,去找一些稀奇古怪但又很致命的东西。
祂想要自己忙起来,有些事情可以做,而不是真的像茫茫宇宙中那些没有方向的陨星一样,来也匆匆,去也茫然。
过去一片空白的世界神明试着捡起一些爱好,虽然祂也不记得从前那个自己会不会喜欢这些,但祂总得去试试,时间门太漫长了,祂得找点打发时间门的事情来做。
对于荒而言,这样的日子有些无趣,但也不是那么的无趣。
祂已经慢慢习惯了这样漫长的、没有目的地的、重复的流浪。
直到有一天,祂遇到了一个同类。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很适合成为同伴的同类。
……
这是一个……有一点古老的时代。
荒一般用那些向着人类生长的同位体所在的时代来作为时间门参照,祂来到了一个比时间门参照更加古老的时代。
这个世界没有鬼神,也没有祂的同位体,但是,这里有鬼。
一种从人类异变成怪物的东西,这个世界的人类称呼他们为“鬼”。
荒是世界神明,极度虔诚之人的祈愿祂是听得到的。
祂原本没有打算降临在这个世界,有一颗“尾巴”很好看的陨星吸引了祂的目光,祂原本是打算追着它去的。
虔诚的祈愿让祂停下了脚步,祂向祈愿之人投去了目光,随后降临在了这个世界。
祈愿之人名为——产屋敷耀哉。
老实说,踩在人家坟头上委实不太好。
你是神明?
哦,那没事了。
随手划开空间门,落地点恰好是鬼杀队的墓园,橘发的神明又从其他同位体那里学来了高处半蹲的习惯,于是世界神明和祈愿之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
一个像猫一样,脚尖踩在墓碑上,作好奇的半蹲状。
一个被自己的妻子扶着,吃力地为已经逝去的鬼杀队成员扫墓。
产屋敷耀哉:……
产屋敷天音:……
神明俯瞰着这两个人类:“人类,你想要什么?”
为人类时就十分直爽的世界神明开门见山地这样问了,祂不介意满足这个人类的愿望,毕竟不是所有的祈愿都能够传到祂的耳朵里。
这个人类很符合祂的审美。
各方面的。
鬼是没有办法在阳光下行走的,鬼也不可能会对自己的食物有怜悯之心,更不可能……拥有这样强烈的神性。
身为神官后裔的产屋敷天音瞬间门确认了眼前之“人”的身份,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
夫妻二人向这位神明行了大礼。
荒坦然地接受了。
祂又问了一遍:“人类,你想要什么?”
产屋敷耀哉将额头贴着地面,世代相传的诅咒还没有显现在他面上,他掩下心中的万分震惊和不可思议,用颤抖的语气说出了人类遗憾千年的愿望:
“请殿下……灭除恶鬼!”
神明答应了他。
那一天,这个世界上所有饱受恶鬼摧残的人类都看到了恢宏的红色流星。
那是神明自云端投下的重力枪。
明明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没有伤及到恶鬼之外的任何无辜。
真是一位温柔的神明啊。
但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你的诅咒没有解除,为什么?”
荒盘坐在上位,看向下方的产屋敷耀哉。
祂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类所负诅咒的真相,按理说,只要杀死了那个所谓的鬼祖,他的诅咒就会破解。
可为什么没有?
只有一个解释了。
“鬼舞辻无惨没有死。”
橘发神明从座位上站起来,没有生气,只是好奇:“区区一个恶鬼,是如何躲过我的神力狙击的?”
祂很好奇。
祂决定亲自去找这个鬼舞辻无惨。
最终,荒在世界意识的帮助下找到了鬼舞辻无惨。
他还活着,但还不如直接死在那场神力的狙击之下。
橘发的神明在黑暗的山洞前停住了脚步,那双钴蓝色的眼睛里头一次有了如此深刻的愕然和惊讶。
祂没有在看生不如死的鬼舞辻无惨,而是再看——
那个一身纯白,正在进食的……同类。
对方的身高至少有三米往上,祂的头顶有一对晶莹剔透的鹿角,雪白的长发像潺潺流动的溪流一般流淌下来,蜿蜒地铺满了山洞内部,发丝间门流动跳跃着细细的光芒,十分闪亮耀眼。
祂应该是有一双很漂亮的蓝色眼睛,像星空,像苍穹,像一切超乎人类想象的最美好的东西。
可现在只有一只了。
祂的肤色是雪白的,除了脖颈和肩膀以外,其余的部位全部都被坚硬的银白色鳞片覆盖着,像是一身坚不可摧的铠甲。
在祂身后悠悠晃荡的应该是武器,看起来像是半透明的触手,尾端缀着锋利的棱形晶体,尖端还有一抹幽蓝。
无论是从人类的审美来看,还是从神明的审美来看,祂都很美。
但从祂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恐怖,几乎囊括了这世间门所有的黑暗和负面,将一身纯白的祂衬托得像极了远古传说中毁天灭地的魔神。
世界意识曾经尝试着攻击过祂,但都失败了。
荒的到来刚刚好,世界意识需要一个助力,帮助祂驱逐这个恐怖的家伙。
但是,荒没有动手。
祂完全忽略了世界意识的委托,十分出神地凝视着面前这个想要把自己藏在黑暗里的纯白。
——这是同类。
祂在祂的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东西。
——代价。
自己曾为了某件事、某个存在而付出了代价,祂也一样,甚至祂所付出的代价远远高于祂。
这是同类。
荒确定。
祂收回了用于警戒的重力枪,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显得很友好——祂敏锐地感知到了对面的同类只有近乎于兽类的本能。
橘发的神明试探性地踏入了黑暗中。
果然,纯白色的同类对祂发出了危险的低吼声。
很好听,有点像产屋敷家里养的猫发出的声音,咕噜咕噜的,不是很有威慑力,反而显得很可爱。
荒心里有些发痒,如果祂还有心脏这种东西的话,祂想:我
要养祂。
当然不是像产屋敷养猫那样,这将是祂的同伴,鉴于对方只有近乎于兽类的本能了,祂还会像人类教养孩子那样养祂。
只要祂能够做到的,祂都会去做。
祂将不再孤单。
祂们都将不再孤单。
荒停了下来,用肢体语言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钴蓝色的眼睛和苍蓝色的眼睛在空中对视着,良久,苍蓝色眼睛的主人收回了目光,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已经没有力气哀嚎的鬼舞辻无惨。
看得出来,祂很饿,非常非常的饿。
但祂没有吃人,而是专门盯着鬼吃,这也是世界意识一开始没有攻击祂的原因。
直到祂对世界意识流露出了狩猎的欲·望。
——祂太饿了,这些恶鬼远远无法满足祂,所以祂盯上了世界。
世界意识人都傻了,对祂来说,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愤怒的世界意识立刻做出了攻击,想要将这个恐怖又胆大的家伙赶出这个世界,可祂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是世界级的存在!更令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家伙身上还有另一个力量完全不亚于自己的世界的祝福!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这个家伙是另一个世界的世界之子!
wtf?!
世界意识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和对方沟通,但没有一次成功过,这个家伙根本就听不懂祂的话,完完全全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搞什么?!
这究竟是哪家的熊孩子!?
等到荒降临了这个世界,世界意识立刻就向祂求助了。
然而接下来的走向就让世界意识很是不理解了:“你为什么不帮我攻击祂?”
仗着对方听不懂,世界意识就这样毫不掩饰地问了。
荒摇摇头,道:“我会带祂离开,请不要攻击祂,祂没有恶意的。”
祂只是太饿了,而且祂并没有真的攻击世界不是吗?
世界意识语塞,气鼓鼓地走了。
纯白的同类像山间门的野兽一样舔舐着指缝的血液,祂还没有满足,祂还是很饿。
源源不断的饥饿贪婪地吞噬着祂刚刚吃下去的食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祂吃下去的食物就没有了,永远都填不满的饥饿又一次催促着祂去狩猎。
‘好饿,好饿啊……’
祂将视线落在了橘发神明身上。
即便祂的本能告诉祂,在极度饥饿的虚弱状态下,祂是打不过这个家伙的,但是祂实在是太饿了,祂好像、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进食过了。
那座城里的恶鬼没有办法填补祂的饥饿,祂必须再次狩猎进食。
祂的欲·望是如此的纯粹又直白,荒只觉得好笑,同时又感到有些心疼。
祂已经单方面地将对方视为同伴了。
——同伴是很重要的存在,是绝对不可以抛弃的存在。
荒是这样坚定地认为着的。
橘发的神明向纯白的同类伸出了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其他世界狩猎。以后,我会陪着你,直到我陨落。”
我们都被世界排斥,这没有关系,以后我们互相陪伴着,漫长的时间门就会是有趣的旅途了。
来吧,跟我走吧。
荒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没有半点不耐烦,也没有逐渐变得焦躁,祂似乎将化为神明之后所有的温柔都用在了此刻。
纯白色的存在藏在黑暗里,一瞬不瞬地看着祂,周身散溢着恐怖的气息。
过了很久,橘发的神明已经将祂的话重复了一百多遍了,藏在黑暗里的纯白存在才慢吞吞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试探性地、带着一丝审视地,放在了橘发神明的手心里。
是温热的。
纯白色的存在有些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这使得祂更像一只猫了。
荒握住了这只大号的、雪白的、覆盖着半数鳞甲的手,看着那只苍蓝色的眼睛,轻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同伴了。我是荒,往后请多指教。”
超大只的猫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身后的半透明触手愉快地晃动着。
第一次,祂感到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