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这回林达是真的沉默了。
过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说话。
林达蹲下来，晋秋也跟着蹲下来。
下课铃声响了，下节课是英语，但李忠提前打了招呼，下节英语课也拿来上班会了。
两个班主任为了减轻孩子们的压力操碎了心。
“你怎么知道。”林达并没有用问句，他抬起头，盯着晋秋的眼睛。
“到后山操场上去吧。”晋秋看向四周，下课了四周已经有些嘈杂起来了，楼上的窗边也有人在往下看。
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两人爬着山，沉默了一路，都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这让晋秋又想到他上一回和秦昭从教导主任室出来爬上山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们还是一起爬到山顶都会被同学们惊诧怀疑的关系，谁能想到在现在，他就暗恋上了秦昭呢？
也许，是早就喜欢上了。
这是晋秋这两天送外卖途中对自己的定位。
他一直在想这个事，毕竟一个不明性向的男生突然得知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内心都会掀起巨大的风浪。
说是不明性向，是因为他以前从没喜欢过人。
因为自己的家庭是个悲剧。
或者说，他不太敢喜欢上别人。
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身为男生，喜欢上了男生。
这让他怀疑，他根本不是不能喜欢人，而是单纯喜欢好看的
两人爬上山顶，山顶上有几个初中的班级在做热身准备运动，不过没关系，场地够大，他们说的话不会有人听见，就算有人听见了，那也是初中部，跟他们高中学部隔着一个次元。
“其实很容易就看出来的。”晋秋沉默了一会儿，见林达还没有开口的意思，意识到他是在等自己的回答，就率先打破了沉寂，“你以前总喜欢跟在徐空后面，虽然你长大了之后就不做这种事情了，但小时候的事情，是最暴露本心的，因为小孩子心里单纯，他们喜欢什么就是喜欢什么，不会像大人一样心思深沉。”
“而你长大了以后，虽然稍有克制，但一些小细节是骗不了人的。”
林达低下头，抿了抿嘴唇。
“我知道这种情感是不被接受的。”林达开口，“我小舅舅就是个同性恋，他已经和我们家里人断绝关系了，我还记得他离家出走那天他被打的有多狠。”
“后来，小舅舅也自杀过很多次，不过都救回来了。”
“但他现在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因为自己是个同性恋，家人没了，工作还丢了，他现在根本不敢牵着自己的男朋友上街，就怕被人戳脊梁骨。”
“晋秋，你懂我意思吗？”林达再也忍不住，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红着眼眶，连语气都有些哽咽了，“我们什么都没做错，但是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代价太大了。”
“就因为我们是同性恋，就因为我们和他们不同，就会被别人骂作下流，恶心。”
“林达你先冷静一点。”林达的小舅舅晋秋也听过一些，但不是特别了解。
“我冷静不了！”林达停下，看着晋秋的眼睛，“你知道我喜欢徐空喜欢了多少年了吗！你知道我因为这份感情，半夜里整宿整宿睡不着，就因为我喜欢上了徐空，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但小舅舅的前车之鉴让我不敢向前。”
“我曾经也有过幻想，曾经也想过我和徐空我俩的未来，但是都在小舅舅的阴影下，化成了齑粉。”
“你这是懦弱。”晋秋沉下脸，“既然喜欢那就去表白，总是藏着掖着算什么男人，就因为你的小舅舅？一个个例？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同性恋难道都要藏着掖着吗？他们很多不也是生活在阳光下？”
“对。我就是懦弱。”林达有些自暴自弃，“晋秋，你觉得我胖吗？”
“你那里胖了？”
晋秋上下扫着林达，别看他们哥儿几个成天叫林达“胖子”，但其实林达还真不胖，林达胖那也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而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壮吧，微胖。
“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徐空。”林达摇摇头，语气里有些不难察觉的落寞。
“你他妈别轻易否定自己的价值！”晋秋再也忍不住，抓住林达的衣领子，“你怎么知道徐空不喜欢你？连告白都不敢的懦夫！还一直默默暗恋，你以为你演偶像剧呢这么墨迹！”
“你他吗懂什么！”林达抓住晋秋抓住他衣领的手，努力推开他，让晋秋往后踉跄了几步，“晋秋！你和我不一样，我们几个好歹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彼此都知根知底，但秦昭呢？！”
“如果我没记错你在两个多星期之前还视他为一生的死对头，现在说喜欢就喜欢上了？你把哥儿几个当什么了！”
“秦昭那个人在学校里都不怎么理人，出了名的不好惹，你还敢招惹他！你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吗！我不能看着你往没有回头路的地方走！”
“我喜欢他！”晋秋一把推开林达，但力气却比林达大的多，一把把他推在了草坪上，“难道这还不够吗？”
“你还真是。”林达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有毛病，非得栽在秦昭那个人身上？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不知道，我看感情都是好的方面，而你不一样，你看到的没有好结果。”
“结果好不好不是你说的算的。”
“但你最起码能有个念想，能有坚持下去的希望！”
两人也不说什么了，直接在草坪上扭打在一起，这个时候两个即将成年的男人，说什么也没用，用拳头才是最直接的方式。
旁边的班级老师都管着自己班级的事情，看到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心里都是一个想法，不想给自己惹祸上身。
毕竟看两个男生的身量，应该是高中部的，打电话给高中部的老师过来处理比较稳妥。
这边的两个人还在打。
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但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要害部位。
晋秋就是看不惯林达的一副“我就是为了你好”模样。
说实在话晋秋他们几个从小到大操心最多的便是林达，在他们几个当中最稳重的也是林达。
晋秋就不说了，从小就是混世魔王一个，没法指望，而徐空，多半看戏起哄，季君瀚则是他们初三的时候在游戏厅认识的，做事情全凭兴趣，完全不会考虑后果，在考到同所学校的时候几人都还诧异了一番是真的有缘分。
晋秋能当上一校之霸，除了晋秋自己就有实力以外，说实在的和林达他们的智取规划分不开。
但这样的林达就容易把自己陷入一个死循环当中，因为太过靠谱很容易就钻牛角尖。
他很容易就想太多。
两人在操场的草地上扭打，可能是因为铺了草皮所以并没有很多尘土。
别看晋秋总体比林达身量小了一圈，但晋秋毕竟还是练了很多年，很多技巧是林达所没有的，便很快就占了上风。
耳边突然出现一阵老师的嘈杂声。
“我倒是要看看是那个小兔崽子上课的时候在操场上打架！”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三千瓦光头教导主任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飞快收手。
两人趁着教导主任还没近身，飞快从草坪上爬起，想要躲过教导主任的攻击，但通往山下的路只有一条，两人还是被教导主任抓住了。
灿烂的阳光下，教导主任的大光头晃来晃去，晃得晋秋二人面如死灰，等待着黎明的审判。
“又是你晋秋，上次和秦昭打架不算，连你自己的兄弟都下手了？”
教导主任不愧是教导主任，双手背后慢悠悠踱着步子，他的皮鞋也和头顶一样散发着睿智的光芒。
“是这样的主任，我俩在草坪上闹着玩呢。”晋秋示意林达别说话，嬉皮笑脸地跟教导主任插科打诨，“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四好青年，一中的五好学生，也要在忙碌的学习中为自己减轻一点压力，你看今天的阳光多好，我们嗅着花香……”
教导主任：“”
编，你给我继续编。
“对，主任，我们就是来晒晒太阳，至于几位老师说的我们在打架，完全不存在。我们都好的要穿一条裤子了，怎么还能打架呢？”
教导主任：“”
这种情况还真不能判他们打架。
毕竟那几个体育老师也只是远远的看着，看两人除了身上和头发上沾了点草以外，脸上胳膊上倒没有其他的伤。
教导主任自认倒霉。
“行吧，下不为例。”
“等会儿。”摆了摆手的教导主任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你们班这节是体育课吗？”
两人点头如捣蒜。
都这个时候了，在不撒点白色的谎言那可真的是傻子。
“那行吧。”教导主任一转身，不知怎么的林达和晋秋居然在那一颗光头上看出了疲惫的倦意。
“晋秋。”快要走到教学楼，林达突然喊了晋秋一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兄弟，兄弟们给你助攻，但只有一个条件，你一定不要后悔。”
“做兄弟的，还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谢了哥们儿。”晋秋朝林达伸出手，两人手掌相握，又用力抖了抖，“我看徐空也未必不喜欢你，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林达笑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要是秦昭那个家伙敢欺骗你的感情，我肯定是第一个就要把他揍到姥姥家的。”
“放心大胆的去追，我感觉秦昭对你的那点心思全他妈写脸上了。”
晋秋不好意思地笑笑。
两人回到教室，节目果不其然还没演完，这个时候刚上英语课，是三班的一个同学在用吉他弹着一首很老很老的英文情歌。
李忠见晋秋回来了，也没惹什么事儿，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都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