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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负心人闻香嗅玉 痴情女魂消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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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不语红着脸,忍着疼,明知祝让替女儿打掩护,心道哪有什么天人上师,哪有什么落霞绮罗,法宝神器……嘿嘿,不过话说回来,把人小姑娘堵在臂弯确有其事,挨几句骂也无伤大雅。

    走进祝家大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丹香和草药混合的特殊香道。

    雷卷闻了两口,跌跌撞撞,晃晃悠悠的挪到婢女身边,眼看就要跌倒,旁边的婢女连忙将雷卷扶稳,一边关切道:“您怎么了?有何不适?”

    雷卷装出闻高了的样子,倒在女婢肩膀,孱弱道:“祝伯父,府上还要家丁吗?哎呦!您可不知道,我呀每天闻着这味,指定能活八百岁!”

    祝让笑道:“雷公子和令尊一样,净爱开玩笑!我家可没胆量请未来的侯爷当家丁!”

    雷卷臂弯一捧软香如玉,沉醉香河。

    香不醉人,人自醉。

    雷卷醉态繁缠,有气无力道:“实在不行,让我爹来府上当家丁!他老人家这两天正闹心呢!”

    祝让装没听见,也不好搭这个腔。

    快步走到风不语旁边道:“风公子,祝某请您来,只因最近药库总有药材神秘丢失,前两天,我蹲守一夜,方圆三丈连个苍蝇都没过来,可药还是丢了!您说奇怪不奇怪!另外呢,我怀疑家里有人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咱也不懂这个,请您来规整规整!若是有,您费心给清理一下;若没有,我也图个安心呐!”

    风不语愣了愣:“祝伯父大概是找错人了吧,您得找驱魔驱鬼的高人,这事我可不敢应您!”祝让忙拍了拍风不语的肩膀:“风公子,您太谦虚了!您既有弑魔的雷霆手段,就一定有辨识邪魔神鬼的能耐!”

    风不语听罢,脑子里都想好了怎么拒绝,刚准备开口,雷卷突然凑过来道:“那且得慢慢找,仔细找,挨着个的找!是吧,风兄!”

    风不语摇摇头道:“祝伯父,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转身要走。

    这时,祝新叶伸出长腿,拦住风不语的来时路,又探出长腿灵巧的把大门关住,回头娇媚笑道:“风公子……既然来了,便别急着回去呀!筑基之上,七层境界,留下来吧,新叶一定会鼎力相助……”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场面话说的越漂亮,心底下算计的就越深沉。

    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我祝家可不要谁想来就能来,我爹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更何况我爹亲自登门去请,给足了你面子,你受了这份礼遇,上了这趟车,想回去没那么容易!

    再说了,撩完就想走,我祝新叶还没答应呢!

    风不语呆呆看着祝新叶的大白腿,暗道了声狡猾,不再拒绝。

    风不语听得很明白,既然祝新叶准备了一万种方法把人留住,自己也就没必要再想九千九百九十九种办法离开。

    厉害且美丽的女人,每根汗毛都是手段,躲不开,逃不掉。

    眼看雷卷显然已乐不思蜀,九头牛都拉不走!

    风不语只好暗叹一声:既来之,则安之。

    其实,见到祝让的第一眼,风不语就明白:显然比起江家,与凰山更亲近,更信任祝家。

    既然有人想透过祝家这面屏风,细细丈量丈量风不语和雷卷的分寸、重量和志向。

    那他便将计就计,借祝家敲一敲凰山神秘的大门,见一见开门的真正主人。

    和聪明的对手过招,风不语打小就懂:缺少足够强大可靠的后盾,一切大小问题都要自己面对,自己就是最后的退路!

    这也是所有棋手都懂的道理:对弈双方,越了解对手,胜算越高;反之,暴露的越多,越容易被对手拿捏!

    风不语没想到凰山的布局来得如此之快,快到他还想不出祝家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祝让先带二人四处熟悉府内环境,一路亭台楼榭,步步成景,美不胜收。

    雷卷是见过世面的,来到祝园,竟流连忘返,拍手称绝。

    他满眼尽是香艳的婢女,活脱脱纨绔子弟本绔。

    风不语看似游园观景,实则暗中观察,仔细用步伐丈量尺寸,在脑海里迅速绘出祝府的地图。

    浏览过后,他惊讶的发现,府内几乎所有的路径都与最后面的一座庭院相连。

    他猜测,那里定是丹房,祝家最核心最机密最重要的一处,能且只能是这里!

    祝让的心思特别细腻,细腻得令人发指!

    看得出,庭院周围的地面、墙壁经常翻新处理,走的人多,地面磨损就大。

    府内所有建筑都不使用那种能被鞋底、手掌磨得锃光瓦亮的材料,这种材料无异于在给贼人指路。

    祝让只是轻描淡写的介绍了一句这座庭院,一语带过。

    风不语笑笑,自不多问。

    祝让指着一处独立的院落,四面是高高的围墙,西墙开门,朱红的大铁门常年紧闭!

    院子中央是一座三层二十四柱开间的宽大殿廊建筑,院墙四角各建一座塔楼,于殿廊分开。塔楼足足比殿廊房檐高出三丈有余,每两座斜角塔楼为一组,两组护卫劲弩不离手,瞭望窗置铜锣犀角,以作预警之用。

    塔楼的视线极佳,是除殿廊外,祝府最高的建筑,祝府所有人的行踪,都逃不过塔楼的监视。

    在此等严密的防护之下,药材还会丢失,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风不语低声问祝让:“祝伯父,护卫如何换防?”

    祝让叹了口气:“贤侄呐!四组护卫,每组八人,共计三十二人,日夜守护,队内临时调整人员值守时间和次序,并无换防轮流之说!”

    风不语点点头道:“可有地道、暗格能进入廊殿?”

    祝让摇头道:“绝无可能!当年为营造此殿,院墙、殿廊正下方,足足熔炼了九万多斤玄铁为基,浑然一体……”

    “地基距离玄铁,有多高?”

    “地基均用大块玄武岩层层堆砌,铸铁熔成铁汁,浇灌缝隙,足有九丈!”

    风不语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可否入库一观?”

    祝让没有丝毫犹豫,爽快答应。

    与塔楼护卫对过通行暗语后,祝让推开铁门,走进院子。

    门,竟然不上锁!

    祝让笑笑:“祝伯父认为,再坚固的铁锁也锁不住贼的手,只有以人为锁,贼人才无处下手!贤侄以为如何?”

    风不语仔细听着祝让的措辞,竭尽贴、亲、腻之能事,显得他们的关系亲密无间。

    尤其是那两句刻意强调的“贤侄”,风不语忙点头道:“祝伯父高明!”

    说这句话时,雷卷竟偷偷的笑了……

    风不语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雷卷,那家伙竟像立刻装作没听到一样,举手投足尽显随性。

    好像祝让说起开门撬锁的贼人,与他毫无关系。

    他在笑什么?

    笑祝让?

    笑他以人为锁,锁不住贼人三番五次窃药吗?

    雷卷回了风不语一个吊儿郎当的“五十步别笑百步”的眼神,瞬间扯平。

    雷卷突然肚子疼,匆忙去寻茅厕,风不语只得道:“明日再入药库查看,我好想也有些不太舒服。”

    祝让只得听从。

    祝家的药库,珍贵草药没个千八百年的道行,根本没资格入库;寻常草药那得是能避开天灾人挖,活过千年万年的人间福根才行。

    诸如百年参、千年鳖之流,在祝家也只是下锅的辅料……当然,这些都是传闻。

    祝家有三件老宝贝:厨房的锅、药库的锁、丹诀丹谱和丹火!

    祝让膝下三位千金,号称三件新宝贝,流传着三个说法:

    新叶的腰、新枝的娇、新花的刀……

    新叶的腿、新枝的嘴、新花的杯……

    新叶的飞眉、新枝的舞衣、新花的拳锤……

    每多一样精准的概述,风不语和雷卷就足足多了一种劫难!

    三新尤物,九种风情。

    于人间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诱惑。

    今天,对风不语和雷卷而言,多少有些遗憾,毕竟他们还没见过传说中祝新枝和祝新花两姐妹。

    看来祝家之行,接下来不但多彩多福,而且只能盼他们自求多福。

    ……

    尽管不舍,雒璃自然有不得不离开风不语身边的理由。

    凤凰城外,凰山旁的一处高垣,乃凤冢烬墟。

    凰山下入腹地三百丈,有一处冰瀑火崖,相传自天地鸿蒙初开时起,崖壁上就常年悬挂一道冰瀑,冰瀑内暗崖中,养着一团万年不灭的明火,风不能动其焰,水不能灭其灼。

    相传凰族靠着这团不灭的永生圣火,领悟了生死玄机:死为灭除一切邪贪妄念,而生为证道死后无极之乐!于是,凤凰神鸟在圣火中涅槃,从灰烬中重生!

    这便生出凰山三变的神通。

    圣火处幽径通往鸣壑茔丘,便是那些由最终没能重生,瘗亡的凤凰神鸟,被圣火焚成灰烬,尸骨堆积之所,千百年烬骨堆成丘垣,是为凰山禁地。

    遥想当年,最初世代守护永生圣火的并非凰族,而是夜魔魈鸰族。这里曾是夜魔魈鸰族的圣地,被凰族灭族后,竟在鸣壑茔丘之下的地底,悄然复生。

    复生的魈鸰,用利爪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掘出纵横交错的地下洞道。

    它们藏起锋利的爪和喙,收起或撕下黑色的羽翼,从洞道走向四面八方,隐匿于人间。

    它们悄无声息地统率着西方的寒鸦,北方的老鸹,东方的楚乌和南方的渡鸦,用翅膀和魔语啼叫,传递信息。

    凰山之人不敢轻易惊扰禁地,久而久之,这段隐秘的事迹也就渐渐被世人所忘记。

    夜魔魈鸰族在最危险的地方发迹,反倒最安全。

    而雒璃恰和夜魔魈鸰族有着无法割断的羁绊:

    雒璃循着父亲临死前留给她的讯息,一直走到城外一处悬崖边上,拿出玉环,双手捧向天空,虔诚望拜。

    跪拜之后,雒璃纵身跃下万丈悬崖,她不愿入魔,因为魔,配不上风不语……而活着,将成为风不语最致命的弱点!

    所以,她要风不语无所顾忌的活着!

    作为夜魔魈鸰在凤凰城救下的第九百九十九名新生婴儿,她回来,既带回了父亲的死讯,也把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与人间割离,还给赐予她生命的夜魔魈鸰。

    雒璃的母亲江氏在城外等待雒台归来的那个夜晚,提前分娩,她绝望的在旷野痛绝昏死。

    那晚,距离雒台和风延被关在焚土烬庐阵内才不过半年。

    两年半之后,雒台风尘仆仆的归来,抱着女儿,听江氏含泪将一切说出。

    第二天,江氏便离奇死去。

    原来,她和女儿将死的夜晚,江氏与夜魔魈鸰做了个交易:雒台回家后,如他肯入魔,女儿便可以活着;如不肯入魔,便要亲手杀死女儿!

    雒台屈服了。

    但他后来才知道,一人入魔,子子孙孙皆为魔!假如雒台杀死女儿,自然不存在子子孙孙;假若雒台杀死亲生女儿,此等魔念入了体,雒台即便不入魔,却已是魔!

    让雒璃活着,是他无奈之中,作为父亲的选择;雒台死后,雒璃遵从父命,是她作为人最后的选择。

    当然,她同时也选择了死!

    选择了爱和忠贞,死亡和纯洁!

    她在生命最美好的时候,将自己全部交给风不语。

    当她跳下悬崖,没有人知道这个美丽的女孩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有人看见,无论是谁,大概都会惋惜和同情;同时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似水年华,还有比面对死亡更可怕的吗?

    没有!人间的眼,只能看到死。

    看不见,为爱永生。

    这些话,风不语永远也听不见了。

    用不了多久,他的怨恨,愤懑和不理解,都会消融在温柔乡里。

    这份爱,风不语永远也感受不到了。

    用不了多久,他的眼,他的心,他的手,会放在别人身上。

    这些话,将永远的成为零落在风中的秘密,或许偶尔会成为风不语心底的不舍牵挂和稍许悲凉的记忆,但无论如何,那场似乎会发生,但永远不会发生的,纯洁的遇见,就此错身……

    风不语永远不会知道,世间有个深爱着他的女孩,为了保护他,悄然枯萎……

    风不语甚至找不到为她流一滴眼泪的充足理由!

    可怜……

    可惜……

    可叹……

    可恨……

    或许,这才是人间真实的模样。

    逛完祝家,祝让在后院的湖心亭内,准备了酒席。

    雷卷早饿的前心贴后背,急不可待。

    湖那边,假山上。

    悄然升起一幕清月。

    祝让的手指向湖心亭外的假山,低声道:“两位公子,祝某请来月中仙子,轻舞助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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