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五德世家皆失德 熙攘来去因名利
桥廊迎面走来四人,随行人数众多。
为首的任裁﹑陟彰﹑李魁﹑辛步滕四家族长快步走上前,任裁对羿连城礼道:“家主,近日风闻金顶有变,我四人不请自到,特来相助!失礼之处,切望海涵!”
羿连城喜上眉梢,忙道:“五德世家同聚,令天阙蓬荜生辉!来人呐,快备上好筵席!”
陟彰、李魁、辛步滕依次见礼,五人行至金顶殿前。
见殿前五彩流光,颇多感慨。
陟彰高声道:“想我先祖鬼斧神工,敕造金顶,神殿落成时也是这般祥光护佑!念及陟家先祖,令彰不甚汗颜!”
金顶神殿,阔别已久的荣耀,回来了呀!
李魁也是感慨万千:“金殿雕梁画栋,都是出自我李家笔墨匠心,魁深受祖荫,不敢相望!”
辛步滕也想感慨几句,却被任裁拉到一旁,低声道:“老辛,下月瑶台别院就要动土,这个忙你得帮呀!”
辛步滕叹了口气道:“地要一锄一锄凿,土要一铲一铲挖!老任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宁府花园的钱你得先给我吧!”
任裁欲言又止,啐了辛步滕一脸:“你老实说,宁府后院挖出的银罐,你偷藏了多少个?上缴十罐糊弄宁大人,我可替你看着呢,一百多罐的金银,别以为能瞒得过我老任!”
辛步滕不由得心疼:“老任,天地良心,你哪只眼睛看见一百多个罐子?最多二十罐!”
任裁冷哼一声:“人无横财不富,见者分一半!把挖地的钱款扣出去,你要不给我拿十个罐子,我这两天可要去宁府结算尾帐,到时候可别怪你任哥酒后失言!”
辛步滕忙点头哈腰的赔罪:“得得得!肥水不流外人田,给你十个罐子,宁府的钱款你到时候一分不少的要给我结了,不然……”
任裁骂道:“不然如何?”
辛步滕笑道:“我可听说,有人偷偷从河南运回的松木,绘上金丝楠木纹,卖的可是黄金的价!”
任裁一把捂住辛步滕道:“算你狠!成交!”
辛步滕咧开嘴,露出满口金牙笑道:“金丝楠木唉,随便一根不顶十个罐子?我算算……二十四根,那就是二百四十只罐子呦!都说无商不奸,谁能黑得过你老任!”
任裁低头哈腰地拍了拍辛步滕鞋面上的灰尘,一脸谄笑道:“辛兄,凡事好商量!”
辛步滕冷哼一声:“商量个屁!罐子的事,我打听清楚了,宁大人祖上就不清廉,这些东西见不了光,便是我硬塞给他,他也没胆敢要!还是说说金丝楠木的事吧,宁府胆敢私用皇家专用木料,你以次充好,我看这事没二百个罐子,平不了!”
任裁牙疼,忙赔罪道:“辛大哥,您嘴下留人!等瑶台结账,我就给您把二百个罐子送到府上!”
辛步滕笑道:“大家伙都是混饭吃,别总想着砸自家人的饭碗,过两天,我派人去瑶台!行了,这事就这样了了吧!”
任裁吃了个哑巴亏,转念又发起狠来,急忙叫来家奴,低声叮嘱道:“你去找个不怕死的辛家人,把这事捅到皇城!”
交代完毕,又向随从要来笔墨,写了封信给宁大人。
大概意思是,早有内幕消息通传,有人意图告密,构陷宁府。如皇家亲查,只需将金丝楠木表面的漆层凿开,查实里面是寻常松木,定可遇难成祥,再享封赏。手艺人养活一家老小不易,烦请宁大人多多费心,帮忙寻些营生云云。
一切安排妥当,任裁暗道:“辛步滕呀辛步滕,敢打老子的主意,保准让你连这口金牙都保不住!想从我老任嘴里划拉钱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羿连城筵席准备停当,却久久不见辛、任二人落座。
这时见辛步滕昂首阔步的走进大殿,反观任裁,灰头土脸。
众人都知二人斗法多年,大概看得出,方才交锋,是辛步滕占了上风。
席间任裁很快就恢复了气势,言语中和辛步滕针锋相对!
辛步滕冷哼一声,一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的德行。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众人叙完旧。
频繁向任裁示意。
任裁抿了一口美酒,坐倒在地,一腿盘起,一腿搭在桌上,一脸坏笑地朝着羿连城递出酒杯。
羿连城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暗自寻思,来者不善呀!
任裁放下酒杯,故作醉态,嗤笑不止。
众人知大戏开场,停筷驻盏。
李魁连声称怪,追问道:“任裁兄因何发笑?”
任裁忽然猛拍大腿,高声道:“真是天下难寻的好姻缘!妙呀!”
陟彰忙问:“任裁兄是嫁女还是娶亲?什么好姻缘,说来让大伙高兴高兴!”
任裁见时机已到,又笑了几声,这才缓缓道:“羿家主,令千金贵庚?”
羿连城忙赔笑:“小女年芳十四……”
任裁早有预料:“可有婚配?”
羿连城摇头道:“不曾婚配!”
任裁又笑:“可有心上人?”
羿连城一脸不开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她自甘堕落?何来心上人?”
任裁长呼一口气道:“如此甚好!青翎孩儿正是豆蔻好年华,做长辈的,自然也就多操了几分心思,眼下就有一门好姻缘,不知羿家主意下如何?”
羿连城冷着脸,心道:我羿家之事,何劳旁人操心?转念又想,翎儿也不小了,迟早要嫁人,却不知这门好姻缘,如何好法。
心中虽有不满,脸上却笑得灿烂:“多谢任兄记挂,不知谁家子弟?”
任裁见羿连城上钩,正色道:“前些时日,终南山刘太师命在下修建新宅,太师膝下有一独子,名唤剑锋,正值舞象之年,这孩子平素喜好鼎炉丹青,修行问道,一心想寻一修行世家女子为妻。青翎孩儿容貌出众,又是羿家独女,修行世家,家主你说,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
羿连城心道:“就知没安好心,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只得推脱道:“父母之命不可违,但我羿连城向来不愿委屈了自家孩儿,此事当先青翎同意,才好定夺!”
李魁笑道:“羿家主向来说一不二,若青翎那孩子不愿,你又当如何?”
陟彰也道:“家主主持天阙宫,声名远扬。达官显贵有心攀附者,自是不可胜数,可别瓜地挑瓜,挑的花了眼,反而把孩子耽误了!”
辛步滕冷笑道:“刘太师三代单传,位列三公,门楣自与天阙宫相当,门当户对,确实是门好姻缘。”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来劝,大有不嫁女儿天理不容的架势。
羿连城沉思片刻,缓缓起身拉开遮着天阙金顶和壁画的金帐,叹然道:“五德世家,世袭罔替,守护飞升大道,诸君可还记得金顶圣迹,星空穹顶乎?”
众人被穹顶投下的冷灿星光震慑,纷纷拜倒在壁画前,祈天膜拜。
良久,待众人重新评估掂量了如今的天阙宫后,个个汗颜。
羿连城朗声道:“半月之前,诸兄长之言,连城莫不敢违;如今金顶神殿恢复如初,天阙气运正旺,我羿连城的女儿,恐怕……”
李魁赔笑道:“家主所言极是,贤侄女的婚姻大事,自当从长计议,我等粗鄙浅见,不足为信,不足为信!”
陟彰光秃秃脑壳瞬间渗出一层冷汗:“李兄所言极是!”
任裁忙起身赔礼:“天阙宫重见往日荣光,寻常富贵人家,自然配她不上!”
辛步滕目光灿然,盯着周遭星斗看了个仔细,惊叹道:“这才是真正的鬼斧神工呀!家主如日中天,天下良婿当任由贤侄女挑选!”
羿连城冷冷道:“连城感念五德世家,眼下正有一事,想与诸公商议!”
四人迥然同念:“商量什么都好,可别提钱财二字!”
偏偏羿连城想众人所怕,淡淡道:“我欲广纳四海宾客,齐聚天阙金顶,诸公定要鼎力相助!”
四人一愣:“谈钱没有,其他的再商量!”
正想离开,羿连城缓缓冲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举在头顶,挡在金殿门口,大有今天不商量出个结果,谁也别想走的气势。
四人重新落座,从长计议。
羿连城站在门口道:“五德世家的根本在天阙金顶,天下修行正道,在五行天宗。从今天开始,天阙宫要把修行正宗的场面找回来,为天下修行万民立命,为五行正宗继绝学,为九州开太平,为三界盛世重筑天阶明台!”
四人拜服,不敢再有异声。
问题也来了,五德世家财力雄厚,只然四家出钱出力,虽能勉强办到,终难使其心甘情愿的交出家产,重归天阙管制。
四家族做惯了钱财往来的生意,逐利之心已深入血脉,想要他们挥金如土,则必须给他们画一个回报丰盈的大饼。
这时,青翎拉住吴霜的手,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幅吴霜早就画好的长卷。
一双秋瞳剪头颅,死死盯着要给她说媒拉纤的任裁。
美眸横扫一眼,把另外三人扫得无地自容。
青翎是隐约知道父亲计划的,若不是吴霜拦着,她早就冲进来了。一小会的工夫,吴霜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计划。
青翎暗自庆幸,父亲在最后时刻,没有把她当成他宏图伟业路上的垫脚石,如果羿连城当时应下了婚约。
青翎一定会头也不回地拉着吴霜,从此和天阙宫羿连城划清界限。
而羿连城选择了更狡猾的一种可能,纵然要把青翎的幸福和婚姻垫在脚下,他需要更大的筹码,而不是一个式微的三公世家。
将来,羿家就是名动天下,九州竞相攀附的豪门,他又怎么会把女儿丢出去,放开吴霜这条大鱼呢?
羿连城心里很明白,吴霜醒来后没有翻脸,意味着只要有青翎的羁绊在,他一辈子也不会再提及此事。
因为在翻脸和青翎之间,吴霜不可能不选择后者。
他要用青翎留住吴霜,借他九龙观星阵的应命之人,让天阙宫成为九州修行的忠心!
羿连城的野心,不在五行,远在三尘之上!
他要改变九州的修行秩序,脚踩五行天宗,手谈三尘,天阙宫才是那个最应该高高在上,距离三界最近的唯一圣地!
吴霜从渊薮城阙归来,羿连城终于参透了,壁画中所描绘的一切,那些曾经令他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谜团。
他也在三圣图中,找到了答案;更在吴霜的身上,看到了天阙宫崛起的希望。
承载巍峨广厦的栋梁,尽在辉煌之下受苦。
羿连城无需力扛九鼎,也可傲峙九州!
格局,在才华之上,羿连城悟了!
就在吴霜吞食九龙的那晚,这个凶猛胆大的念头就出现了。
也是那一晚,羿连城久立金顶,望着洛倾城决然远去的凄凉背影,他让仆人将天阙宫最盛大的仪仗,最亲信的弟子,最深藏的隐秘,最丰饶的财富,全都送给她。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听见,看见:我羿连城的女人,将是九州的主人,碧波圣海月青城最惊艳的圣女!
没有之一!
擎天一直守在天阙宫,尽心尽力帮吴霜了解整个修行世界。
在擎天谆谆教导下,吴霜的见识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从擎天身上疯狂汲取着营养。像吴霜身负神格,铸五行灵躯,天掘灵泉,这样的人,千年难遇。擎天秉承石鼓的训导,不做刻意引导,顺其自然,遵循天道指引。
石鼓还交给他一件使命,在吴霜尚未具备自保能力之前,悉心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