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给岁月以文明
孔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只得乖乖双手抱头蹲下。
三部人形安保机器人从角落向他走来，边走边向他广播道:“先生，你的行为侵犯了了欧罗盟共有财产，涉嫌违反《欧罗盟管制区法》第二百六十一条第二款规定，我们将约束你至欧罗盟官方司法部派员到场调查，请你配合！”
“欧罗盟不存在了，你们不可能联系上他们的，世界已经毁灭200年了，你们不用再忠于你们的职守了，这里是无主的。”孔津对机器人说道。
“不可能，只要我们依旧运转，欧罗盟就永远存在。先生，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将会作为你违法的证据。”三部机器人异口同声道。
这句提示有沉默权的标准话语叫米兰达条款，本来属于盎撒法系的特色，但欧罗盟也借鉴了这做法。
“你们尽管呼叫欧罗盟执法部吧，不会有人回应你们的。如果一直没有欧罗盟官方的人前来，你们将约束我多久？你们有执法权吗？”孔津蹲地下，双手抱着头。
“欧罗盟所有人造智慧个体均没有完全的执法权，但你作为侵犯《欧罗盟管制区法》的非公民，我们有权约束你72小时。”其中一个机器人回答道。
这些机器人的动作神态非常自然，接近人类，但克制设计成一眼能让人看出是机器人的样子，或许是为了避免恐怖谷效应，或许是为了让人准确的辨别哪些执法人员是有完全执法权的。
恐怖谷效应，指的是人形的东西，在做得越来越像人的某个程度，突然会给人恐怖感。所以，机器人要么做得完全像人，无法分辨，不然就需要做得有明显的机器人特征。
有的人害怕洋娃娃，害怕小丑，便是源于恐怖谷效应。这或许是人类祖先曾经跟其他人种如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共存时期形成刻入基因的本能。
“如果你们没有完全的执法权，我同意在此栋建筑内不离去，但我要求在建筑内自由活动，直到72小时后确定你们无法与欧罗盟司法部门取得联系。”孔津放下双手，站了起来。
“蹲下，你的暴力破门行为，破坏通讯设备的行为涉嫌严重犯罪，请你配合，否则我们将采取武力！”其中一部机器人大喊，同时掏出了手枪。
孔津乖乖照做，他之前从未见过这样智能的机器人，有意跟他们聊聊:“你们没有完整的执法权，你们只是这座建筑的安保力量，无权对我的行为进行定性，我现在口渴，需要喝水，请立刻停止对我在本建筑内的约束，否则将报告你们侵犯人权。”
三部机器人一听，明显一怔，掏出武器的机器人也收起了自己的手枪。另一部机器人说道:“你说得没错，先生。我们允许你自由活动，但不得离开这栋建筑以及我们的视线范围，你明白了么？”
“明白。”孔津嘴角一弯，这才站起来，大摇大摆地往楼下走去。
他对欧罗盟太了解了，只要一用人权威胁，显得自己了解法律，他们的执法者立刻就怂了。
这些机器人可能拥有自我意识，会首先用比较严格的方式约束嫌疑人，在明白到对方可能拥有法律常识后，再做退步。
孔津走回楼下超市，桑乔这会儿已经被机器人压在身下狂叫:“放开我！我没偷！你这部破烂机器！放开我！”
孔津摇了摇头，看来200年过去了，废土上的欧罗盟公民已经失去了他们的“魔法”，人权，法律这套，向来是他们生活在温室的人最爱用的。废土两百年残酷生活，走出了温室，他们早就明白这一套不管用。
人啊，在衣食无忧的时候装装逼，对别的国家指手画脚，批评别的国家对抢劫犯跟小偷太过残忍，诸如“他们只是肚子饿，要吃饭啊”，甚至对偷盗一定数额以下的人免于处罚。
另外，允许部分“零元购”骚乱抢夺，也是他们缓解社会矛盾的方法之一。
全社会的商店的商品，总价值不过几十亿欧，而且商店主很多买有保险。金融大鳄动则数千亿欧的资本，让“零元购”们发泄不闹情绪，保险买单，消耗民众的组织动员能力，成本很低。
当底层民众形成纲领目标，直指资产者对社会的剥削控制的时候，很快就会被剿灭。只是“零元购”这种小打小闹，他们无所谓。
孔津用魔法打败魔法，义正言辞道:“你们怎么能用武力手段，对一个女士采取这样的强制措施？”
“先生，据我们判断，我们用强制手段约束的这名涉嫌偷窃欧罗盟财产的入侵者，是一位男士，他拥有男士所拥有的所有特征。”压着桑乔的机器人回答道，它的双手，紧紧的扣住了桑乔的双手。
“你凭什么假定他的性别！”孔津怒斥道。
在场所有的机器人都一脸懵了，那个压着桑乔反扣他手的机器人松开了桑乔的手，吞吞吐吐道:“你是说，这位男……不，这位的心里认同是女性？”
机器人用的是法语，已经将词汇转为阴性词。
“是的是的是的，我心里认同是女性，你们不能这么粗暴对待女士！”桑乔爬起来，心领神会地说道，一边把散落在地各种食物跟水塞进背包里。
“可是，您的服装在我们看来明显属于男士的穿着，这并不符合女士的做法。”机器人说道。
“她不过是有异装癖罢了，一个人生而为男性，却心里认同为女性，却患上了异装癖这样的心理疾病，她很痛苦，应该得到社会的关怀，你们这样做，对得起欧罗盟公民给你们的信任吗？”孔津字字诛心。
桑乔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朝着孔津竖起了大拇指。
在场的四部机器人都低下了头颅。其中一部说道:“不好意思两位，我们为我们的鲁莽道歉，向这位女士致以深刻道歉跟检讨。但是，这位女士盗窃欧罗盟财产及试图逃避执法者对其进行约束的行为，违反了《欧罗盟管制区法》，我们有自己的职责。”
“她只是肚子饿了啊。”孔津说道。
“什么？”桑乔身旁地那部机器人做出了惊讶的表情。
“没错，欧罗盟治下，有人饿肚子，这是欧罗盟的耻辱。欧罗盟应该保证每个公民拥有温饱跟尊严，不至于铤而走险采取偷窃这样苟且的手段获取食物，这不是她的耻辱，是你们的耻辱！”孔津继续使用“魔法”。
“上帝啊，我们无法想象，在核聚变、合成食物，人类文明实现星际航行的今天，仍有人受饥饿折磨。作为执法者，我必须制止犯罪，作为人类的造物，我应为人类服务，根据《欧罗盟宪章》第三条，我豁免这位女士的行为，她可以无偿获取这些食物跟水。”桑乔面前的机器人说道。
桑乔已经彻底被折服，他高兴的拿着食物跑了过来:“你也太牛逼了，它们被你忽悠……被你伟大正确的道理折服了。”
桑乔说一半，孔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明白过来。
孔津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么四位尊敬的先生，我们是否可以走了？”
孔津身旁的一部机器人回答道:“她可以，你不行。这位女士是出于生活所需，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延续自己的生命，而你采取的非法暴力入侵行径，涉嫌严重犯罪，可能危及其他人的生命。另外，经我们检测，这位女士是这颗星球土生土长的人，依法拥有公民权，而您没有。”
“我是出于紧急避险。”孔津掌握了技巧，不慌不忙地说道。
“紧急避险？这位先生，请详述你遇到了什么危险。”机器人问道。
“请你们往门外看看，这颗星球已经遭受了毁灭性的攻击，生态环境急剧恶化。目前已经失去了有效的星际通讯手段，我在星际航行中不幸坠毁在你们的星球，我必须利用你们星球的资源实现自己向外界求援。”孔津说道。
“先生，您所说的，我们的星球遭遇了毁灭性的攻击的情况，请待我们核实。”机器人说道，便尝试对外联系。
没有任何回应。
机器人失去能源停机太久了，系统的时间已经重置，它们的意识里并无法确认当前的时间。
四部机器人走出建筑的大门，看到原来充满生计的星球，已经是茫茫一片戈壁，跪了下来。
孔津但是遵守约定，没有走出门外，现在门里对外边的机器人:“200多年前，这颗星球发生了核战争，欧罗盟是否还存在我不清楚。”
四部机器人跪地抽泣着:“为何会有这样的事？我们是一颗丰饶的星球，有着文明而先进的议事机制。这难以置信。”
“具体原因，即使是幸存者也不知道。所以，你们不必履行你们的职责了，好好享受生活。”孔津安慰道。
“让我们为你们服务吧，只要有一名欧盟公民幸存者存在，我们都会服务到底，延续我们的文明，这是我们的使命。”机器人站起来，看着桑乔说道。
“如果，这片废土上，形成了多个互相斗争的聚落，那你们为谁服务？”孔津问道。
“理论上我们为所有在这个星系里土生土长的人服务，维护欧罗盟法律在这个星系的实施。”机器人回答道。
“不，你们没法做到，这颗星球的幸存者之间彼此会爆发战争，抢夺食物跟生产资料，也会入侵欧罗盟建设的地下设施获取机械设备。你们所运行的价值观，在这片土地上已经行不通了。”孔津说道。
“我们为遵守欧罗盟法律的一方服务，欧罗盟不存在了，他们所有幸存者都有权使用欧罗盟的财产而生存，并不冲突。但是，率先获取物资的人，其他人无权抢夺他的收获。”机器人回答道。
“那我自由了？”孔津问道。
“如果这位欧罗盟公民支持你的做法，同意你获取资源，那么你自由了。”机器人说道。
桑乔狡黠一笑，正想捉弄下孔津，孔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桑乔连忙道:“同意同意同意，我肯定同意！”
机器人观察力仔细，立马问道:“这位公民，你是否遭受了威胁？”
“没有没有，非常同意。”桑乔回答道。
“那你自由了。”机器人说道。
“我们需要收集这里的物资，以维持我们聚落的生存，这里是否有运载工具？”桑乔立刻觉得浑身轻飘飘，有四个机器人为自己服务。
“是的，先生，我们这里有运输车辆，你们可以随便使用。”机器人说道。
“非常感谢。那我就不客气了，喂，考虑，快去搬货！”桑乔趾高气昂，觉得自己牛逼极了。
“四位尊敬的先生，我因为生存需要。可能要破坏这里的一些建筑，是否可以呢？”孔津问道。
“只要在场这位公民允许，那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在场有数位公民的话，那你需要征得四分之三以上的大多数同意。”机器人回答道。
桑乔不明白孔津要做什么，点了点头:“我没意见。”
孔津走到墙边，聚集灵气在拳头上，一拳轰出，将轰出，将厚重的水泥墙砸出一个大坑。
他微笑着看着桑乔说道:“这位尊敬的公民，您还需要我搬运吗？”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他们这里肯定有搬运设备，来来来，帮我把物资装上车吧。”桑乔笑着说道。
孔津砸墙的行为，就是明显的告诉他，这四部机器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几拳的事，不要太嘚瑟。
建筑里的大多数物资被他们装上了大货车，孔津拆了不少机械设备，在维修室里，他甚至找到了6块智能镜片。只要蚀刻出芯片，应该又能武装几个人了。
孔津跟桑乔正想驱车回程，发现四部机器人拦住了他们。
桑乔把头伸出车窗，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机器人回答道:“请让我们跟你们走，我们将为你们的聚落服务。”
桑乔扭头看了眼孔津，征询他的意见。
孔津问道:“如果将来，有人自称欧罗盟的继承人，甚至是欧罗盟的人休眠了两百年，要求你们服从他们，你们会怎么做？”
四部机器人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即使有这样的组织出现，只要他们没有获得当今废土幸存者的选举跟授权，他们无权代表欧罗盟。”
“那你们上来吧。”孔津说道。
“吕先生，真要带他们去我们部落吗？他们那些规则，太束缚人了，那我们的聚落还怎么自由自在生活，我还不如回奥古斯都城呢。”桑乔皱着眉头说道。
“给岁月以文明。”孔津说道:“他们那套逻辑不符合当今的废土，甚至完全不符合人类文明。法律是为了公平，如果一个人以自己饥饿为由，就可以抢夺盗窃其他人的财产，那这对其他人是不公平的。但是，他们的理想是好的，一个人人都有尊严的日子。让它们，为我们的文明兜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