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镌刻（二）
毕竟逃脱规则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诞生于规则管辖内的人类本应当遵循规则。
而镌刻的本质就是通过刻画秘纹，将规则封印在物件上。
那可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规则啊，怎么会甘心被人类这种弱小的生物随意描摹封印。
那反噬之大，可想而知，刻画过程也困难重重。
而且反噬直接使作用在精神世界，根本无法靠外力防御，只能依靠自身的精神强度硬扛。
一旦制作者在镌刻的过程中承受不了冲击，刻画中断，那整个物品就报废了，既不能重新刻画，也不能刻画新的秘纹。
这还是针对成年人而言的，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疯狂的反噬大概率会直接摧毁精神，导致死亡。
不过言项清确实很想看看儿子能做到什么程度，反正死不了就行。
他很早就发现了儿子奇怪的思考方式，他对儿子解释说：
“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都是不同的形状，正常人的精神世界可能是一间房子，正常思考的时候窗子都开着，所以能感知到外界的动静。
哪怕是非常投入地思考，也就是把窗子都关上，较大的外界刺激也能透过窗子缝隙钻进去。
如果你的精神世界是一片海洋，你又身在其中的话，那么外界的刺激确实很难透过海水让你感知到。”
他那时就意识到儿子的精神世界应该非常稳固，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可比一座房子难摧毁多了，你可以搅动海水，但是摧毁海洋却无比艰难。
他把刻刀的使用方式告诉了儿子，并且告诉他：“如果你在刻画过程中遇到了反噬，且难以承受，就立刻停下来。
当然，你也可以尝试抗过去，别担心，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只是，机械师主流认为，对抗反噬的方法是顺应反噬，愈发深入的理解规则，就能和规则更加贴合，让规则主动接纳你。
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在无数次试错中，我发现反抗比顺应更有用，也更高效。
把你的精神凝聚在一起，去反抗它的入侵，简而言之，就是杀了反抗的规则。”
“杀，杀了规则？”男孩吃惊，“可是这样，不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吗？”
父亲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可能，嗯……确实会，所以并不适应所有人，以前我好像也推荐他们使用过，结果……”
“结果？”
“差点都没命了……”老父亲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怪异表情，“反正，现在这方法也就我一个人用。”
男孩很想给自己这位不靠谱的父亲一个白眼。
不过，他还是兴致冲冲地拿起自己攒了好久零花钱买来的那双水晶鞋，跃跃欲试。
思维沉入大海，他将眼前的物理规则秘纹【形变（塑形）】投放在精神世界的自己面前。
男孩发出描绘秘纹的指令，脑海中，那个自己伸出手指，慢慢地贴上了秘纹，然后开始慢慢刻划。
现实中男孩的动作也紧跟上，若隐若现的光芒在他刻刀划过的痕迹上显现。
只是刻了十分之一不到，男孩就不得不停了下来，他感到自己的脑子好像在被什么东西搅拌，头疼欲裂。
“啊！”刻刀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男孩头晕目眩，直直向后栽去，被身后的父亲立刻接住。
过了半个小时，男孩才缓过劲来，“爸爸，这个，是不是毁了。”
他皱眉看着手里光芒散去的水晶鞋，虽然不值钱，但却花光了他几乎所有的积蓄。
失败了，就没法完成妹妹的生意愿望了，男孩有些失落。
“抬头我的言小先生！”父亲这时却是喊了一声有些小委屈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了一个柜子前。
哗啦，他将柜子打开，里面是整整一柜子的水晶鞋。“我存的，看见街上漂亮的我就买下来，我就知道我家的小公主有一天会喜欢这些东西。”
父亲神气地把头一仰，“看看，我这可是未卜先知啊！”
“切，你就知道卜你的小公主，你就一个小公主！”外头的母亲正好路过，没好气地说。
“哪有，送你你不是嫌埋汰嘛！”话还没说完，父亲就被母亲扔过来的茉莉花糊了一脸。
“你看，她还送我花呢！”言老先生大言不惭。
“切～”男孩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第二双，报废。
第三双，报废。
第四双，报废。
……
第五十一双，报废。
眼看就快要空了的柜子和要暗下来的天色，男孩烦躁地踹了一脚身前乱七八糟的废弃鞋堆。
第五十一双，他才堪堪坚持到一半左右，这样下去，妹妹应该都要放学回家了吧。
他在父亲的工作室里从日上三竿待到日落西山，期间母亲担心地来看过两次，不过却没有劝儿子放弃的意思。
第五十二双，
第五十三双，
第五十四双，
……
第六十双。
用了堪堪六十双鞋子，就能完成将近八成左右了，我儿子可才十一岁啊！这要是说出去，谁不夸一声好悟性！
和男孩逐渐烦躁的心情相反的是，父亲的心情倒是十分不错的。
这样工作量，这样的反噬强度，这要是换个孩子来，绝对坚持不了那么久。
这可等于是忍着痛苦把同一种东西重复刻一百二十多遍啊！
看着柜子里的最后一双鞋子，男孩的眼神似乎都在喷火。
那双是他最喜欢的一双，他特意把它留到了最后，只不过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成功的希望。
不过，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把这双鞋子拿了出来。
“呼！”
男孩深呼吸了一口，把心中的焦躁压了下去。
周围又一次陷入了沉静，男孩的刻刀轻车熟路地开始刻画。
前半部分完成的很顺利，直到最后两成时，男孩停了下来。
现实中，男孩握着刻刀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手指脱力，就快要抓不住刻刀。
精神世界里的男孩手指被一根发光的丝线紧紧地缠着。
他的身体在不断地膨胀收缩，拉长又缩短，每一次拉扯都让他的精神痛苦不堪。
“过……分了……吧！”男孩咬牙切齿，这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这该死的痛苦跟只苍蝇一样怎么都赶不走。
男孩彻底被惹生气了，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被抢了一百二十多次。
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东西被撕毁，无能为力，所以恼羞成怒。
“你给小爷我滚开！”
精神世界力，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恶狠狠地砍向那根丝线。
“当！”匕首没能对丝线造成很任何伤害。
既然如此，男孩看向自己被丝线缠绕着的手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咔！”手指应声而断，随之而来的是骤然一松的身体和激烈的作用在灵魂上的剧痛。
这股痛楚让精神世界里的男孩蜷缩在一起打了好几个滚。
“哥哥！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