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风起听澜(15)
未央宫。
皇后坐在凤座上，低着头看着凤座上的金凤，她仍然穿着那天的华服，自从那天手背被一箭射穿之后，就一直血流不止，过了这两天，已经血肉模糊了。
这只手算是废了。
她早已没了一国之母的端庄高雅，整个人如同一只折翅的飞鸟，呆呆地靠在凤座上，头上的凤钗也拢不住她半头的白发了。
宫门被缓缓打开。
进来的是皇上。
“皇上来看臣妾了。”
皇后幽幽的声音传来，但她却没有走下凤座行礼，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眼睛还是盯着凤座上的金凤。
皇上对身边的太监示意了一下，那太监立马上前，把她从凤座上拽了下来，一把摔在地上。
皇后神色依旧，轻轻地笑了起来。
“雪儿是死在你手中？”
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皇后，眼底全是厌恶。
“皇上既然知道了，何必来多此一问呢？”
“朕没给雪儿任何位份，她并不属于后宫，你为何容不下她？”
皇后闻言抬头看着皇上。
“臣妾终身皆拜她所赐，还要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她缠绵悱恻，臣妾怎么容的下她？臣妾又焉能不恨？”
“雪儿至高至洁，至善至美，她怎会害你？”
“太后当年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从慕容氏挑选贵女进东宫，陛下知道挑的是谁吗？”
皇后说到此处，惨笑一声。
“是慕容离雪啊，可她自己却不愿嫁到北晋来，为此她不惜故意弄花自己的脸，来人看见了才选中了臣妾！臣妾今日的下场本应是她的下场，臣妾这战战兢兢，生不如死的二十多年也本应属于她！”
皇上闻言神情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你生不如死？朕给你皇后的尊位，让你母仪天下，又让你的儿子当了太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皇上可有一日真心对待过臣妾？”
皇上闻言有些鄙夷的睨着皇后。
“你与母后皆出自南越大族，你这么多年都为她所用，可是母后最后却越来越瞧不上你，你现在来跟朕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皇后只伏在地上，低低地笑出声来。
“臣妾从来都没有真心对过太后，臣妾在这个宫里仅存的一点真心全在皇上身上，可是皇上这么多年却以为臣妾在为太后卖命，陛下你扪心自问，臣妾为太后做过什么吗？”
皇上听到此处却只不耐烦地拂了拂袖子。
“雪儿死在你手中，朕不会再留你性命！”
说着就大步出了大殿。
皇后看着面前的三尺白绫，忽地哈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疯魔惨烈。
皇上回到永安宫时，就见太子和太子妃段意薇跪在宫门前，轩辕凌神色复杂地站在一边。
“求父皇饶了母后，求父皇饶了母后吧！”
轩辕决不住往地上磕头，额头上已经血迹斑斑，太子妃匍匐在一旁，身子微微颤抖着。
“你若继续在这里聒噪，便也让出你的太子之位！”
轩辕决却还仍准备开口，被旁边的段意薇及时地拉住了胳膊。
“老十跟朕进来！”
轩辕凌跟着皇上进来了。
皇上坐到龙椅上，拿起手中茶水喝了一口，随后一皱眉，把杯子往地上一摔。
“谁奉的茶？滚进来！”
一个小太监麻利的进来了，往地上一跪。
“拖出去杖毙！”
立即有两个侍卫上前把他拖了出去。
“皇上饶命啊，皇上！”
轩辕凌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头都不敢抬一下。
皇上两手扶着额头，似乎是疲倦至极。许久，他抬起头来，瞥了一眼轩辕凌。
“朕有意改立你为太子，你能否在此承诺朕，杀了老七那个逆子？”
轩辕凌闻言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父皇不可啊，如今母后已被圈禁，易储恐会动摇国之根本，儿臣从来无意太子之位。至于七哥，儿臣一定会尽力而为。”
皇上闻言从他身上收回视线，长叹了一声。
“你先起来吧。”
——
王府水榭阁里。
轩辕凛还在榻上躺着，轩辕冽和轩辕凇进来的时候，他只静静地看着窗前的那一枝白梅。
“七哥好些了吗？”
佩娘拿了两个凳子，让他们坐在了旁边。
轩辕凛朝他们点了点头。
“七哥那天其实没有必要那么顺从母后的，只要拖延点时间就行了，我们早在后面埋伏了弓箭手。”
“我不能冒一点险。”
轩辕冽闻言瞬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如今禁卫军已经全部换成我们的人了，任自谦那个蠢货，临死前还不知道禁卫军早就易了主，还在父皇面前信誓旦旦，大言不惭，活该他被七哥一剑削去脑袋！”
话音刚落，萧惜月便站在了门口，顿了顿便进来了。
轩辕凛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背过头去。
“我做了几样点心，想着十二弟爱吃，还有这些是给安然地，她素来爱吃这些。”
萧惜月说着拿出包好的点心递给旁边二人的小厮。
轩辕冽闻言笑地十分开心道:“多谢七嫂费心了，不过安然如今转了胃口，她爱吃酸的了。”
萧惜月怔了片刻后道:“那真是极好，我得空去看她，你让她好好养着，她爱吃酸的，我那还有新出的梅子，你待会带回去给她。”
“好”
“十一嫂爱吃酸的，我还是爱吃七嫂做的点心。入口香甜。”
萧惜月冲轩辕凇笑了笑。
“那我们便不打扰七哥休养了，先行回去。”
轩辕凛闻言才转过身来，朝他们点了点头。
及二人出去，萧惜月叹了口气，坐在了他旁边，拿手戳了戳轩辕凛的肩膀。
“理一下我。”
轩辕凛一把带了带肩，脸色阴沉地不发一言。
“你这人好没道理，是你赶我走的，如今我腆着脸来了，你就不能和颜悦色点？”
“你来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你。”
“你是为了自己心安，现在你看到了，我好的很，你可以心安了，走吧。”
萧惜月只叹了口气，也不跟他犟，起身便朝外面去。
轩辕凛见状又是一个激灵爬起来，上前一把拽住她。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估摸着药熬好了，我去端进来。”
说着也不顾轩辕凛十分尴尬的神色，就往外走去。
一会便又进来了，见轩辕凛还站在那，便放下药拉了拉他的手道:“过来躺下，你身子还没大好。”
却不料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你是没良心的，连着好几天都不来看我。”
“也不知道你那天怎么了，喜怒无常的，总得等你气消了才过来，否则和你大吵一架吗？”
萧惜月说着慢慢把他扶到榻上，拿起药一口一口地喂他。
“如今皇后虽然薨了，但是皇上念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到底给了她体面。”
“本朝只有一位皇后，慕容氏死后的尸身会丢入乱葬岗。”
轩辕凛的语气再平常不过。
萧惜月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