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末世乱局
只见体育馆的座位已被全部拆除，留下的平整场地被分成一千多个十平方左右的小隔间，每个隔间内都被双层单人床挤得满满当当。
黎多余和李教授父女被系统随机分配到1105号隔间居住，几人来到1105号房，却见房间内几乎连落脚点都没有，睡在内侧床铺的人，需要从外侧床上爬进去才能通过。
“人口有拥挤到这种程度吗，路上那些高大的写字楼不也可以改造成收留点嘛。”李教授皱眉道。
黎多余接口说：“只怕那些写字楼早已住满人了，之前路过时看那里周围的空地，都已经扎满了帐篷，就像工作人员说的，之后来的难民，只能睡路边的帐篷了。”
“爸爸，这里有电视。”安安说着便点开了墙上液晶屏的开关。
随即房间内便响起女播音员好听的声音：“据前方最新消息，目前华夏的移民行动已接近尾声，再有5小时，所有移民都将进入太空城，本次移民行动中，十五座太空城共计接收了800万左右的地面移民，加上原有的100万人口，每座太空城的核载人口数量在60万左右，远超太空城30万的设计冗余，未来所面临的形势依然很严峻……”
“超出一倍设计冗余，只怕连人们基本生活需求都很难供应得上。”一位戴着眼镜的瘦高男子走进1105号隔间，“你们好，我叫刘博宇。”
“你好！”黎多余和李教授分别和来人打了招呼。
“刘教授，你好像对太空城的情况很清楚，据我所知，华夏太空城的主设计师是刘明礼先生，你也姓刘，难道……”黎多余好奇道。
刘博宇点点头，说：“没错，刘明礼正是家父，我博士毕业后一直在家父的研究所打下手。”
“失敬失敬，竟然能在这里遇见刘家班的高人！”李教授赶忙拱手客气的说道。
“唉，往事休提，现在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早点休息吧，如今太平日子是过一天则少一天了。”刘博宇摆摆手道，随后便自顾自爬进内侧靠墙的上铺，和衣而卧。
黎多余揣摩着刘教授话外的意思，也选了个上铺躺了下来。
虽然过道上依然人来人往，不时还有新的舍友进来隔间，但奔波劳累了三十多个小时的几人，已经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早早就醒了过来，这时候没人能睡得踏实，除了安安这个小女孩。
根据生活手册的指引，大家到就近的食物发放点领取食物，却见这里早已排起了十几条长龙。排了两小时队后，黎多余几人终于领取到了一天的口粮，两颗烤土豆，两包压缩饼干，以及一瓶塑钢玻璃瓶的矿泉水。
“装水的瓶子请不要丢掉，现在饮用水紧缺，以后每天带瓶子来食物发放点打水，自来水是不可以饮用的，大家记住了。”工作人员一边发放一边叮嘱道。
众人看着手里少得可怜的食物，无奈的摇摇头，随后走回安置点。
路上，黎多余问刘博宇：“刘教授，腾龙太空舱不是能提供50万人生产生活吗，为什么现在才60万人就物资紧缺了。”
刘博宇摇摇头，说：“50万人，那是在有地面物资支持的前提，太空城的主要产业都是重工业，若说要自给自足，20万人都勉强。”
“产业转型需要时间，如今的储备粮恐怕支撑不到转型之后。”
黎多余皱眉道：“粮食问题只是其一，恐怕还有更可怕的问题没暴露出来。”
“什么问题？”李教授好奇问道。
黎多余看向刘博宇，说：“这只是我的推测，如果有说的不对的，还请刘教授指正。”
“好说，好说。”刘博宇点头笑道。
黎多余接着说道：“首先是水资源，太空城的净化能力有限，如今缺少了地面的供应支持，单靠自循环系统的供应，恐怕是远远不够的，再有就是氧气，循环系统即使超负荷运行，也很难保持空气中的氧气浓度，用不了多久，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就会下降，二氧化碳含量逐渐上升，到时人们即使不被饿死，也会因为呼吸性酸中毒而大批量死亡。”
“所以，虽然我们现在还侥幸活着，但也基本处于慢性死亡的状态。”
“说的没错，但此题无解。”刘教授点点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恐怕不超一个月，灾难将再次降临了。”
李教授牵着安安，不安的道：“你们一个学社会学的，一个又是太空城的设计师之一，去给高层提点建议啊，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吧？”
“唉~”黎多余和刘教授一同叹了口气，摇摇头，随后朝体育馆内走去。
二十五天后……
“紧急播报，华京太空城和东海太空城相继发生暴乱，暴徒们抢占了军械库和粮仓，并打砸沿街店铺，造成多起无辜群众死伤事件，我台将密切关注事件后续发展……”隔间的电视屏幕上插播了一则紧急新闻。
隔间内的十余人密切的关注着电视上的消息，脸上纷纷露出担忧的神色。
“安安，你怎么了？安安，快醒醒……”李教授急切的呼唤声打破了平静。
黎多余赶忙上前查看，只见小女孩安安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地昏迷不醒。
黎多余探了探安安的呼吸和脉搏，虽然比较微弱，但还算平稳。
“应该是呼吸性酸中毒，室内二氧化碳含量太高了，我们先把安安带到室外空旷处去吧。”黎多余建议道。
“好！好！”李教授慌忙抱起女儿，然后往体育馆外面走去。
黎多余和刘博宇也跟在他的身后，还顺手将桌面的玻璃水瓶也给带上。
几人来到体育馆外的草坪上，清开上面的各种垃圾，将安安平放在地面。李教授不停的为安安做着人工呼吸，直到安安的脸色好转一些才停下。
“来，老李，给安安喂点水吧。”黎多余递上自己的饮水瓶，说道。
“可……可这是你最后的一点水了，我……”李教授犹豫了一会，却没有接过水瓶。
黎多余将玻璃瓶塞到李教授的手上，说：“剩这点水也不够我喝的，给孩子吧。”
“谢谢，谢谢你！”李教授哆嗦着接过水瓶，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将最后一口水喂给了安安。
黎多余环顾四周，才短短的二十多天，腾龙太空城就从之前的一片朝气蓬勃，变成了如今一片衰败的景象。垃圾随处堆积无人清理，面黄肌瘦的路人三五成群的游荡，不时停下来翻找路边的垃圾堆，期望从中找出些许食物。
“唉，如今三天才发放一次食物和水，而且每次就发那么一丁点，再这样下去，我们这离暴乱也不远了。”黎多余叹气道。
刘博宇有点气喘的说：“现在太空城的净化循环系统疲态已现，这几天可以明显感到空气中二氧化碳含量的急剧增高，别说安安，就连我都快想要晕倒了。”
“怎么办，我宁愿割自己的血肉喂她，也不愿安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李教授最是焦急，女儿的状况若得不到及时救治，可能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刘教授沉吟一会，又转头看看四周，确定附近没有别人后，才低声说道：“我知道一个地点，也许存放有少许备用物资，但距离这里比较远，你们是否愿意冒险前去？”
李教授问：“物资里有氧气吗？”
刘教授点点头。
“我去！”李教授毫不犹豫的答到。
“我也去。”黎多余想到刘博宇身为太空城设计师之一的身份，知道一些秘密地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三天后……
“安安，到时间吸氧了，快过来爸爸这儿。”李教授慈祥的呼唤着爱女。
安安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李教授身边，乖乖的戴上呼吸面罩。
看着安然无恙的女儿，李教授感慨良多，再次忍不住感谢刘教授道：“刘兄弟，这次安安多亏了你……”
刘博宇故作严肃道：“行了老李，你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我可就生气了。”
黎多余拍拍刘博宇的肩膀，说：“谁又能想到，这太空城的地下电缆通道内，竟然藏有这么一间储藏室，难得老刘你也如此大方，肯带我们一起过来。”
“这原本是检修电缆预留的休息室，我们当初设计的时候，故意多留了几个，弄成避难室，没想到真用上了，要不是避难室的大门，需要两个成年男性才能开启，我可不一定带你们来，而且我是为了救安安，可不是为了你们。”刘博宇故意这样说道。
几人所处的房间只有十几平方大小，但这里足足堆放了半个房间的食物罐头、饮用水和氧气瓶。并设置有通风管道，足够几人坚持小半年的时间了。避难室还配备有一个小厕所，配置非常到位。
“华新社最新消息，欧美太空城发来求援信，希望华夏太空城能帮助接收部分难民，华夏方面只回复了四个字，爱莫能助！”电视上播放着最新的局势境况。
“厚颜无耻！欧美弄个虫洞把地球都搞没了，现在还有脸来求华夏帮忙，我们还没找它算账呢！”李教授忿忿不平道。
一周后……
“华新社报道，各个太空城相继发生暴乱，暴徒们打砸抢烧，局势持续恶化，请群众们尽量避免外出，以免遭受人身伤害。”
一个月后……
“华新社报道，由于暴乱影响范围持续扩大，以及空气中二氧化碳含量的持续上升，目前已造成近百万人民群众的死亡，并且伤亡人数还在持续扩大中……”
两个月后……
“华新社报道，暴乱导致欧美三座太空城相继坠毁，华夏的华京太空城和东海太空城也一并坠毁，目前政府已出动军队镇压暴乱，后续请持续关注本台最新报道……”
三个月后……
“华新社报道，持续三个多月的暴乱彻底被平息，此次事件导致五座太空城坠毁，数百万人死伤，造成的经济损失更是难以估量。”
“为了迎接新的未来，政府将今天正式定为末世元年的第一天，同时将启动《种子》计划，预计五年后完成问天号深空远舰的收尾工作，届时将运载五十万华夏人前往深空探索，以寻找人类的第二个家园……”
“终于结束了，我们又可以重见天日了！”李教授激动的流下泪水，此刻他脸上长满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黎多余和刘教授也是差不多的形象，他们没有工具也没有心情来打理仪容。
“外边打完仗了吗，那我是不是可以到地面上去了？”安安惊喜的问道，只有安安的存在，才令众人感受到一些朝气蓬勃的气息。
黎多余摸摸安安的小脑袋，说：“还不急，善后工作还要进行一段时间，叔叔们先出去探探路，安安就乖乖再呆这里几天吧。”
李教授和刘博宇理解黎多余话里的意思，如今外边必定满目疮痍，尸横遍野。那景象若让安安看到估计这辈子都会留下阴影。
其实暴乱期间，黎多余出去过很多次，作为社会学家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记录一些动乱中的真实景象。只是现实的残酷远超黎多余的想象，人性的恶在这次暴乱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末日背景下，人类对自己同胞的残忍程度超乎常人的想象。亲眼看见无数起惨绝人寰的惨剧后，黎多余躲在避难室不再外出，他甚至已经觉得人类不再有希望了。
“好在，人类还是挺过来了。”黎多余感慨道。
三人踏上腾龙太空城的地面，看着四周残破的建筑，以及遍地的尸体，很难将其与之前繁华的街道景象联系起来。
远处几批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喷洒消毒药水，防止尸体滋生瘟疫。一辆辆铲车将尸体和垃圾一同铲进运输车，估计是要丢弃入太空中。
“请幸存者到各登记点录入身份信息，并积极加入善后工作者的队伍中，加入工作可以获得更多的水和食物，我们的队伍需要您的加入……”街上的广播不断循环播放着。
三天后，黎多余几人带着安安一起来到地面，然后加入了善后工作者的队伍当中。
时间来到五年后……
末世纪元05年1月1日，华夏问天号深空远舰在腾龙太空城的太空港口正式落成。
今天是问天号的落成仪式，数万民众汇聚在太空港口外的大广场上，准备一睹问天号的风采。
黎多余站在人群中，透过舷窗观看太空港口外的问天号飞船。由于问天号的体积太大，只能看到飞船的局部造型。而广场旁边的大屏幕上，则显示着问天号的三维渲染效果图。
单从外观上看，问天号的造型和太空城差不多。都有一个大圆环，用于旋转产生模拟重力。不过要比太空城小上好几号，生活区和冬眠区均位于圆环部位。
舰桥和动力舱则位于中心轴处，整体可以看成一座能进行深空远航的小型太空城。
“各位屏幕前，以及现场的观众朋友们，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来临，现在有请……”
“呜~~~呜~~~”刺耳的防空警报突然响起，打断了主持人的讲话。
“警报！警报！敌方核导弹将在十秒后来袭，立即升起抗辐射墙。”
“九、八……三、二、一……”预警系统机械的警报声响彻广场。
一道淡蓝色的光团随着倒计时的结束，落入港口外的问天号舰身上。
夺目的光团自问天号为中心，以光速向四周扩散。广场上的数万人只隔着一层舷窗，几乎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巨量的核辐射之下。
恍惚间，黎多余只觉得眼前尽是刺目的白，接着便失去了所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