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就像良才叔,长得也不赖,以前混的不好,一样是没人说亲事。所有人似乎在某一件大家都喜闻乐道的事情中,总是习惯性地以为将来某一天自己会是既得利益者,下意识地反抗自己可能成为弱势群体。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天爷保证不了你养儿能防老,只能保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却说,迟迟不来许家寨的叶应则,除了被公务绊住外,他还在等府城的消息。准确地说,他是在等待在“江氏梦”事件上,沣京的最终定性是什么。这关系着他视察许家寨时如何拿捏姿态。
不过,他最近还真是比较忙,没过正月十五开衙之际,县里就发生了极其轰动的仙人跳事件。他前脚忙完这事儿,就要主持春耕工作。
有道是,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的到位与否,直接关系着夏收的好坏。于百姓而言,关系到一年的口粮;于叶应则而言,关系到政绩和官途;于朝廷而言,关系到财政与粮仓甚至天下稳定。总而言之,春耕是年后首等大事,赵擎亲自下地在皇庄持鞭打春牛,以示朝廷对春耕工作的看重。叶应则作为代天子牧民的官员,则要积极响应此项政令的号召,督促全县百姓全面落实春耕工作。
叶应则可不能像赵擎那样找块地持鞭打春牛就完事儿了,他自打“江氏梦”事件增加曝光度后,百姓对他有了记忆点,而仙人跳事件则加深了百姓对叶应则的认识,知道他这当官的不是盘剥之辈。于是乎,他趁热打铁,带着县衙那帮子下属和胥吏在县郊视察,访查民情的同时也听听百姓对春耕、生活以及未来的看法,竭力让自己做到“下视百姓,上达天听,皆为公”以塑造勤政爱民的官像。
全国上下,春耕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可以说,想干事儿的、要活命的、想奔好生活的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地奋斗着。
叶应则在雨水这个节气之前,终于接到了府城的回复。“江氏梦”事件,沣京予以低调处理了,看上去并没有大肆宣扬的意思,却也没阻拦百姓去畅想去远望去歌功颂德。但是,叶应则还是从新政令上,看出了官家和朝堂对“江氏梦”事件的真正态度。
赵擎除了主持春耕工作,新年第一条政令,便是——恢复科举。而不再是用童子科此等不痛不痒的政策试水,政令不但恢复科举,还扩大了可应试者的范围。
叶应则在县衙后院,激动得痛哭流涕,边哭边对黄众道:“我给你写举荐信,你赶紧回乡。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黄众有些迟疑,看着叶应则道:“明府初站稳脚,我此番便归乡,怕是?”
叶应则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道:“兄长,我是没机会了。你去吧,把弟的那一份也给挣回来。”
黄众闻言,向叶应则行了大礼,当即出去问了刘太平,听闻他今日不当值在家歇着,也没寻人去叫,自己上门寻了刘太平去准备亲去拜访文仲锦。
刘太平找耳挠腮地望着他,心里既担心他寻文仲锦的不是,可看黄众表情不像滋事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道:“前天刚被许家寨的人请走,估计明天就到了。”
“什么?”黄众横他一眼,等刘太平重复之后,猛地一跺脚叹息道,“真是大意了。这许家寨的人莫不是能掐会算?叫他们截胡了。”
刘太平忙问道:“黄公,出了何事?你这般焦急?”
“大事,天大的好事。”黄众也有些欢喜的失态了,说完垂眸凝思当下还有何人可以荐于叶应则。
刘太平肠子里绕话正要说之际,却见叶应则的小厮急匆匆地赶来,看到他当没看到似的,拉着黄众便走。他边催促黄众,边嚷嚷道:“主君已经给黄公准备好了,银钱备够了,路上别简省。”
刘太平看着两人失了体统的模样,暗暗发慌,莫不是前任明府的遭遇这人也撞上了?自己不会走眼走得这么变形吧?
心里叫着坏菜,急忙打发家里的孩郎去寻冯大勇来说话,又亲去县衙打听情况。到了地方,他听说是朝廷下令全面恢复科举,而黄众也在可应试者范围,叶应则催他回乡应试,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再次回到了肚子里。
他细细打听一番,一边替自己眼光好自豪,一边心里酸许家寨的人真是走运。不然,只怕文仲锦想去教书育人,叶应则也会拉着帮衬自己处理公务。
叶应则真心是替黄众打算不假,可黄众走了,自己光杆司令也怪可怜怪寒碜的。思前想后,他还是打定主意亲去许家寨一趟,一是视察,二是先把文仲锦薅过来给自己当师爷。
奈何,天不遂人愿。他出发前三日,接到了府城和邻居颍阴县的消息,颍阴县发生了鸡瘟,从东北往西南蔓延而来。由于消息的滞后性,他接到消息的时候,还不知道许家寨的人为了避免自己吃大环境的亏,已经派了良才叔和张老汉去行走江湖看情形去了。
叶应则没了黄众当中间人帮衬自己问话,只得亲自寻来刘太平问许家寨的情况。刘太平听他问起鸡瘟,思忖道:“没听说许家寨有什么不妥当的。明府若是担心,我亲家正好与他们做生意,经常去许家寨,不如叫他亲来问一问,也免得小老儿说得不妥当。”
冯大勇乍闻科举恢复正要张罗着去许家寨报喜,得了刘太平打发人说明府有情,心中暗忖,莫不是明府要和许家寨夺文仲锦?到了县衙,得知是鸡瘟的事情。
冯大勇很是替许家寨的人张了此目。把许家寨的人从货担张口中得知颍阴县或许有鸡瘟后,便自主自发地去与周边养鸡的百姓联络替人家看鸡,指点人家如何防止鸡瘟,如今还有两人深入颍阴县试图帮忙解决这桩祸事。
“这么算来,是五天前,我和江家的人从许家寨拉鸡蛋回来,还没听说有什么不妥当的。”冯大勇说到此处,看了叶应则一眼,搓搓手道,“当然,我也没见到他们村的鸡。他们养鸡的地方,现在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就许蒙几个人在里面带着喂养,其他人一概不许靠近。说是宁愿麻烦点,也别从人身上传染什么鸡瘟。我也听他们说河那边有点严重,外来人进他们村都要先熏醋,用中药水洗手。反正管得挺严的。”
叶应则听了冯大勇的话,悬着的心落下去大半,却又担心起其他村寨的百姓来。他吩咐刘太平道:“刘翁且去寻县丞诸人来,冯家大郎留着,我还有话问。”
刘太平应声而去。
冯大勇忙道:“明府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应则放下心来,人也放松多了,见他对许家寨很了解,就方方面面都问了一些。尤其是春耕工作,他着重问了,得知许家寨的人请人垦荒,面带怒容道:“简直胡闹。这是助长见利忘本的歪风邪气,此事绝不能姑息。”
冯大勇本想卖个关子,没提许家寨是用粪跟人换的,忙道:“明府喜怒。当真不是许家寨给的价钱高,我那表侄子羊娃子家里就他和爷。他爷去修河堤正在回来的路上,他一个小孩子也垦荒不能。刚巧有熟人提了句,说亲戚里头有孩子生了重病要花钱吃药,这才两厢商议。倒不是以钱诱人抛荒。他们也没恁财大气粗,是别人来垦荒以工代肥。种地嘛,谁家不用肥料。”
“他们村有多少粪,能叫人以工垦荒去换肥料?”叶应则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看冯大勇笑得有些谄媚,心生怒气,几乎要破口大骂许家寨的人是一群高财主了。
冯大勇舔舔唇道:“挺多的。我前几日回来,据说已经出了六千担的肥料,还没出完。”
叶应则听得这话,也瞪大眼睛道:“这,这怎么可能?神仙给变的,点化的?”
冯大勇挠挠头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去年下半秋就开始攒肥沤粪了。他们村有个种田好手,沤粪沤得好。他们村不是养鸡吗,收的鸡粪什么的都往里面丢。我听换肥的人说,挺有劲儿的。”
叶应则再五谷不分,却也不是一天当政,知道田想种得好肥好坏很重要,甚至是最关键那一处。
听冯大勇这么介绍,他有点坐不住了,问道:“他们怎么换的?”
冯大勇这个就知道了,自己也换过两牛车的粪回来上地呢。他笑道:“只刨地,不耙不捡草,一亩地换一担。耙地捡草,一亩地换两担。三担多点能上一亩地。好些百姓是白天干自己的,上半夜去许家寨垦荒,下半夜拉粪回家,不耽误给地上肥。不知道明府问这个,早知道您文这个,我家就留点肥给您瞅瞅。我们一片种地的,都说这粪肥沤得好。”
“有多好?”叶应则看他一副捡到金蛋的样子,不由得面带疑惑地瞥了冯大勇一眼。
冯大勇搓手局促地道:“咱也是种田新手,不太懂。拉回来请了老把式给张目看过了,别的不敢说,他家的粪沤得上到地里不会生虫还能杀虫。这涉及到秘方啥的,咱也不好多问,我们都猜,他们估计配了杀虫药掺里面了。”
许蒙听得这话,肯定要笑得肚子疼。杀虫药,他计划的下一个项目,还没开始实施呢。倒是叶应则听得坐不住了,越发觉得许家寨这群人有点不一样了,听得小厮来回禀说县丞等诸人来了,便吩咐冯大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