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缚
绢轿堂而皇之地轧过皇宫中轴的弥轮道,向着乾祚宫以东的长泰宫走去。
王贵妃正斜倚在寝宫的榻上,手里执着玉轮,闲闲地滑拨着脸颊,一听小黄门传报,说是楼月质子到了,她登时怔住,出了会儿神,才下令让来人到小暖阁候着。
进了暖阁的门,便见一红衣男子背对着她,王贵妃心存疑性,边向前挪着步子,边细细地打量。
那男子听到了身后动静,忽而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拱手拜会:“贵妃娘娘,小王给您请安。”
王贵妃疑惑更甚,表面上仍装着端庄,沉着声音道:“抬起头来。”
红衣男子缓缓地,却又极自负地,抬起了头。
王贵妃忽闪着眼睛打量了他许久,可他却面不改色,嘴角始终漾着一丝从容的微笑。
忽而,王贵妃惊得瞠目结舌,回来神来后,便猛一跺脚,怒道:“好你个奴儿!本宫早就察觉不对劲,只是不曾想你当真有这个胆量!就是说嘛,坤华那性子,怎会甘心去陪我哥哥!”
眼见被王贵妃识破,站在一旁的玉儿骇得浑身发抖,可小凡却似没事人般,脸上的笑容依然淡然而笃定。
王贵妃伸出染着血红丹蔻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小凡的鼻子:“你这个奴儿,你好大的胆……”
“唉……”小凡口中轻轻一叹,一只手将王贵妃的手指握在掌心。
王贵妃始料未及,欲挣脱却敌不过对方的力道,便只得惊悚着脸暂受其桎。
小凡幽幽道:“娘娘,如若假的比真的好,为何还要执着于真呢?”
那双蕴满风情的凤眼,似勾魂慑魄般看向她。
王贵妃似是真被勾去了魂魄。
那红衣男子一双妖媚又有些霸道的眼睛直直地凝着,要不是多年皇庭礼制加持,王贵妃便会被勾得失了分寸。
“咳咳……”王贵妃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忽而冷笑一声,“哼,假的当真会比真的好么?”
小凡回以极甜腻的轻笑,令王贵妃悔极了为何不早早地投降,一切端雅的伪装摇摇欲坠,却见那狐媚般的男子微眯起眼睛,大胆地将脸向她靠近,故意喑哑着声音道:
“娘娘,好与不好,一试便知。”
那随声音而出的幽香气息,吐在王贵妃的脸上,撩拨得她禁不住地痉挛。
“嗯……”口中更是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娇喘。
“娘娘!”身边侍女忙上前急唤,生怕贵妃娘娘当众失态。
可如此撩情的攻势,王贵妃又淫靡惯了,哪里还管失态与否。
便见她也顺势将脸贴过去,鼻翼翕动两下,眼神迷离:“嗯,好香啊,你这个妖精,是什么味?”
小凡轻笑道:“娘娘,小王为见娘娘,特意搽了西域特产的曼陀罗花精油,香味浓郁,而且……”
停顿了话语,却是有意撩起自己的一缕黑发,拨弄起来,“还催情呢。”
王贵妃眉开眼笑,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一戳小凡的脑门,言语之中的口气,似是哄诱着宠物般:“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可别后悔哦。”
小凡笑道:“坤华荣幸之至。”
听他这般自称,王贵妃有些怔愣,但旋即又淫笑起来,心中早有了计较。
真正的坤华,怎会主动送上门儿来?这个奴儿,该是糊弄过了哥哥,便也想迷惑本宫。哼,自作聪明罢了,本宫便跟他玩玩儿,再押起来治罪。
这般想着,王贵妃拉着小凡的衣袖,便向内室里走,却被小凡伸手挡了。
“嗯?”王贵妃皱眉。
小凡笑吟吟道:“娘娘莫急,只是小王的轿子还停在长泰宫门口,太过扎眼。”
回过身去,款款走向瑟瑟发抖的玉儿,执起她手道:“玉儿姐姐,你先随轿子回去等我。”
袖子里头,将一个荷包放在玉儿手里,又连同那荷包一起用力地握了握,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瞬即又变回狐媚得色。
玉儿被他骇得直哆嗦,但箭在弦上,怕也是躲不开的,便惶惶福了福身子,连话都忘了回,匆匆走了。
小凡看着玉儿走远,忽而心底生出一丝惶恐,却还来不及浮上心头,便被身后那淫妃一把抱住。
“你这个奴儿,还不快快遂了本宫!”
一听“奴儿”两字,小凡不悦地皱了皱眉。
旋即便又笑得狐媚,转身,将王贵妃抱在怀里:“娘娘,小王深知若要遂了您意,就该去个地方。”
“嗯?什么地方?”
“当然是您的极乐密室啊。”
王贵妃惊喜连连:“啊,你这奴儿,当真是个贱坯啊!”
小凡笑出了声:“娘娘说的极是,坤华在外是楼月王子,而对娘娘一人,便甘心为奴呢。”
王贵妃令退了侍女随护,领着小凡走向长泰宫深处,心想这奴儿当真的一身奴性,这下倒更妥了,那密室可是隐密至极的,就算他当真有什么花招,进去了还想再出来么?
小凡却始终面不改色,随王贵妃七拐八绕,又走了段地道,才到了那隐蔽的地室。
一进去便是满地的奴隶,如狗一般以铁链栓着脖颈和四肢,个个衣不蔽体。
这里有四五个太监看守,他们一见贵妃带个面色红润的美郎君进来,便都讥笑了起来。
小凡虽已做足了准备,却在看到那满地如猪如狗般栓着的男奴时,仍是被骇得一身冷汗。
那些已称不上人的男人当中,有的都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见到王贵妃来了,便挣扎着爬过来,口中凄惨地哭号着“饶命”、“放过我吧”这类的求饶话。
王贵妃极嫌弃地将爬到脚边、险些摸到她裙角的那个男奴踢开,恨恨道:“滚开,你们这帮废物!”
之后便极妖娆地一回头,拉着小凡,向密室尽头的一扇门走去:“奴儿——哦不,坤华君,随本宫来吧。”
小凡堆着笑,随王贵妃走向那地狱也似的淫室,眼神却暗自在那群男奴中扫视。
就在王贵妃快要将他拉进铁门的瞬间,他的目光终于盯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长相清秀,看起来超不过二十五岁,虽也是衣衫破败、面容憔悴,可那眼神里分明写着不屈和怨愤。
小凡心中大喜,身陷险境,却还能有如此的眼神,此人,可用!
铁门吱呀一响,小凡回过神来。
小凡:“且慢!”
王贵妃回头,又是满脸的埋怨。
小凡笑道:“娘娘,坤华以为,当是多一人,更尽兴些。”
王贵妃惊了片刻,随即掩口偷笑,羞涩地点了点头。
于是,小凡便假装随意地一指那适才被他相中的男奴:“依我看,就他了吧。”
王贵妃早已意乱情迷,一见小凡挑了个身子骨还未败掉的俊秀男子,就更是心花怒放,也没再说什么,便由着太监们将那男奴一同押到淫室里。
一进门,小凡的心中便狠狠地一阵抽痛。
这里,太像薛老鬼折磨他的地方了。
挂着满墙的刑具,泛着冷光的铁床,还有带锁链的十字铁架,都似照着他的噩梦搭建出的一般。
铁门在三人身后砰地关闭,接着便是哗啦啦锁链的声音。没有王贵妃的命令,就算里面的男人叫得再凄惨,看守太监都不会来开门。
王贵妃扫视了一眼这片极乐的天地,目光便凝在那架十字铁架上。
将小凡拉到那铁架边,娇滴滴道:“嗯……那个,本宫想将你绑在上面,然后……再一寸一寸地……撕光你的衣服。”
说完,便矫作羞涩地捂住了脸。
小凡心中恶心得想吐,脸上却笑得雅然:“嗯,最好是再用鞭子抽打……”
王贵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瞬即便紧紧点头。
“还要将我嘴堵上,让我叫不出声来。”
“啊——”王贵妃兴奋地尖叫,“哎呀哎呀,你、你真是难得的尤物!”
本是在与那淫妃探讨如何受虐的小凡,却始终保持着与此情此景截然对冲的儒雅之态,他恭敬道:“娘娘满意便好,只是……”
王贵妃猴儿急:“只是什么?!”
小凡右手环抱住王贵妃肩膀,另一只手轻握着她手腕:“只是,在做这些事之前,坤华需要先做一件事。”
“哎呀快说快说,你还有什么妙招?!”
“坤华要做的是……”
忽然,小凡握着王贵妃手腕的手加大了力道,王贵妃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便将那手腕向上一翻,另一只手同样作为,顷刻间,王贵妃的双手便被小凡反剪在背后。
“啊——痛啊!”王贵妃还以为小凡在和他玩助兴把戏,惊惶间仍不失娇媚地求饶。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小凡却明显地面容紧迫,回首叫那一直站在一侧的男奴。
那男奴不禁打起几个寒颤,而畏缩的表情仅在脸上一闪而过,便瞬即被一股狠戾代替。
“奴儿啊奴儿,你们想造反不成!”
王贵妃挣扎得更厉害,眼看便要大叫来人,小凡忙腾出只手来,将她嘴巴捂严,又回头催促道:“适才跟你讲的都忘了么?要是不想再为奴为狗,便按我说的做!”
男奴眼里精光大射,似恶鬼上身了般,咬牙切齿地走到王贵妃身边,抽出王贵妃腰间束带,和小凡配合着,把王贵妃双手绑起来,又用她的帕子堵住了嘴。
王贵妃吓得腿软,瘫在地上看着两人。
她看到小凡竟是自行将衣服撕破,前胸和腹部袒露在外。
他又极坚定地站到铁架上,双手一横,切齿道:“来吧!”
男奴见他如此狠决,便也坚定了许多,上前用铁链将小凡绑在铁架上,又取来个口嚼子,给小凡戴上。
皮鞭在手,男奴仍有些犹豫,王贵妃已被骇得隔着帕子发出连声的呜咽,小凡却恨铁不成钢地闷吼了几声,隔着口嚼的束缚,似是困兽发出的咆哮。
男奴便将最后一丝怯懦收回,将鞭子挥向那片白皙的皮肉之上。
“呜——呜——”小凡故意叫得痛苦,即使隔着口嚼,仍可被门外偷听的人听个真切。
心中却道,这不算什么,比薛老鬼给的差得远了!
王贵妃被吓得直哭,可那男奴却丝毫没有停的迹象。
就这样过了许久,小凡的嘴唇与口嚼的缝隙间都渗出了鲜血,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却在此时,耳朵清晰地听见门外的犬吠。
“呜!”小凡迷离的双眼猛然瞪起,男奴这才停了动作。
又是一声犬吠,伴着多人的喧吵,男奴忙走到王贵妃身前,在那淫妃惊惶的注目下,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王缜带着十来个随从,其中一个牵着条探犬,直冲冲闯入地下淫室,骇得众男奴都纷纷向四面墙角拢去,哀嚎连声,铁链铿噌。
看护太监们都傻了眼,怔在那里都忘了行礼。
王缜虽也对妹妹的荒淫大胆有所知悉,却在见到淫室情状之时,不由得倒抽冷气。
他锁着刀削一般的眉峰,冷眼扫过那成片瘫倒的男奴,未找到想找的人,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弯腰递到探犬口鼻处,那探犬便似瞬间打了鸡血,狂叫几声,冲着太监们把守的铁门跑去。
王缜星目圆瞪,几个大步走近铁门,看守太监们才欲上前阻拦,被他凌光一瞪,纷纷退宿了回去。
“开门!”王缜大喝。
“这……”太监们为难相觑。
王缜还欲再发喝令,却听门后隐约传来打击和闷呜的声音,心头火起,抽出腰间宝剑,火星四溅,冷铁叮叮,那腕粗的铁链竟被他三两下削断!
大门推开,王缜跨步进去,所见令他瞠目结舌。
“娘娘!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一个男奴自王贵妃身后抱住她,一手扼住她执着皮鞭的手腕。
而两人面前,是绑着小凡的铁架,架上的人儿奄奄一息,衣襟大敞,胸前腹部鞭痕累累,口嚼与嘴唇的缝隙间已布满殷红鲜血。
一双凄惨绝望的眼睛,疲累地转向门口,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喉间发出撕心裂肺的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