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夏日忙
三百多年前的四季是非常分明的, 以前住在山里还不觉得,这一年在皇城里感觉就很明显了。
四月下半旬开始, 苏辰晚上睡觉都要穿肚兜了, 一开始他不习惯肚兜,拒绝穿这个,但连续两个晚上睡衣都被汗湿之后, 不得不承认古人们在衣服上的设计也是充满了他们这个时代的智慧。
于是再一次复康提议给他换个肚兜的时候,苏辰便不太明显的点点头。
入夜, 复康伺候着王爷穿上大红色五毒刺绣的肚兜,只觉自家王爷越发玉雕雪做的一般喜人,但是看到王爷那张板着的小脸儿,又忍不住想笑。
连山和归宁已经躲远远的了,他们俩怕忍不住笑出来叫王爷更不乐意穿这“小孩儿”穿的玩意。
穿上肚兜的苏辰躺在润凉的席子上,睡了一个好觉。
然而前两天晚上总是被汗湿还是显现出影响来, 一大清早复康又过来伺候王爷洗漱的时候, 才发现王爷后脖颈一片赤红的热痱。
“王爷出痱子了,奴才一会儿去御药房拿两罐痱子粉来。”复康有些大惊小怪, 这是因为他以前伺候的时候,真没出过这样的纰漏。
若皇后娘娘看见了还不一定心疼成什么样。
苏辰不以为然, 一点儿不觉得刺挠, 前世他很小的时候便在孤儿院的, 院长妈妈是个很细心的人了,却也不能每个都兼顾。那时候他夏天出痱子冬天手上长冻疮,皆是很常见之事。
像现在这样的一小片痱子, 他都不用痱子粉, 凉水冲一冲便算完事。
只不过复康坚持, 苏辰也还没去过御药房, 便道:“我和你一起去。”
御药房有很多给嫔妃们用的美白滋润香膏,现在那沙岗地全村都要建厂坊,只靠粉底眼影还有女士包虽能运转,但会出现一部分人闲置或者两三人分担一部分工作的情况。
苏辰前两天就在想,要不要推出两种护肤品。他还苦恼去哪儿找方子的,现在这御药房里便有现成的啊。
御药房。
刚刚进宫还没有一年的余太医昨晚上当值,后半夜才睡的,一大早外面又有人开始活动,他伸着懒腰便坐了起来。
一个懒腰没伸完,外面的脚步声到了房门口。
应该是哪个宫里的太监宫女儿不舒服,主子们不舒服的话不是这个动静。
余太医这么想着,动作还算悠闲。
咚咚咚,敲门声之后,御药房的小山子在外面问道:“余太医,您起了没有?辰亲王驾临,有事要询问。”
“来了来了,”一听这话,刚还悠闲的余太医抓起桌子上的顶子往头上一摁就跑出来。
门被迅速又无声的从里面拉开,身上穿着海蓝色的太医服有些皱巴的一个二十上下的男人疾步出来,低头、弓腰、屈膝一气呵成。
“微臣余援参见王爷。”
苏辰按照规矩道:“起吧。余太医不用紧张,本王只是来随便看看。”
沁凉的早晨,余太医却觉得顶子下闷闷的,额头都有了汗意。
他入宫这一年听到的最多的消息就是,宫里最受宠爱的阿哥爷便是辰亲王,御药房这样的地方,辰亲王亲自跑过来了还不够吓人吗?
余太医小心问道:“王爷是哪里不舒服吗?”
复康说道:“您给奴才拿两罐痱子粉。”
余太医忙道不敢,转身要去里面的药房取痱子粉,又觉得把王爷晾在这里不合适,第一次接见大人物的余太医很有种捉襟见肘的感觉。
好在辰亲王也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平易近人。
已经略显抽条的小少年说道:“余太医,我很想看看御药房是什么样子的,和你一起去。”
本王这两字,不是太正
式的氛围里,苏辰一般不说,不习惯。
余太医内心松口气,躬身撤到一边叫王爷先行。
御药房很大,共有药房大大小小三四间,最大的一间药房里,推开门四面便都是直到屋顶的红木药柜,每个药柜前还放着结实的上下梯。
这里简直是就是医药爱好者的天堂,因为这里几乎包揽了天底下能有的所有药材。
药材的味道其实是有些怪的,但对于喜欢的人来说,这有些怪的味道便是药香味。
余太医拿了两罐最好的痱子粉,走过来交给复康,道:“这个痱子粉没有什么副作用,王爷什么时候觉得刺挠不舒服,便可以随时拍上一些。”
苏辰跟复康要过来一盒,打开绘着花纹的瓷盖,只见里面是八分满的淡黄色细腻粉类。罐子里还搭配有一个竹篾做的微微凹陷下去的小勺子。
这就没有面扑贴心了,其实现在人做的东西没有科技与狠活,好便是实打实的质量好,只有方便消费者这一块儿不太跟的上。
苏辰看了看就把盒子递回给复康,向余太医问道:“这个痱子粉,是哪位太医的方子?”
余太医虽然不明白王爷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马上回道:“并不是哪位太医的方子,这是前朝的宫廷方,咱们只是添减了一两位药材。”
紧张的不行了都,第一次到宫里当差,日常所见也没有贵人啊。
苏辰听不到余太医心里的呐喊,只是觉得这个人可能有些社恐,反而还挺有亲切感的,他在前世的好几个朋友都是社恐。
“你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苏辰说着,又指了一个绘着牡丹的胖乎乎小罐子,问道:“那个是什么?”
余太医赶紧取过来,慌乱之中并没有发现他拿的不是苏辰指的那个,复康想自个儿去拿,苏辰抬手挡了挡。
余太医已经拿过来奉上介绍道:“王爷,这是蛇油膏,防冻疮的,只是苏太医觉得这个方子不完美,这些日子都在试新的方子。就要进五月了,各种各样的蛇都好寻。”
苏辰揭开盖子瞧了瞧,一股清香的味道,他以前闻过的蛇油膏可都是有一股药的味道。
“要改进,是觉得哪里不好?”苏辰好奇。
余太医说道:“哦,这个给主子娘娘们冬日里擦手用的,苏太医说还是味道清淡一些更好。”
苏辰点了点头,而后问道:“你们有护肤,也就是叫皮肤更好的香膏吗?”
他知道的一款古代就有的美容膏只有一个七子白。
谁知余太医马上说了声“有”,转头就给他搂出来一大堆瓶瓶罐罐,什么桃花玉颜膏、荷蕊淡香膏、美肌膏等等,各种眼花缭乱的名目不胜其烦。
苏辰一一拣看,问道:“哪种的成本最低?”
余太医推出来两款:“这个桃花玉颜膏,以及这个素白霜,寻常材料即可制得。”
“效果怎么样?”
余太医:“桃花玉颜膏是个老方子了,能够使女子容貌如三月桃花粉嫩,且其中又加了桃花汁儿,故而叫这个名字。素白霜不说能消除面上的瘢痕,却也是七七八八。”
说到自己领域内的事情,余太医的紧张感大幅度缓解。
苏辰又问:“成本具体有多少?”
余太医算了算,道:“这么一小罐,都在三十文左右,”说着笑起来,“因着成本低贱,一般都是各宫的宫女姐姐们用。”
那这个护肤支线可以开啊。
苏辰点头,把两罐香膏都拿起来,跟余太医说道:“把这两份香膏的方子给我。对了,这个美白膏是哪位太医的方子?”
余太医便现写了方子出来,才不好意思笑道:“这个是微臣到御药房之后无聊做的,都没人愿意用呢。”
说着从开方的书案后出来,将两张方子都递给复康。
苏辰说道:“那我拿出去试试,若是可以,以后有你的好处。”
八字还没一撇,先不跟他谈技术入股的事。
余太医忙摆手道:“不不不,王爷说笑了,您看得上这方子,是微臣的荣幸。”
苏辰笑了笑,带着复康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才又碰见一个过来上班的太医,苏辰跟人家点点头。
这位太医满头雾水,走过去了才瞧见那小少年后面辫子上缀着的流黄穗子。
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想想也该知道,这么大年纪在宫里的小孩子,除了辰亲王还能有谁?
进去了才发现,余太医正坐在椅子上抱着顶戴擦汗呢,他就了然了,问道:“刚那位过来做什么?”
余太医还懵懵的,抬头一看人脸,见过道:“赵太医早。也没什么,王爷是来拿痱子粉的。”
多余的再不多说一个字。
赵太医心里有几分懊恼,早知道他该早一点过来的,现在天都亮的这么早嘛,早点来也能在主子跟前露露脸。
出来御药房,天上的太阳就有几分炽烈了,碧蓝的天空中万里无云,挂在其上的太阳也越发显得剔透明亮。而后半夜积聚下来的那点凉气,很快就要被这明亮的大太阳给驱散干净。
“现在有什么时辰?”苏辰问后面的复康。
复康是个会看天色的牛人,仰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说道:“辰时左右,王爷,这该去用早膳了吧。”
从这儿看乾清门,外面都没有什么官员了。
这些天御门听政结束的时辰都比较早,阿玛说了今天听政结束后和他们一起吃饭,苏辰想起来,带着复康就往大殿内跑去。
“微臣,大理寺司务厅八品司务赵时揖,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苏辰的脚还没跨过乾清宫正殿的高大门槛儿,就听见这么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光明正大殿宽敞,回声很明显。
没想到皇阿玛现在还在接见臣子,苏辰进来后靠墙边往西暖阁走去。
康熙看到儿子从外面跑过来,还以为他勤奋才从上书房回来,只看一眼便把目光放到跪在殿下的臣子身上,平常的声音里也渗透着浑然的威严:“起来回话。”
赵时揖站起来,心里不觉得怕,但却总觉得腿肚子有些发颤。
“赵时揖,”康熙从御座上起身,走下台阶来,打量着这位弓腰垂头站立的八品司务,问道:“你觉得朕从卯时就要开始御门听政,不合理?仅仅是因为听政开始的时辰太早?”
赵时揖的脑袋更低几分,声音却依然洪亮:“皇上卯时听政,寅正起身都不算晚。但如微臣这等微末小官,住的地方远离皇城,想要不迟听政时间,便在寅出起身也有些晚。更别提还有些年迈官员,行走不便,有的丑时即起身穿衣。以至于大家白天在衙门,精深倦怠无力处理公事。”
说完他才跪下,道:“所以臣才上书请求皇上更改听政时辰。”
康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敢说的臣子,很有些发现新鲜事物的感觉,在这臣子说完了才渐渐显出几分惶恐样子的时候,他脸上带着笑容道:“内阁、各部也都有大臣提议过更改每日的听政时间,以及朕听政的频率。只是他们都说是担心朕的身体,”
说着忍不住笑道:“你是第一个在御门听政这事儿上,说的是大实话的人吧?”
赵时揖忙道:“臣惶恐。”是真的惶恐。
康熙笑容不减:“起来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先前朕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这样,”他说着又走回金殿上坐下来,道:“从今日起,御门听政时间更改为春夏七时,秋冬八
时。年老者,生病者,上折子到部里,可着情免御门听政几日。”
赵时揖听完了还愣在原处,折子是他昨天上的,今天下朝后就被叫过来,心里一直是在打鼓的。
却没有想到,皇上不仅没有怒斥他怠惰,反而还立即作出了更改御门听政时间的决定。
这一刻,赵时揖心中惶恐感激参半,真心实意的跪下高呼:“皇上圣明。”
趴在柱子后面偷看的保成转身,踢踏踢踏回到西暖阁,苏辰一抬头就发现他的嘴巴是不自觉撅着的,一面盛了碗点缀着枸杞的鸡汤给他,一面问道:“怎么啦?”
保成说道:“我也想晚点起。”
他现在其实起的不算早,毕竟还没有到正式读书的年纪,都是卯时初才起,也就是早上六点,之后吃些点心去上书房读书。
“你晚上一般戌初就睡了,到早晨卯时这中间有五个时辰,十个时了,睡眠完全充足。”不用跟阿玛说,苏辰直接拒绝了弟弟的这个请求。
不会是听到别人跟听政时间上折子,这小家伙也想变变自己的读书时间吧?
“早睡早起身体好,”他笑着捏了捏小家伙不情愿的小脸蛋。
不一会儿,康熙回来了,看桌子上的饭菜还没动,道:“你们怎么不先吃?”
苏辰说道:“正要吃,阿玛,这是你的鸡汤,还很烫,吃过饭再喝。”
“好,”康熙笑着,儿子亲手舀的鸡汤总是比御膳房就那么端来的香浓,随意的问道:“你身上起了痱子?”
苏辰没想到一点小事也能惊动阿玛,摇摇头:“就后背一点,已经拿过痱子粉了。”
保成手里拿着一个小包子,跟他哥出去几回,他现在就喜欢吃这种做的不是过分精致的食物,觉得看着都有种家的舒服感。
听说他哥起热痱,说道:“我有一个凉玉的席子,一会儿叫人给大哥送去。”
“你用吧,你小小的更怕热。”苏辰终于是把自己不乐意穿肚兜的话说了,引得他阿玛笑道:“辰儿又长了一岁,大人么,不愿意穿小孩子穿的肚兜也是有的。”
保成:“为什么大了就不愿意穿肚兜?”
苏辰很是不好意思,本来嫌肚兜幼稚,现在却显得他幼稚了,转头对弟弟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保成懵懂的点点头。
康熙喝一口此时已经不那么烫口的鸡汤,笑着跟两个儿子宣布:“进入五月更热,等过几日给你们额娘做完三周年祭礼,阿玛带你们去瀛台避暑。瀛台林木茂盛,大暑时节也是清凉的。”
到那里就不用怕热了。
苏辰道:“我们都能去吗?”
康熙点头,指着小保成道:“今年把他也带着。”
保成连连点着小下巴,他还记得去年阿玛去瀛台,他一个人留在宫里的孤独寂寞,虽然那时候阿玛每隔几天会回来看看他。
对于出宫避暑这种类似出去旅游的行程,苏辰很是期待,当下摩拳擦掌道:“那我今天就收拾东西。”
只不过,额娘的三周年祭礼,岂不也是保成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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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在诗里说:“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说的就是现在的情景,在北方刚进五月,去年的冬小麦就到了收成的时候,往往蒸几个黑乎乎干硬饼子,有条件的再煮上一碗咸鸡蛋,一家人便从天刚蒙蒙亮便到田间忙碌起来。
京城附近的田地也是如此,还不到辰时的时候,割麦子的已经从这头走到另一头,妇人将板车从牛身上卸下来,拉着到田里,用木叉挑起地上打好捆的麦子,放在车上。
旁边有才总角的孩子低着头拾麦子,大一点的孩子则帮着母亲把车上的麦子归拢好,用草绳紧紧
的扎起来。
以中间的羊肠小道为中心,两边都是这种忙到全家出动的热火朝天的情景。
远处走来两个人,一个老者一个青年人,老者穿着粗布棉衣长衫,青年人同样是长衫,手里还牵着一条皮绳子,后面系着一头肥壮的青驴。
偶尔抬头的农家汉子看到这俩人,客气的笑了笑,低下头挥舞着镰刀继续收割覆陇黄的小麦。
现在能穿长衫的,基本上都是读书人,天然便容易得到别人的尊敬。
老者和青年人一路走来,所遇见的人对他们都还算客气,尤其是在田间忙碌的这些农人。
“小兄弟,能否借一碗水喝?”老人停下来,向刚才那汉子说道。
汉子被太阳晒的发黑的遍布着一层汗珠的脸上绽开笑容,有些赧然,道:“老丈,我都四十了,孙子都那么大了。”
被汉子指着的正是蹲在地头,往篮子里捡麦穗的一个两岁左右的娃娃。
老人笑着改口:“那兄台?其实我都快七十了,”说着指向旁边的青年人,“这是我儿子,三十有四了。”
汉子惊讶道:“不像,您老看着才五十。”
放下手里的镰刀,走到地头把干净抹布盖着的一瓦罐水提起来,送到老人儿子手里,爽快道:“你们倒着喝吧,早晨起来时煮的白开水。”
老人也惊讶了,没想到一户普通的农家人能这么讲究,但他着实渴了,今日上路之前带的水早已喝完。
那青年人从驴背上的包裹里取出来一只陶碗,倒了大半碗递给老人:“父亲。”
老人喝完了,青年人自己也喝大半碗。
解渴后,老人才跟那边又去割麦的汉子闲聊:“老兄家里日子不错啊。”
“紧巴巴的,”汉子一边欻欻割着麦一边应付谈话,笑出一口大白牙,“老丈看我家里像是滋润人家?”
老人笑道:“有喝开水的讲究,日子都不会太差。”
汉子笑的欢快,道:“那可不尽然,您不知道我们这儿的人喝开水,也是前些日子才开始的。听说不把水煮开,那就是生水,生水里有虫子呢,长年累月的,肚子里便都是虫了。严重的还能累积成病,叫什么、”
那头割着麦子过来的年轻人接道:“是蛔虫病,到成了病的气候,就不好治了。”
老人心想着这附近肯定住着一位医术高又有仁心的大夫,便笑着问:“这话是谁告诉你们的?”
农家汉子的儿子指向东北,道:“前面沙岗地的人说的,他们那里还有一种可以打虫的药,听说一开始是沙岗地一个小孩枯瘦枯瘦的,叫他们粉饼厂的主家见着了,以为是那孩子啥不良,专门请来大夫给他们村里的孩子瞧病才发现的蛔虫病。”
农家汉子点着头道:“是哩是哩,那主家真是好心,没几天便送过去一种能治蛔虫的药,还叫人跟咱们这周边村子里的小娃们分了。”
老人看着东北那个方向,目中沉思一闪而过,感兴趣道:“我们父子一路走来,还没进这京畿地界儿,便听到好些人说起那个有个粉饼厂的村子。那个村子,真有那么好?”
农家汉子割麦子都不顾了,说道:“您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们村子现在没一个种地的,都给那个粉饼厂干活儿呢。不仅月月有钱拿,四时八节的还有礼品发。这不马上端午,他们那厂坊的人,都得了香囊和粽子。”
旁边装麦子的妇人忍不住了,插言道:“最好的还是他们村里要建三四排砖瓦房,有些儿子多的人家能分好几处呢。”
妇人最羡慕的就是这个,没收麦子的时候有一段闲暇的日子,她跟着村里的妇人去沙岗地做过几日洗料的零工,看见了那几排快要完工的房子。
回来后念叨好些天,只恨他们村跟沙岗
地中间还隔着二三里地。
到跟前听到这样更确切的消息,便意味着那做粉饼的沙岗地村的各种传言都不是虚言。
老人心里的好奇堆到顶高,说道:“没有自家的地,岂不是和工匠无异?”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妇人看了老人一眼,她男人倒是没有觉得老人傻,仔细说道:“似我们这般,种着自己的二亩地,还不如人家在粉饼长做活儿的。更何况,现在我们连自己的地都没有。”
话落,看向面前的田地,汉子眼里融着天下农人间共有的一种悲伤,他跟老人解释:“我们这种的也是京中大户的地,一年交完地租粮税,收的粮食刚够一家人吃喝。”
老人心中感触,但若是天底下种地的都不想种地,这天下人裹腹的食物何来?说到底,那粉饼厂是经商的路子,有没有粉饼厂对天下影响不大,有没有农人,却关系着天下稳不稳。
这清朝的皇帝也算是个难得明君,竟然放任这么一个厂坊在京城附近而不管,那么这厂坊必有那朝中高官插手无疑了。
老人和他儿子在这家地头歇了会儿,便告辞,沿着两边尽是阳光蒸热的麦秸竿香味的道路,继续前行。
“爹,再过一二里就是沙岗地,您坐驴子上来吧。”避开路上掉的一撮麦穗,青年人对老人说道。
老人转头看了看家里的驴子,道:“它也渴的够呛,不远了,我走着便是。”
到这个村子的尽头,是一片捶的平整的打麦场,前面应是沙岗地,远远能看见,那个小小的村庄里除了扎堆的屋子,并没有种什么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