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问责
夜。
岭帝学院的某个装璜低调的房间里，景颜小心的瞧了眼软椅内沉浸阅读、偶尔翻动书页的俊美少年，局促的捏紧笔杆。
时隔两周她终于回到了学校，月浪辛很早之前便离开，这陌生的特殊教室仅有他们二人。
她完全相信他们带她回到学校是一时兴起，下次也不知何时能再接触到她熟悉的人。所以，无论如何要把握住今天这最好的机会。
少女纤长的睫羽不安的振颤着，犹豫许久，最终为自己鼓足勇气。
“卡拉桑，请问我可以去图书馆吗？”
她的嗓音含着极易辨识的独特沙哑，娇娆而雅致，颇有撩动的意味，水波似的在他的感知中漾开回旋。
可惜的是，这美好的乐音并未取悦银发的帝王。月浪卡拉曲指捻起洁白的书页，眉宇淡然，像是随口询问，“什么事。”
“与朋友约好的见面。”
少女屏息，从特殊教室取出的手机已被她掌心沁出的薄汗沾染，景颜压抑住的浮动气息，焦虑的等待他的首肯。
无论在逆卷家、无神家还是月浪家，她的手机从未被回收。
——倒不如说，就算有通信手段，又有谁能施以援手呢？将她送出的景家？或者学校相识的普通人？
“……”
月浪卡拉抬眸，锁住她飘忽的视线，“你想逃吗？”
“不……！”
怎么可能！
景颜连忙否认。
先不说逃脱几率为0，她亦不愿连累家族、友人或身处魔界的那些吸血鬼少年。
与其让他们承受潜在的威胁，不如她一人揽下。
她喏喏，“只是与她们见面。”
“好吧。”
这几日来看，景颜并未做出任何不安分的行为，他亦查过资料，此刻她无可依靠。
少年颔首应允，用低沉的声音阐述事实，“除了我的身边，你无处可去。”
“……谢谢。”
不论过程，景颜终于如愿前往了图书馆。
在约定的位置等候的咖啡色头发的少女兴奋的向她招手，伴随大幅度的动作，悬挂在胸前的银质十字架映着明亮的灯光闪烁非常。
“颜！”
景颜快走几步，“律子！”
两道纤细的身影亲密的拥抱片刻，景颜只觉恍若隔世，小清律子早已习惯了她经常消失的日常，也没有追问行踪的兴趣，于是冲她八卦的眨眨眼。
“好久不见，颜酱你跟意中人还好嘛？”
“……？”
什么。
谁是意中人，她和谁？
揶揄的代指让景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不等她有所询问，身后便传来一道坚定的反驳。
“我说过了，那天的广播只是巧合而已，她是不会喜欢他们任何一人的。”
姗姗来迟的黑发少女粗喘着气走到二人面前，在距离小清律子最远的桌边坐下，抓起的桌上的水就往嘴里灌。
受到友人斩钉截铁反驳的少女不满的撅了撅嘴，“好嘛～加叶最近好冷淡好严肃的！”
像是变了个人，虽然她还是很喜欢她、甚至意外的适应良好啦。
微小的插曲被很快的抛诸脑后，恢复元气的小清律子拉着景颜坐下，捏起脖子上的挂绳，“嘿嘿，前段时间我灵光乍现，有信仰了哦！开始沐浴神的光辉！”
银白的十字架安静的躺在的在少女柔软的手心中，除去她，剩下二人的表情皆有刹那的异状。
“颜酱要跟我一起祷告吗？”
小清律子没有发现她们的表情，期待的看向面容如常的娇娆少女，景颜轻轻的摇头，“……不，没兴趣。”
如果是神创造了人，那身负这有违人伦的血脉，她恐怕一开始便是被神明抛弃的棋子。
所以她不愿相信这状似虚无的存在，也从未有祷告的想法。
景颜的拒绝十分果决，少女可惜的将十字架放回衣服里，说起正事，“颜酱要我们干嘛？”
“你们知道逆卷家和无神家的人请了多久的假期吗？”
景颜问。
“诶？不知……”
“一个月。”
那就还有半个月。
她看向端坐的游桥加叶，“如果他们返校的时候我不在，请告诉他们任意一人：特殊教室书桌里的手绢希望能被妥善保管，来日会取回。”
少女的表情极为平静，温和的语调亦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杂事。
手帕是她今天取回手机时顺手放进去的，里面只用线缝了一句话。
【卡尔海因茨是谁】
纸笔会引人注意，常备的针线不会；
虽然有使魔可用，但恐怕会受到监视，她也不愿让那些小蝙蝠涉险；
传话是最简单的方式，但景颜亦不愿将她们牵扯
特殊教室的锁被牢牢的关合，但窗户却是打开的，所以人类无法进入
小清律子和游桥加叶只会知道书桌里有手绢，却不晓得内容。哪怕有天被质问，她们也将无知无畏，安全至极。
这是凭她的力量，唯一能做的事。
“颜酱，”
小清律子担忧的注视着强装镇定的少女，“难道你真的有什……”
“好。”
桌角的少女打断她的话，深邃的黑瞳凝望着那堕入人间的银白，嗓音清冷，“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帮你。”
几句闲聊后，三人很快分离。
了却一番心思的景颜回到始祖的特殊教室，在少年面前优雅倾身，“卡拉桑，我回来了。”
礼貌的问安后，她转向窗前的椅子打算继续做透明人，手腕却蓦地被牢牢的钳制，少女愕然，月浪卡拉低沉的声线从身后回旋，“……气味。”
“……！”
什么。
他缓缓起身，锐利的金瞳极具压迫的盯着她，“魔族的气味。”
虽不甚明显，可见并未近距离接触，但也确确实实的沾染到了。
这个气味……有些异样。
月浪卡拉扯过少女的身体，在细弱的惊呼声中扼住那纤弱的肩膀，将她压在冰冷坚硬的桌上，“面对女人而疏忽大意，是我的愚蠢。”
手指收紧，少年面色阴沉，“你究竟去见了谁。”
“只是……两位人类。”
景颜颤声回应，他垂落在耳畔的银发森凉的让她瑟缩，却没有逃离的方法。
“那你身上的魔族的气味又作何解释。”
“……！”
冷酷的质问声在她的耳边炸响，少女的身体下意识瑟缩，对他的话十分茫然。
怎么会，她真的只见了她们而已，回来途中也没有碰到任何的人。
“卡拉桑……我没有说谎。”
少女绝望的祈求着他的宽恕，华美的瞳仁浮动起细碎的光，悲戚而惹人怜爱。
月浪卡拉冷漠的睨视，铁钳般的手指扼住她细嫩温热的颈，缓缓收紧，“事到如今还想要庇护他吗——？”
“唔！”
少女苍白的脸颊因缺氧而隐隐涨红，于是慌忙的挣扎起来。盛怒的始祖王残忍的欣赏着无力反抗的饵食，在临界前松开了惊恐的猎物。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我知道是谁之后，便会立刻杀掉他。”
他的话像是允诺，零度的音调仿佛要将她冻伤。
“欺瞒始祖不可饶恕。”
王不语戏言，月浪卡拉凑近那不断咳嗽的身躯，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重复道：“说，是谁？”
他在愤怒，
是被忤逆的烦躁、欺瞒的冒犯，但还有些别的情绪。
“真的……没有。”
她细小的声音依然没有说出令人满意的回答，使失去耐心的王不悦的皱眉。
“嘁。”
不说吗，为了那个珍视的男人？
“……那便直接质问你的身体吧。”
他捏住少女的下巴，金眸斥满汹涌的燎原之火，像是要将她灼伤，“让你清楚现在的所有者是谁，以及欺瞒始祖王的代价。”
“啊——！”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似乎与刺入的獠牙同时被身体感知。
这位矜贵而荣辱不惊的始祖王好像有些失控，上挑的眼角亦浸染凶狠的红，让此刻的他颇具野性。
他的獠牙噬咬得又深又凶，景颜甚至觉得颈脖疼痛到麻木，已经变得不属于自己。
“说出来，我可以放过你。”
那饱含威胁与气势的警告与湿润的气息一同侵袭着她的意识，激荡濒临崩溃的身体，而少女只能堪堪蠕动着失声的唇瓣，发不出半点声音。
“真是可悲，沉迷于那种男人。”
她不曾隐瞒，他却不相信。
少年的声音比方才低沉了几分，酝酿的恐怖气压让她窒息，那金眸中诡异转动的漩涡亦使景颜提不起半点力气。
他做了什么……
她呆呆的望着他，用平时聪敏的脑子开始缓慢的思考。
眼前的男人扯碎了她的衣服，指尖在伤口流连，凑近的面容有着不可言说的美丽。
唇角沾染的血被他舔去，灿烂的瞳状似惬意的眯起，像是在品尝回味。
“……”
啊，她的血已经快被净化了。
可这之后要如何来着……？
景颜困难的回想，眼前的少年舔舐着她沁血的伤痕，声音参杂狠戾的沙哑，“你见了谁？”
什么意思。
“小清律子……和游桥加叶。”
咦，这是她的声音吗？
景颜茫然，依稀记得自己正处于极端危险的情况，但视野越来越暗，她变得很困。
不能睡！
她现在很奇怪！
……可是大概醒来的话，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吧。
少女模糊的想着，终于伴随甜美的幻想坠入梦乡。
…………
………………………………
月上中天，位于岭帝学院旁的商业街的某处隐秘的角落，一位身着绣纹着欧石楠与圣伯多禄逆十字架的红袍少年，含笑望向走近的纤细影子。
“回来了。”
他熟稔的打着招呼，视线在来人的手间扫过，“她要你做什么？”
“传递消息。”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方巾奉上，对方捏起一瞧，桃花似的瞳弯起愉悦弧度，“呵呵……不愧是我的景颜，聪慧非常。”
景年将那细滑的手绢把玩片刻，确认上面残留的气息尽数缠绕在他的指尖后，重新递回，一派餍足，“既然是她想知道的事，尽快回应吧。”
“……”
“别用那副表情，虽然现在我没有权力命令你，但也是我将你唤醒了呢。”
骇人的气压从他的周身隐隐渗出，游桥加叶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便被某道力量拖拽着甩出去几米远。
碰——
“……咳！”
可恶。
终究是人类的身体，她将喉间的腥甜尽数吞下，从脏污的地面狼狈的爬起，对面的俊美少年依然是如此圣洁而不染纤尘。
“抱歉呐，我对她之外的事物都没什么容忍度。”
他微笑，俏皮的偏了偏头，“退下吧。”
发生一瞬暴力的狭窄巷子重新恢复平静。
“啧……嗯……”
仅有一人的阴影处，少年仔细的将指尖的气味舔舐干净，喉间漾出一声陶醉的低笑，“呵呵。”
始祖家的孩子，大概也发现了她身上的气味吧。
毕竟他可是刻意在游桥加叶离开前，在她的肩膀留下了浓厚的味道呢。
……想必他的颜儿现在正经受苦难？
“哈。”
那该是怎样狼狈的场景啊，可她又是那么美丽诱人，一定让始祖欲罢不能的反复施暴吧。
“就是这样啊，姐姐。”
没关系，对他们恐惧、厌恶
……然后回归他的身边。
景年吻了吻胸前悬挂银质的十字架，疯狂的血瞳被纤长的睫羽遮掩，那清润的嗓音与少女如出一辙的沙哑。
“这次请选择我吧，莉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