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霸爷

    腊月二十五这天，辛家华坐火车到了青岛。一来马家的恒昌贸易商行总部就设在青岛，平时都是由马家驹来管理的，家驹一个月都没出现了，必须派人来看看。二是马家在青岛有济世堂药铺的分号，平时马老爷子和家华都会轮流来青岛坐诊。当然这一次家华来青岛还有一重特殊使命，就是代表父母来看看静娴和张璇。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恒昌商行一个伙计在车站出口迎接家华，看到家华拎着一个皮包出来，忙上前喊一声：“家华少爷！”

    家华上了汽车，因为恒昌商行离火车站并不远，一个起步就到了。

    家华并没在商行待太长时间，让主事的襄理把近期的生意报告了一下，找会计核对了一下账目，因为着急要见静娴和张璇，家华就给莫维刚打了个电话：“莫老板，我是辛家华，半个小时后到你咖啡馆。”

    莫维刚知道家华今天到青岛，接到电话就让人准备午餐。

    商行里的人开车把家华送到八大关，看家华走进咖啡馆，就调头回去了。

    莫维刚出来迎接家华，一看，家华穿了一件青色缎面的长袍，身材修长、玉树临风，握了一下手就上了三楼。

    两人略作寒喧，家华迫不急待地问：“莫大哥，你们最近怎么样？这一段时间听不到你们的消息，我大哥在家里很担心啊。”

    莫维刚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家华一说，家华对于静娴和张璇做的事情又惊讶又佩服！家华惦记着和大姐、嫂子见面的事，问莫维刚：“莫大哥，你什么时候能安排我和大姐还有嫂子见面啊？我爸妈很多年没见到大姐她俩了，一直很想念，我这次来是专程代替爸妈来看她们的。”

    老莫说：“接到你哥的电话我就发出联络信号了，你大姐看到信号就会来这里，到时候你们姐弟俩就在这里见面。张璇嘛，你今天晚上就能见到她。”

    前几天日本人也进了圣弥厄尔大教堂搜捕军统特务，自然是什么也没查到。费宗明在外面躲了两天，派人四处转转没发现什么异样，就又回去了。

    因为他带领军统特务炮轰日本轮船，把一船的黄金和财宝炸沉到海底，军统戴老板特别发来嘉奖电表彰费宗明的战功。虽然这次行动折损了很多骨干，但是费宗明的威望似乎提升了很多。

    这一天重庆来电，告知费宗明，日军《雪融富士山计划》的第二部分内容就是春节大清剿行动。为了配合前线的行动，日军从日本派了一艘轮船叫“赖利丸号”，运送了一批军火和药品到青岛，轮船到达青岛的时间大约在正月初九这天。责令费宗明想方设法破坏日军的行动，绝不能让日军把这一批军火和药品送到前线。

    看到这封电报，费宗明心想：这一批军火和药品得值不少钱啊！如果能抢过来就能大捞一笔，实在抢不来再想办法炸掉它。他仿佛看到那一船军火和药品变成了一堆明晃晃金灿灿的真金白银，嘴角不禁浮起了笑意。

    到了晚上，张璇下班后就叫了一辆出租汽车来到了名古屋咖啡馆。她与家华一见面，几乎不敢认面前的这个帅小伙。家华的个头比家驹要高，大约一米八三的样子，蜂腰长腿非常有魅力。当年张璇跟着家驹到潍县，家驹还在上中学，虽然已经才貌出众，毕竟是年少青涩。而今天站在张璇面前的是一个成熟的青年医生，一个智勇双全的革命战士。

    家华看到张璇也不敢认了。当年大哥带回家的女朋友清纯可人，今天站在面前的是一位气质高雅风姿绰约的医学女教授，一双巧手既能救命也能杀敌的老练的敌后英雄。

    俩人先是唠了一会家常，家华把大哥带给张璇的信交给她，并带上马家老夫妇对家璇的问候和牵挂。随后他们三人开始商讨药品的事情。老莫把前面和张璇商量想通过黑市搞药的想法和家华也说了一遍。家华也认为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莫维刚安排了几个菜，算是对家华的欢迎，也算是庆贺张璇和家华姐弟俩的重逢。最后他们约好，如果明天静娴能来见面，就再一起商量一下从黑市搞药的方案。这个“搞”字非常奇妙，因为青岛的地下党并没有这么一笔巨款，所以想要完成任务，还真得要动一番脑筋。

    日军的春节大清剿计划规模宏大，长野荣二在山东共集结了五万日军和六万多伪军。因为八路军主力和游击队主要依托山林保存实力，用运动战和游击战来消灭敌人，长野荣二针对这一战术，在组织竹下太郎等参谋在山东地图上谋划了很久，最后研究出一套各个击破的战法。

    在山东半岛的西部，从南向北，长野荣二把一万五千日军和两万伪军部署在青岛、平度、莱州一线，从西向东推土机式推进。因为山东半岛三面环海，这条线一封锁，活跃在这里的胶东军区和和民兵组织就被压缩在了狭小的区域，如果不能突破就会被逼进大海里。长野荣二是下定决心，首先绞杀这里的抗日武装。为此，他从日本申请了一批军火和药品作为储备。

    最近几天，公路和铁路是日军的调度异常繁忙，一只包抄游击队的大口袋已经张开。

    美惠子本打算今天晚上到咖啡馆与莫维刚见面，但是竹下太郎因为刚刚完成部队的调度工作，打算晚上抽时间与美惠子约会吃饭，中午的时候就征求她的意见预定晚餐的地点。美惠子一看不能推脱，就把两人约会的地点定在了名古屋咖啡馆。

    下午，美惠子找了个机会回宿舍把情报写好折叠起来藏在身上，傍晚时分，就坐上竹下太郎开的车，俩人到了名古屋。

    辛家华与莫维刚本以为美惠子自己来，没想到汽车停在咖啡馆门口，走下来的是美惠子与竹下太郎两个人。家华和莫维刚站在三楼窗户的窗纱后面，莫维刚向家华介绍，女的就是静娴、男人是日军的参谋长竹下太郎。

    莫维刚从三楼下到大厅，以老板的身份和竹下太郎及美惠子客气地打招呼。美惠子假装整理耳朵旁边的头发打了个手势，给老莫发了个紧急联络的暗号。然后借口去洗手间，出来洗手的时候把一个火柴盒扔进了废纸篓。

    莫维刚给个女招待递了个眼色，女招待拿起抹布过去擦拭洗手盆，顺便拿起废纸篓走到了后面。莫维刚拿到火柴盒回到三楼，打开里面的情报和家华分别看了一遍，得到了正月初六日军运送军火和药品来青岛的消息。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打定了主意，游击队需要的药品就从鬼子这取。

    霸爷张文生这几天遇上了糟心事儿，他的老娘突然得了“缠腰丹”，也就是带状疱疹。这种病常见于老年人，其实这是一种病毒，病人往往是小时候生水痘没有痊愈，病毒寄存在脊髓神经中，等人老了免疫力下降就可能爆发。发病的部位又痒又痛，非常遭罪。

    你别看霸爷对他人心狠手辣，但对自己的母亲是个孝子。他一看老娘病了，比自己长病还着急。开车带上老娘找了中医、瞧了西医，不管是德国人开的医院还是日本人开的医院，看了个遍，愣是没有医生能治得了。这可把他心疼坏了，一着急，自己牙龈也上火，半边脸肿了起来。

    霸爷手下有一个小喽罗，看到他着急上火就来提议说，济世堂的东家据说是大内御医的传人，说不定能治这种病。这天上午，他就开车找了过来。恰巧是家华来青岛坐诊。

    青岛济世堂药铺座落在潍县路，据说这条路之所以命名为潍县路，就是因为潍县马家开的济世堂药铺在这里。这是一座晚清风格的二层木楼，坐西朝东，上下各三间。底下三间木门雕窗，房子打通成一大间，大门上边挂一横匾写着“济世堂”三个字。

    迎门正对是一个曲尺型的柜台，向南几乎通到墙。曲尺后面是一人多高的多格药橱。曲尺在北墙前面拐弯，这里是掌柜算账的地方，药铺掌柜一般就站在柜台后面。

    门左手靠墙是张小八仙桌，桌子后面有张太师椅，每天会有一个中年大夫坐诊。桌子右手窗子底下有一条凳，是给病人预备的。桌子上有笔墨纸砚，还有一个号脉用的小手枕。八仙桌左边是一过道 ，靠墙有楼梯通到二楼。整个屋子因为年代久远木头都变成了褐色，里面的家具都刷成枣红色，古朴典雅。

    霸爷张文生带老太太来的时候，家华在二楼的书房里。每当马老爷子或家华来青岛坐诊都是在二楼。

    陪张文生来的是专门负责这一片的头儿，叫富贵。他一溜小跑，先进门向掌柜的通报，说是霸爷带着老太太来瞧病。掌柜的一听，这是惹不起的主儿，先把张文生和老太太接进来，在八仙桌旁坐下。然后上楼跟家华通报一声。

    家华一听，吆嗬！这正找霸爷找不到，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就让掌柜的接客人上楼。

    老太太到了楼上，家华起身迎进书房，专门拿了个软垫放椅子上请老太太坐下，又招呼霸爷坐下，表现的不卑不亢。

    家华看老太太个头不高，养得白白胖胖，很是富态。又看这位霸爷，不像个黑社会，倒像个开明绅士。

    张文生看二楼书房的摆设，东窗下摆着一张条按，后面是一把太师椅，右手横放一个博古架，上面摆了几个古董花瓶； 左手是一个书架子，上面有一些线装古书和一些近代印刷装帧的书籍。

    再看这个大夫，身形高大帅气，穿一身西装，面容就像评书上说的：眉清目秀，面如冠玉，齿白唇红。不像是个医生，倒像是电影上的大明星。

    掌柜的给双方做了引荐，家华对霸爷说：“失敬失敬！张先生今天是要给老太太瞧病啊？”

    张文生微微一笑，客气地说：“是啊！老太太得了缠腰丹，找了很多大夫都瞧不好。听说马大夫医术远近闻名，今天专程带老太太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