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雀
下午两点多,竹下太郎与美惠子到了济南站,他们没有出站,直接进到了驻火车日军的军营。吃饱喝足,两人找了房间休息,看着竹下不慌不忙地样子,美惠子问道:“竹下君,我们具体什么时间开始行动?”
竹下太郎神秘地一笑,“美惠子小姐,不要着急,我在等一个情报,那边安排好我们就开始行动?”
“那边?你是说敌人内部有我们的人?”
竹下太郎不置可否,“我们运送国宝的消息想必共产党和国民党都得到消息了,不管哪一方来夺宝,我们一定给他个瓮中捉鳖,这就是《黄雀行动》的目的。”
一路上美惠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把情报送出去,现在到济南自己也没有合适的借口脱离竹下的视线,她假装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暗暗祈祷希望自己的同志们不要上当做无谓的牺牲。
傍晚时分,一个特高课特务来敲门,把一个小竹管递给竹下太郎。他捏碎竹管,抽出一张纸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美惠子小姐,我们要提前开始行动了。”
他喊来车站的日军小队长,布置了一番,小队长就出去传达命令了。不一会,小队长带来一个人,美惠子一看,竟然是青岛侦缉队的队长车太焕。
“车桑,你怎么到济南来了?”
“美惠子小姐,我是这次《黄雀行动》的负责人。”
什么?《黄雀行动》不是由竹下太郎指挥吗?怎么这个朝鲜人成了行动指挥?美惠子心中疑惑,看了一眼竹下太郎,对方并没有纠正车太焕的说法,美惠子的疑问也就没说出口。
竹下太郎很认真地说:“车桑,我和美惠子小姐是来配合你行动的,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车太焕很谦卑地说,“竹下先生、美惠子小姐,这都是长野司令官的命令,委曲二位了。”
洪楼人家的房间内,一行人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终于柜台的电话响起,牛老板拿起听筒,“哦,房间还有,您7点半到啊,5个人?好的,我给你们留下三间房。”
这是事前安排的暗号,意思就是今晚7点半发出的列车,货车车厢挂在了第五节车厢后面。事不宜迟,牛老板快步上楼,把消息传达给马家驹。大家整理了一下衣服,都是干净利落的短打装扮,外面又套上了长袍。
欧阳兰和李娜都把头发盘起来,两人还是一主一仆的打扮,欧阳兰的手里拿着一只用线编织的小挎包,提手是两只银闪闪的钢环,李娜则拎着一只皮箱。
他们七人分乘几辆黄包车到达车站,在站前一个卖香烟的摊子上拿到火车票,分别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通过了检票口日本宪兵的搜身检查,准时登上了七点半发往青岛的列车。
竹下太郎、美惠子、车太焕也都上了列车。车太焕带了一队人马坐的是四号车厢,竹下太郎与美惠子则上了六号车厢。
马家驹这边带着青岛来的两名队员上了四号车厢,但是在登车前他与美惠子迎面走过,两人都非常吃惊,惊讶对方同时出现在济南火车站,上了同一列车。家驹故意抹黑了脸,还粘上了胡子,与平时文雅的气质不太一样,但一奶同胞的血缘关系,奇妙地让美惠子一眼就认出了哥哥。俩人都神态自然,身边没有人发现他们擦身而过时迅速交换的眼神,但双方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使命。
旅客上火车前都被日本宪兵严格的检查过,武器是不能直接带上车的。车站的内线已经想办法给马家驹他们在车上准备了枪支和工具。火车咣当咣当地出发了,到潍县车站大约需要三四个小时。
马家驹端着一只搪瓷茶缸借着接热水,从车厢走了一遍,观察了一下四号车厢内部。今天晚上车上旅客不算太多,几乎大家都有座位,车厢两头分别坐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还有一个商人打扮的家伙面相不像中国人,神情中是掩盖不住的张扬和兴奋。另有五六个粗衣打扮的人,脚上穿着皮鞋,显得不伦不类,好像腰里都别着家伙。家驹对车厢里的情况心里有数了。
那个商人就是车太焕,他已经按照计划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敌人上勾。
欧阳兰与李娜带着另外两名队员上了六号车厢,她们的座位都靠近五号车这头。美惠子的座位与欧阳兰的座位隔着一排,两人斜向对着。美惠子暗暗瞥了几眼欧阳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中国女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但就是想不起来。同时,美惠子发现欧阳兰偷偷看了身边的竹下太郎两眼。女人的直觉很奇妙,美惠子从那迅速闪过的两眼中,感受到一种女人对男人爱慕的情愫。虽然竹下太郎一直不动声色,但美惠子能感觉到,这两个人似乎是认识的。
竹下太郎怎么会认识对面这个中国女人?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列特殊的火车上?
火车向前行驶了近两个小时,到达周村火车站,有人下车、有人上车,一阵嘈杂忙乱。趁着人多,欧阳兰挤到了列车联接处的厕所,反锁上车门,踩着窗户下沿,用手扒住墙壁,飞身探到车顶的通风口,摸到两支手枪和几个弹夹,还有一把小老虎钳。她把东西藏到身上,看了一下厕所没有异样,就出去了,又从人群中挤回到自己的座位。
列车继续向前行驶,过了一会,一名男队员也起身走向厕所,几分钟后出来,远远对着欧阳兰轻轻点了一个头,欧阳兰知道他也拿到了武器。
美惠子闭着眼,偶尔眯着眼观察一下车厢里的动静,欧阳兰的动作被她尽收眼底,她知道,这就是今天自己的对手。美惠子无法判断对面的女人是共产党还是军统,还在疑惑为什么她好像与竹下太郎认识,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一种直觉?难道这个女人还有另外一种身份?
四号车厢里,马家驹他们几个人也顺利地从厕所里拿到了手枪和弹夹,家驹腰里也别着一支小老虎钳。
车厢里的人似乎被火车的噪音吵累了,都找了个倚靠打盹,有的人还打起了呼噜。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列车在潍县车站停靠,旅客上下车的杂乱搞得人更加困乏。后上车的人都赶紧找了个姿势,加入到了打盹的行列中。
家驹和欧阳兰都知道,再有二三十分钟,列车就会进入弯道减速了。列车又走了十几二十分钟,观察到车厢里的没有人注意,马家驹轻轻起身,一名男队员也悄悄站起来,两个人无声无息地走到了车厢头上的鬼子兵身旁,疾如闪电,一招错骨分筋手,两个鬼子的脖子就被扭断毙命。两具尸体靠在座位上就像睡着了一般,怀里还抱着自己的枪。
另外一名队员也过来了,家驹从鬼子身上摸出列车门的钥匙快速打开车门,三个人闪身到车厢外,又把门反锁上。
借着火车头上的大灯折射过来的光亮,家驹摸了一下腰里的手枪和老虎钳,没有多话,一步跳到对面货车侧面的梯子上,三两下就上了车顶。与此同时,家驹发现货车车箱另一头也有一个身影上了车顶,他知道六号车厢欧阳兰她们也得手了。他拔出枪顶上火,猫腰快速向前移动。
火车的速度已经开始降了下来,家驹和欧阳兰在车顶中部会面。欧阳兰手里拿着她的小挎包,摸出两只手套递给马家驹。家驹接过手套感激地一笑,说“我先来!”把枪又别回到腰上。
欧阳兰从挎包上扯出一个绳头,在车箱顶上一个装卸用的吊钩上打了个结,拉着用作挎包把手的钢环一扯,拉到靠近车箱门的这一侧,把钢环交给家驹。
车速已经降低了一半,车顶上的寒风还是拼命地往人骨头里钻,家驹顾不了那么多,一手拽着钢环,一手攀着车箱沿,翻身向下探去。火车的速度让他的身体向后漂浮着,两只脚找不到可以蹬踩的地方。试探了几次,蹬着车箱外壳使不上劲,家驹索性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拽紧钢环,让身体溜了下去,双脚贴着车箱终于蹭到了车箱门两指宽的那道棱上。稍稍稳住身形,扯住钢环借力,另一只手从腰上摸出老虎钳剪开门上的铅封,扔掉钳子,抓住门把手向侧方向使劲,终于拉开了半人宽的一道缝。家驹一只脚总算踩实了,手上放开钢环,抓着门挤了进去。人进了车箱,双手拉着门一下就把门全部打开了。
欧阳兰伏身在车顶上,看到家驹成功打开门,攀着车沿一个飞身,直接翻进了车箱里,家驹赶忙抓住欧阳兰,扶她站起来,只听到车箱两头“怦怦”响起了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