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崩落
十月二十八日，距离许行行生日还有一天。
一大早，她急急忙忙收拾赶回z市。徐可佳出车祸，进了医院。
这事她是从以前高中一个同学那得知的，徐可佳没有打算告诉她，原因她也知道，想必是不想让她担心。
她给徐可佳发短信没有回，打电话没有接。莫大的恐惧感向她袭来，回程的路上，她一颗心惴惴不安。
她不敢胡思乱想，只是默默期盼着这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可以加快脚步，让她顺利抵达。
到达了医院，许行行一刻都没有耽搁，询问着徐可佳的病房号。
打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她脑里一片空白，她鼻头开始泛酸，双脚在原地颤抖着，握住门把手的手用力地捏紧。
“行行？”背后传来徐可佳的声音。
她慌忙转头，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徐可佳，她柱着拐杖，右腿打了石膏。
她突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徐可佳。
“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你电话不接，找你你又不在，我有多慌啊。”
许行行边说眼泪边不争气地哗哗往下流，她向来眼浅，徐可佳也知道。
“对不起嘛，我就是怕你会这样才没跟你说的，我电话撞坏了，所以没有看到你的信息，而且我没事，只是撞到腿而已，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徐可佳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许久，她心情平复了，把徐可佳扶到床上坐着问道：“所以你刚哪去了啊？”
“唔没去哪里，就觉得房间有点闷，去透透气。”
徐可佳对她笑了笑，神情古怪，看她的眼神也有点闪缩。
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
“好啦，行行，我没事了，你不是还要上课，你就这样花几个小时坐车回来，太费时间了。”
徐可佳不跟她说受伤这事其中也有这原因，她知道许行行知道后肯定会赶回来的，她不想她这样。
“我再陪你坐一会我就回学校，难得回来一趟，不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走路的时候就别想着你的迪克兰那些偶像了。”
她苦口婆心道，确实徐可佳平时太不注意安全了，犯花痴的时候说来就来，从来就不看场合的。
“知道了。”她陪笑着回应。
徐可佳看了许行行好一会儿，开口道：“行行，感觉你好像变了，虽然说不出具体，但你给人的感觉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但还是跟以前一样爱我。”
“对啦，还是一样爱你。”许行行对她笑着。
“对了，行行，你明天就生日了，今年有什么生日愿望啊？”
“唔那就希望告白会成功吧。”她想了想随即对徐可佳羞涩地笑了笑。
“你决定向那位师兄表白了吗？对吼，你之前就说过生日向他表白的。哎呀，我们家行行终于长大了，我深感欣慰啊。”
徐可佳故意调笑道。
“嗯，你得祝福我了。”她露出甜腻腻的笑容。
于是两女孩促膝长谈了好一会。
她离开的时候发现在医院似乎看到陈泽林的身影，但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他。
但如果真是他的话，她也觉得是意料之中，毕竟徐可佳也在医院。
她心里清楚，徐可佳和陈泽林两人是有秘密的，他们之间也肯定有发生了些什么。
但她已经打消了去询问的念头，正如她一般，总会有一个秘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既然她不说她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许行行赶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回想起今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这时才发觉肚子已经发出抗议的叫声，提醒着她要进食了。
食堂已经关门，只能匆忙在小卖部买了个泡面，她不挑，只要能吃饱就行。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回来了吗？】
是黎影绪传来的信息，她没有跟他提过她今天回z市，不知道他是从何得知的。
【嗯，回了。】
宿舍早已到了关灯的时间，她摸黑洗完澡磨蹭了一会才爬上了床。
【徐可佳怎样？】
【好在没什么事。】
她沉思了一会儿，她想到了陈泽林。
【你知道陈泽林也回去z市了吗？我在医院好像见到他了。】
【知道。】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了一段时间。
手机上的数字时间跳到了23点59分，距离0时还有一分钟。
时间一秒一秒地在消逝，两人很默契的都没有再说话。
0时的钟声终于响起，于是许行行20岁了。
【许行行，20岁生日快乐。】
她看着黎影绪发过来的这句话，静静地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时间犹如静止了许久，她深吸了一口气。
【黎影绪，明天见面我有话要对你说。】
【嗯，好。】
许行行关掉手机，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这天终于要来临了，她整整五年的单恋即将在这天亮之后迎来最终的审判。
不管成功与否，天亮后，这段暗恋都会被画上一个句号。
虽然可能并不圆满。
这一晚，许行行一夜未眠。兴许是兴奋，兴许是紧张，兴许是期待。
整晚脑海里都在不断重播着与黎影绪相识后这五年来的所有片段，有甜的、有酸的、也有涩的。
好不容易，天光大亮。
她爬下了楼梯，走到阳台处，看着缓缓升起的朝阳，白茫茫的天空被调皮地浸染成一片一片的橘黄，格外的夺目。
k大男宿舍。
沈若琛坐起来暼见了已经起床正在桌前坐着写东西的黎影绪，抓了抓他的鸡窝头，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绪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啊，你昨晚好像也没怎么睡，一晚翻来覆去的。”
“嗯，失眠。”他转身仰头看了眼还没睡着的沈若琛，淡淡地回道。
沈若琛看了眼时间，6点15分，这有够早的。
她发现她昨天对黎影绪说见面时并没有跟他提时间，然而她等会又得去设计系找方妤，不知要到何时才结束。
她想了想，约晚饭后吧。
【师兄，今晚7点半见。】
【嗯，好。】
来到设计系，许行行找到了方妤，却见到她在跟一位女生在争吵，准确来说的，是那位女生单方面的在吵。
“我不想继续跟你吵，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已经把我的图交给老师审查，老师们都没有说什么你在这里瞎说些什么？”
方妤激动地反驳到那位女生。
目光瞄到许行行的身影，方妤眼里甚是欣喜，连忙叫喊着她的名字。她冲她一笑，走近她的身边。
那女生看到许行行的到来，朝她轻蔑一笑：“你就是方妤叫过来比赛的人？她这种抄袭的人也配比赛吗？同学，你快醒醒吧，帮这样的抄袭狗，你良心不会不安吗？”
女生心高气傲地指着方妤对许行行叨叨不停地提出“忠告”。
她在进门时听到她们的对话也明白了几分，她正色道：“同学，希望你能搞清楚一点，比赛里技不如人却不反省自己反而拼命为自己找借口甚至把这锅甩到他人身上，请问你自己，你觉得这样的你永远会有进步吗？
因为你从来没有正确地认识自己，这样的人如何赢？如何有指责别人的底气？”
那位女生被许行行说得尴尬羞愧，气得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设计室。
方妤看着她，心生感激：“行行，谢谢你。”
“小事情，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许行行眨眨眼，装作无辜地朝她笑笑。
下午6点，天空的霞光渐渐变淡，浅浅的一团簇拥着白云。再渐渐地，夕阳越发倾斜，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上。
天空越显得昏暗，夜色慢慢降临。
许行行守在电脑前，看着屋外天空一点点被淹没下去的色彩，留下的是一片寂静的黑。
【师兄，在干嘛？准备要出门了吗？】
许行行不知怎的，今天外面的一片漆黑给人一种不安的错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
过了五分钟之久，才听到电脑消息传来的声音。
【刚跟女朋友约会完。】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传过来的这句话，这句话像一根针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双眼。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她使劲地擦着双眼。
没有，她没有看错，他有女朋友了？姜楚仪吗？
她脑子一轰，像一股炮仗，把她炸得四分五裂的。
紧紧咬着下唇，手发着抖，怀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
【师兄是有女朋友了吗？】
删删打打，她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字她究竟花了多长时间才打完整的。
等待的时间最为折磨，她屏住呼吸，不敢喘气，生怕每喘一口气得到的结果都是绝望的。
不用几秒，他回了。
【是啊，有女朋友了。】
她想问是姜楚仪吗？但她还是没有勇气再继续问下去。时间犹如回到三年前的那个下午，她看到他温柔的笑脸，旁边同样站着笑靥如花的姜楚仪。
那一刻，她知道她五年的单恋真真切切地结束了，毫无预警却来势汹汹地侵袭着她每一个脆弱敏感的神经。
回忆起以前的一幕幕，她觉得自己莫名的可笑，还自以为是地觉得他喜欢她。
原来，这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而已。到最后，真的是她错了。
「你有女朋友一定要跟我说哦。」
「我只相信你说的话，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
只要是他说的，她就会相信，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她所信仰的，所爱慕的，如今崩落得一塌糊涂。
她赌的一切都输了，为了他，她变得勇敢，变得大胆，不再退缩不再软弱。
也为了他，彻底输得狼狈不堪。唯有尊严，她不想输掉。
意气用事也罢，倔强逞强也罢，她只想以后在他面前可以堂堂正正地抬起头。
于是，她说谎了。
【那恭喜你，我跟我男朋友也很幸福。】
“啪”的一声，房间漆黑一片。
断电了，整片区域都陷入黑暗。电脑的屏幕还亮着，留下的光亮却分外凄惨。
她点开他的头像，拉下，点击删除。打开微信，同样删除。
以后许行行的人生里不再有黎影绪。
那晚，在黑暗中，她崩溃大哭，把这五年来的爱意、委屈和不甘完完全全地宣泄出来。
她拼命地灌下了一大杯冰水，流出来的却是滚烫的热泪。
黎影绪，我不再喜欢你了。
20岁的许行行再没有喜欢黎影绪的资格。
k大男生宿舍。
与许行行约好了7点半，时间尚早，黎影绪便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居然又断电了。
发现电脑屏幕有闪烁的亮光，黎影绪凑近电脑屏幕，眯着眼。
倏地他眼里闪过无穷无尽的慌乱，他连忙打字，想解释什么，可弹出来的却是红色的感叹号。他眼里迸发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如火山般爆发了。
“谁他妈动了我电脑。”声音温度极低且没有掩饰半点怒气。
“是是我，我以为这是追你的那些小女生，就想搞下恶作剧，想让她知难而退，谁知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寝室角落站了位男生，叫齐铭，也是黎影绪的室友，此时他怯生生地解释道。
本想着以为是对黎影绪死缠烂打的女生，想到黎影绪好像有喜欢的女孩就故意这样说想让女孩知难而退。
但明显他这杀人般的反应他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惹大事了。
看着他勃然变色的表情，他害怕极了，三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神情的黎影绪，此时的齐铭对上黎影绪满是怒气恨意的眼眸，不寒而栗。
“谁他妈允许你动我电脑？你他妈是有病是吗！”他冲上前，狠狠地拽住齐铭的衣领，随即给了他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在洗手间的沈若琛闻言走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大为震惊。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勃然大怒的样子，他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知道原因之后，他再给了齐铭一拳，特么原来这人是活该。
“齐铭你他妈的脑子装屎的？你他妈知道那女孩是谁吗？谁他妈给你瞎操心帮忙回复？你手不想要我可以帮你剁了。”
沈若琛指着在地上的齐铭骂。
齐铭此时可以肯定这女孩就是黎影绪朝思暮想了三年的女孩，不然他不会如此动怒，看到他的眼神，他依然深深地感到一阵后怕。
但被打了两拳，他心也有点怒气，不服气地朝黎影绪回道：“我他妈是帮你认清事实，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看到没？为了避嫌，人家都把你删了，你还在这边装深情个鸡毛啊？”
他一顿，原本满腔怒气瞬间被无情的水给疯狂熄灭了。
他不是没有见到那句话，他只是不想承认不想接受罢了。是啊，她有男朋友了，是那位上次在食堂见到的男生？他妈的，真该死。
黎影绪，你他妈的真该死！
那一晚，他坐在阳台那抽了一晚上的烟。
她毅然决然地把他删了，删得彻底。狠狠地把在他心里扎根的种子如此决绝地连根拔起，他心里空出了一大片，满是血迹，满是伤痕，满是他的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他的小女孩不再是他的，不再有人会笑着抢着做他的小粉丝，不再有人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羞得面红耳赤。
时间终究还是没有给他机会，他，还是晚了一步。
从此，他喝的牛奶，不再是甜的。
从此，他再也见不到，喜欢他的星星。
他从口袋里轻轻地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是条星星的手链，在月光照耀下发出一丝银白色的光。
那是她20岁的生日礼物，却再也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