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你是在找我吗？”
听到突如其来的女声, 朱兵僵着脖子一点一点地慢慢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
姜一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骤然放大在他眼前。
朱兵的牙齿开始疯狂打架, 这人……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在找我吗？”姜一一的眼睛被厚厚的刘海遮住，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啊鬼啊……”
当彻底看清来人的脸后, 他爆发出短促又惊恐的惊叫, 然后在姜一一缓缓露出的微笑中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就这？
姜一一嫌弃地瞥了一眼晕过去的朱兵，费力地蹲下身，用力拍了拍他的脸。
“醒醒, 这位同学你醒醒。”
姜一一以为要费点力气才能把朱兵弄醒，没想到不一会儿他就悠悠地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一瞬间, 他先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 眼神慢慢吸到姜一一身上，霎那间瞳孔放大，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又要放声尖叫。
幸好姜一一早有准备, 在他张嘴的一瞬间把一团纸塞进了他的嘴里。
“安静点别闹，能做到吗？”
朱兵都快哭了，被姜一一一瞪马上委屈地点点头。
“起来。”
姜一一带着他转移阵地, 马上要下课了，一会儿会有很多学生来厕所, 到时候大家看到朱兵这个样子可能会炸锅。
朱兵打从心里抗拒, 他实在是不想跟她走。
姜一一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个眼神，朱兵硬是感觉到了阴恻恻的味道，小脖一缩, 立即跟在了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天台。
只要想到面前的人早就死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鬼，朱兵内心就直发怵，等姜一一站定，他下意识地离她一米远，找了个角落笔挺地站着，眼珠四处乱转，寻找着逃跑路线。
“姜依依，不，姜同学，你放过我吧，真的不是我害的你，我也是被逼的，我不去他们就要打我，我是没办法了。那天我就轻轻碰了你一下，我发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害你的意思，真的你信我。是李振，是李振他看不惯
宋玥亲近你，全都是李振的错。你要找就找李振好不好，你别找我，找我没用，李振才是最坏的，我求你了，你别害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姜一一好笑地看着朱兵强压着眼里的慌乱和恐惧祈求自己的原谅，就像在看一场喜剧。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但他说的再真再可怜，她也不会替姜依依原谅他。
因为比起李振，他更让姜依依心寒。
朱兵从小胆子就小，怕黑怕鬼，连恐怖片都不敢看。正因为这样，从小到大身边的男生都不愿意带他一起玩，大家嘲笑他不是男人是个胆小鬼，稍微大一点儿后，大家更变本加厉地嘲笑他欺负他，说他是娘娘腔二椅子。这种情况在姜依依冒出来后稍加改善，因为大家都以欺负姜依依为乐，对他的‘关注’自然而然就少了。
朱兵喘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自己只要加入欺负姜依依的阵营会得到大家的认可，于是，曾经的受害者变成了现在的施暴者。
姜依依一直想不通，自己和朱兵无怨无仇，甚至在他被同学们恶作剧关进厕所时，是她去报告了老师让他及时被放了出来，为什么最后他的拳头会落在自己身上。
姜依依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在小巷子里挨打的那天，她的目光一直锁在朱兵身上，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个答案，然而没有，朱兵的脸上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不忍和同情，他和李振他们一样，脸上始终只有恶劣的笑容。
姜依依至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姜依依不明白，曾经同样遭受过校园暴力的姜一一却明白。
作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没有人比朱兵更了解也更害怕校园暴力，他深知校园暴力对一个人的身心健康伤害有多大，恰恰是因为了解，所以出于对校园暴力的恐惧，也为了避免灾难重新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施暴者阵营，毫不犹豫地开始欺凌其他弱小者。
姜依依不知道，错的从来都不是她，错的是那些靠拳头耀武扬威的人渣，错的是那些没有勇气反抗只能从欺凌他人获取成就感的懦夫。
“嗯你确实是错了，姜依依
都听到了，然后呢，要让她原谅你吗？可是为什么要原谅你呢？扪心自问，你能原谅曾经侮辱你嘲笑你的同学吗？看你的表情应该不能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你自己都不能原谅施暴者，为什么现在要来祈求姜依依原谅你呢？我告诉你，姜依依不会原谅你，她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永远不会原谅你’这几个字一个一个从姜一一的红唇中吐出来，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姜依依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她没有资格代替姜依依原谅这帮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朱兵打了个寒颤，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姜依依不是曾经的那个姜依依了。
“你过来。”姜一一朝他勾勾手指。
“干……干嘛？”朱兵结结巴巴地问道，他十分抗拒，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向姜一一，一步一步往她身边走去。
待他走近，姜一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说，我要是跟李振他们说，那天晚上你准备回去救我，并且准备报警，你猜李振他们会是什么反应？他们会不会更加厌恶你，重新开始辱骂你，欺负你？”
“不，不可以。”朱兵不断地摇头，他受够了那样的日子，光是想想他都全身战栗，他不要再被叫娘娘腔，他不要再被关到厕所里，他不要再成为所有人欺凌的对象。
“想不再过那种生活也可以，不过，你得听我的。”
朱兵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
“你要我做什么？”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姜依依不是鬼，因为刚才他看见她的影子了，可是，这个姜依依比鬼还可怕，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默默承受大家的殴打的姜依依了。
姜一一笑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很简单，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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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谁把老子叫到这里来的，让老子逮到你非把你腿打折。”
李振猛吸一口后暴躁地把嘴里的烟扔在地上，用脚尖把烟头碾灭。
放学时他书桌里突然多了一封信，上面说宋玥有事找他。
乍然收到这样的惊喜，他以为自己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想也没想就来到了信中约定的地点。
来到熟悉的
巷子，他才渐渐冷静下来，有人在耍自己，就算宋玥要约也绝不会约在这样的地方。
可是，信中的字确实是宋玥的字迹啊。作为宋玥的追求者，他没少研究关于她的一切，自然也认得她的字，他敢肯定，那就是宋玥的字。
烦躁地抓抓头发，他想不通到底是谁在搞鬼。妈的，敢耍老子，不管那个人是谁，等他揪出来，那个人死定了。
他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子，准备原路返回。
“哎，东西到底去哪里了，明明只有这几个地方啊，怎么会找不到呢，去哪里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有人进巷子里来了。
来人似乎在找东西，始终弯着腰在地上认真寻找着，她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当然也没有发现李振。
望着眼前熟悉的粉色外套和身形，李振眯了眯眼，这可怪不得他，谁叫这个丑八怪要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上来的。
“喂，死胖子。”他恶劣又嘲讽地大声叫姜一一。
姜一一身子一僵，似是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死胖子，你耳聋了是吧，老子叫你你没听见啊，老子数三声，你赶紧给老子滚过来，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李振斜靠在墙上，双手抱胸，脸上的表情要多恶毒有多恶毒。
姜一一开始浑身发抖，眼泪刷刷就流了下来，在李振‘一’刚开口的时候，拖着肥胖的身子转身就跑。
奈何她实在太胖了，没跑两步就被李振从身后抓住头发用力一拽。
“跑什么跑，老子的话你敢不听是吧，叫你过去你不过去是吧，跑啊，你再跑啊，怎么不跑了。”
李振恶狠狠地拽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撞，妈的，他的心情已经够差了，现在被这个丑八怪弄得更差。
砰地一声，这一撞着实撞得不轻，姜一一顺着墙往地上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就跑了几步，她的肺快要炸了。
“跑你妈跑啊，见到爸爸了不打招呼是吧，怎么上次教训没吃够啊？长得像头猪，性子也像猪，记吃不记打是吧，爸爸今天就好好教教你，看你下次还跑不跑。”李振蹲下身极具侮辱性地拍拍
她的脸。
姜一一丝毫不敢反抗。
看到她脸如白纸浑身发抖，李振笑了，这才对嘛，怕他就对了。
他站起身，用尽力气朝姜一一腿上踢了几脚，“跑，我叫你跑，我叫你跑。”
姜一一一声不吭地任他殴打咒骂自己。
泄完愤，李振心里舒坦多了，最后重重踩了一脚姜一一的头，他吐了口口水在她脸旁，“早这么乖不就好了吗，你就是贱，非得要我收拾一顿才行。”说完，他也不管坐在地上紧闭双眼的姜一一状况如何，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转身离开。
姜一一睁开眼看了一眼远处，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