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晚上八点。
朱兵一口气跑到灯火通明的马路上, 心脏剧烈跳动就像马上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样, 他生怕来来往往的路人看出自己的异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大口喘着粗气, 冷汗一滴又一滴地砸在地上, 既是累的，也是害怕的。
他和李振去了ktv后越坐越难心安，把姜依依一个人留在那里他实在是不放心, 跟李振说了一声先回家后就悄悄摸摸地摸到巷子里来，想看看姜依依的状况如何。
他怎么也没想到姜依依竟然就没气了, 他哆哆嗦嗦地举起自己的双手, 杀人了, 他们杀人了。
眼泪刷刷地流下来，他心里一片恐慌，他杀人了。
扭头看了看身后漆黑的巷子, 里面有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随时要把他吃掉，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次踏入里面。
“对不起丑八怪, 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对不起, 求求你别来找我,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找李振他们好了，都是他们逼我的,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他在心底不断祈求，祈求姜依依的鬼魂不要来纠缠他。
拿出自己的手机，他想拨打110和120，告诉他们巷子里有个人死了，按下号码后，他又颓然地删掉，如果现在打电话给警察叔叔，那他们不就马上知道是他们杀了姜依依吗？
不行，不能打，打了他们就完了。
烫手似的，他把手机关机迅速扔进了书包，不关他的事，是李振打的人，不关他的事。从现在起，他要忘了姜依依，他没来过这条巷子，对他没来过，他得赶紧走，他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打定主意，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令人不安的小巷，捏紧书包带子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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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几个小时，姜一一终于恢复了力气，多亏了这一身肉，她的脏器没有受伤，不然她可能得在这里躺到明天。
刚才朱兵来探她的鼻息时，她懒得听他那些因为害怕而心生愧疚的废话，干脆就屏住了呼吸。
朱兵那个傻小子电视剧看多了，又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手指
没感觉到她的呼吸就吓了一跳以为她死了。
“果然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姜一一慢慢撑起身子来靠坐在墙角，靠，还真他|妈的挺疼的，这帮死崽种们还真的下得去手，一群有娘生没爹教的狗东西。
在姜一一心里，所有校园霸凌的人都不配被称之为人。
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她小学时也饱受校园欺凌，身边的同学不知怎么知道了她父母亲离婚的事情，每天追着她喊没人要的小野种，不仅给她取难听的外号，还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打她，因为没有大人为她出头，挨打了也是白挨。
未成年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一个群体，他们有时天真，有时又恶意满满，他们胆大包天，同时又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他们肆无忌惮，他们所向披靡。
挨打从二年级一直持续到四年级，有一次有一个男生拽她辫子时，她掏出削笔用的小刀，在他手上狠狠划了一刀。那次她差点被退学，最终经过多方博弈，她顺利地继续留在了学校，她在学校里依然没有朋友，依然有很多人喊她小野种，但那天以后，再没有人敢对她动手动脚。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姜一一知道了，一位的软弱和退让并不能唤醒那群魔鬼的良心，只有以暴制暴以战止战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毕竟，她，也是个未成年人。
大家都是未成年人，谁怕谁。
身上的疼痛和胃里的喧嚣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太久没有进食，身体已经受不了了。
她慢慢地站起来，摸索着走过去捡起自己的书包，她该回去了。
从小巷子里出来，恍如隔世，天空还是那片天空，大街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欢离合，这个世界没有因为失去一个人而有任何不同。
姜依依，请你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开心一点。
拖着疼痛的身躯，她一步一步地向远处的小餐馆挪去。
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额角触目惊心的血迹已经干涸，伤势显而易见，然而路上没有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没有一个人停下匆忙的脚步问她一声需不需要帮助。
她路过服装店外，从明亮的玻璃
当中得到了答案，玻璃上一个胖到眼睛眯成一条线的女生正以同样的目光看着她。
这个看脸的世界。
幸好，不论是姜依依还是她，都早已习惯一个人，没有人帮忙，她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艰难地挪到小餐馆，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老板，麻烦给我来一碗粉。”
“好的，闺女你要……哎，闺女你这是咋地啦，跟人打仗啦？要不要给你送到医院去啊？”坐在桌子后沉迷斗地主的老板一抬头就看到浑身是伤的她，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谢谢叔，我没事的。麻烦你给我来碗大份的，我有点饿了。”
“好，你等着我，叔马上给你弄。”说着马上给她弄，老板却是先跑到楼上去，拿了一瓶酒精和云南白药喷雾剂下来递给她，“闺女，叔这里只有这两样东西了，你先将就着用一下吧，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去医院。”
姜一一接过东西，轻声道了句谢谢。
老板看她开始涂药了才转身去了后厨，“你等一会儿啊，我马上给你端粉过来。”
老板的动作很快，前后不到五分钟就把粉端出来了，确实是大份，那个碗比姜一一的头还大。
“你先吃，不够叔再给你加粉，管饱。”
姜一一看着碗里大块的猪脚和鸡肉，在水蒸气的氤氲下，眼睛逐渐湿润，姜依依你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对你好的。
“谢谢叔叔，已经够了。”姜一一大口大口地吃着，太久没有吃饭，她忍不住想干呕，她强迫自己不停地吞咽，吃下去，只有吃下去才有力气报仇。
老板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她噎着，“闺女你慢点儿，慢点儿吃，还有呢，不着急哈。”
姜一一一边吃眼泪一边掉进碗里，为姜依依，也为曾经的自己。
吃完粉，老板坚决不收她的钱，还打算马上关门后送她去医院，姜一一婉拒了他的好意。
姜依依喜欢一个人，她会遵从她的意愿的。
老板不放心地看着她慢吞吞地走出门，慢吞吞地在路边拦到一辆出租车，慢吞吞地上了车。
“哎，真是个可怜的孩
子。”老板收回视线，重重叹了一口气。
回到餐馆收拾桌子时，他才发现地上有一百块，明明之前都没有的。是她，是刚才那个吃粉的小姑娘。
老板捏着钱回到门口，姜一一乘坐的出租车早已消失在茫茫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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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身体的记忆，姜一一回到了姜依依的住处。
学校本来规定所有学生都得统一住校的，姜依依住进寝室没多久，几个室友就说她偷大家的东西，跟班主任反应不想和她一起住。班主任二话不说就把她调到了另外一个寝室，没过几天，新室友又跟班主任打报告，说她依然偷大家的东西。
班主任听后勃然大怒，一个人说她有问题可能是假的，这么多人都说她有问题那就一定是她有问题了。
马上，姜依依就收到班主任的处理结果，让她自己在校外租房住。
姜依依听从了班主任的安排。
姜依依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是正儿八经的学区房，小区环境很好，房子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姜一一刚刚翻书包的时候就发现了，姜依依不缺钱，不仅不缺钱，她还挺有钱的，书包里光是现金就有一千多块，还有好几张银行卡，虽然不知道卡里有多少钱，不过照这架势来看，应该不少。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浴室，把自己扔进浴缸里，开着水，任水慢慢淹没她。
她实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