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长云滩
长长的车队，缓缓驶过长云滩新建流民区。
根据曹晋的要求，他们要穿越流民区中的道路，前往西北方向。
坐在吉普车内，道路两旁的景象，映入曹晋眼中。
“靠边停车，让后方的车子继续前进。”
拽过对讲机，缓缓吐出一句后，旁边开车的红娘微微点头，将车子靠边停下。曹晋脚踩皮鞋踏在那堆积着厚厚一层黄土的道路上，伸手拽了拽身上的虎纹迷彩。
长云滩，因为距离海岸线较远，又是平原地形，所以降雨较少，只有更靠西一些的山脉，降雨才会丰富一些。只不过赤浪河数道径流穿越长云滩，给这里带来了不少适宜耕种的土地，只是这些年，一方面碍于南边核辐射的威胁，另一方面是因为山内野兽的威胁，所以此地只生活着很少的流民。
如今大量流民的迁入，崔氏要在此地逐渐开始建设，而所实行的办法，便是军管。
远处那冒着黑烟的，是一座座的砖瓦窑厂，周边持枪兵士警戒巡逻，而下面，和泥开条，搬运砖坯的人，排成长队被监工催促。
各处可见被安排的‘井井有条’的队伍，那忙碌杂乱的场景外，一个个简易的窝棚支立成一片。
比起已经稍有起色的坟包山，这儿的环境还不如七号壁垒外。
红娘偷看了一眼曹晋那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微微叹息一声。
“那些房子盖起来，是打算给谁住的？”
片刻后，曹晋才沉着声音，缓缓问道。
红娘：“那边是流民区的主要行政部门，包括军营、稽查署、税务局、城主府、户籍所等等。”
“……当然，少不得还有各处行政部门的家属院。”
曹晋冷笑道：“麻子跟我说，他们如今忙着在长云滩做生意，这样的地方，如今有生意可做？”
“那些劳工是有工钱的，只不过……”红娘抿了抿嘴看向曹晋，却见曹晋已经转身朝着车上而去。
红娘连忙转身上车，却见曹晋缓缓开口道：“给崔元昊带句话，这样的崔氏，没几天活头了。”
红娘没敢多说，只是启动车子，从旁朝着车队前面而去。
“如今这时候，没人在乎流民区这边怎么样。”片刻后，红娘才接话道：“内斗成了这样子，这边的事情根本没人管。”
“我第一次去卡提夫的时候，也没见过这副场面。”
曹晋冷笑道：“我虽然不懂什么样的社会和世界，是一个能令所有人都好的，现在也没有找到，如何才能够让一个世界变好的办法。”
“只是在看到这一副场景之前，虽然我对城里的人怀着愤恨，但在一定程度上，对于星火和神徒之前的理念和所作所为，我也能明白，他们解决不了什么。”
“但如今看来，他们的理念，能解决很多东西。”
红娘怔了怔，星火和神徒之前的行动，都不过是所谓的劫富济贫，这样的事情，能够在各大壁垒和城外的流民区发挥的作用其实很小，主要是崔氏的保甲制度，让整个崔氏的流民区，都处在一个被严格监控的范围内。
保长在一定程度上，是有杀人的权力的，即便是崔氏并没有赋予他们这种权力，可红娘心里清楚，这些人想杀个人轻而易举。
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保甲制度却让崔氏的各大城和壁垒，以及外面的流民区形成了一体，毕竟城里的很多附属服务都需要流民区里的人来做，至少是给了这些人一个活路。即便是这样的活路需要很大的代价，可依旧是一条路。
然而，目前的长云滩…
这里的流民，更像是奴隶，或许连奴隶都不如，最起码在一定程度上，奴隶主想要得到奴隶，还付出了一些代价，而长云滩的流民，正如那荒原上的野草，烧了就烧了。
“这是我们解决不了的。”红娘沉吟间笑看向曹晋。
这时候的她，显示出了一个本应有此年纪的女子，才会说出来的话。
“在各大家族面前，别说是这些流民了。便是像你、我、我父亲这样的，又何尝不是如他们一般的，被驱使着去做各种事情？”
“只是我们的作用可能更大一些，在崔氏这一座建筑上，我们这些人可能算是一块砖，而他们这些人，不过是烧砖用柴火。”
“别想那么多，如今坟包山收拢起来的流民，最起码能够吃饱，最起码不会面临被人屠杀嬉戏的景象，不是吗？”
“你做的不少了。”
曹晋身体微微后仰，依靠在那坚硬的座椅上：“或许是我太无知了吧。”
“呵呵，其实有时候我在想，那么多的聪明人，那么多有权有势有钱的人，还有那些从灾变前就已经是大人物的人，以他们的阅历和知识，即便是在灾变后的时候，有一些无能为力，可这么多年过去了。”
“别说我了，太多人都感觉到气候已经在逐渐转暖，而灾变前积累的技术，要想用到民生上并不是什么难题。”
“可他们，为什么没有这样去做。”
“我在灾变前的资料上，看到了太多的政策性的宣传，那些普及教育的、医疗改革的、官场反腐的…”
“这些事，他们不知道吗？”
红娘缓缓笑道：“你如今，最想做的是什么？”
曹晋愣了愣：“赚钱啊，不然坟包山怎么发展。”
红娘：“他们也在想着赚钱吧，更多的钱，更高的地位，更多的享受等等。”
“就像霍尔城里的房子，城南、城北是一个划分，而城北那边，东边和西边又是一个划分。”
“那一堵高墙，将人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当你置身于城墙内的那个世界的时候，几十年下来，你便再也不会去看高墙外的世界了。”
“因为你的生活里，早已经没有了那个世界，而能够接触到外面这个世界的人，根本无力改变什么。就像之前的你，像林重的父亲，即便他是护卫队的，在城外的地位已经不低，可还是说被杀就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