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不安河水
晚饭的地点是简慕晴选定的，在她公司附近，走路十分钟就能到，她可不会跟周韫阳矫情，能便宜自己的时候，她义不容辞。
一坐下她就给周韫阳花式发讯息，务必让他产生压迫感，最后简慕晴还把自己点的冷盘和鸡尾酒拍照发他，附言：你到的时候如果我吃饱了，就恕不奉陪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周韫阳才步履匆匆地赶到。
走近才发现他发尾还滴着汗，就好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简慕晴嫌弃地推开他靠近的脸。
“你是故意演给我看？这汗流浃背的，你是从公司跑过来？”
“也差不多了，我从最近的地铁站出来，然后骑共享单车过来的。”周韫阳说着，一口气干了面前那杯柠檬水。
“我已经点了两道菜，你再看看菜单？”
“你都点了吧，我反正不挑食。”
简慕晴就不再推让，点了两个周韫阳惯常吃的，然后招手让侍应下单。
周韫阳在她下单的时候，低头看手机，耳朵却清清楚楚听到她报的菜名，心里没有什么涟漪，反而忍不住苦笑。
只要不越过那条线，她还是会偶尔流露出一点小小的体贴，倘若谁傻乎乎地将这份稀缺的体贴，误读为风月之情，那就等着栽跟头吧。
“你多久没有去看孩子们了？”周韫阳抿了一口柠檬水。
“我有给他们寄东西和写信。”
福利院原来的院长调走了，新任院长新官上任，从前的一些不合规矩再不被允许，简慕晴和周韫阳再不能自由来去，而原本参加的公益团体，投入的项目也日渐多了起来，分摊到福利院的资源自然就少了。
简慕晴觉得没什么意思，人性如此，或是贪名、或是贪利、或是贪爱，贪念一起，就注定回不去了。
“你这次又是为什么分手？”她不愿深想，岔开了话题。
“性格不合咯。”周韫阳本想沿着那个话题，探探她口风，他一点不想在她面前谈自己的感情生活。
“每次都是性格不合，所以问题明显是出在你的身上。”
说话间，第一道菜上桌，周韫阳示意先吃饭。
两个人都不愿意话题围绕自己，因此只能努力地挖共同认识的人的八卦。
“曹文准备结婚了。”
曹文就是李粒的那个斯文眼镜前男友。
“不是才刚毕业？”
“他家的传统，结婚早，生娃早。”周韫阳嘴里嚼着一块藤椒鱼肉，两眼放光，手指在嘴上和那个盘子之间来回地点。
简慕晴懂他的意思，也夹了一块鱼肉，认同地竖了竖大拇指。
“那也是太早了，都没有经济基础呢。”
“李粒怎么样？”
“她在她舅妈的那个单位做档案管理，就是舒坦，适合她的个性。”
周韫阳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他瞄了一眼，挂断，可对方就是执拗地一直打过来，他不得已拿起电话走出了餐馆。
但这通电话直到简慕晴买了单才结束。
“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吃霸王餐，嗯？”简慕晴翘着腿，双臂环抱胸前，嘴里还叼着根牙签，一副流氓相。
周韫阳原本阴沉的脸一下就没绷住。
“回头把钱转你行了吧！”周韫阳抄起她的单肩包，挟着她就往外走。
俩人在常去的酒吧里疯到半夜才回家。
就着章颜悦为她留的那盏橙黄色壁灯的灯光，摸回房间，用湿巾卸了妆，只换了身衣服，简慕晴就再不管其它，沾上枕头呼呼大睡过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简慕晴才醒过来，她习惯性地蹬了两下腿，又在床上翻了个面，再假寐了十分钟才爬起来。
“起来啦？外卖？”章颜悦正窝在沙发上，抱着一袋家庭装薯片啃。
“嗯，外卖吧，我大脑小脑都没醒过来。”
简慕晴缩脖子塌肩地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咕噜噜灌了两大杯，人才算慢慢清醒过来。
“喂，谁？啊？哦，你等一下。”章颜悦举着电话，伸长胳膊努力往简慕晴的方向送，“找你的。”
简慕晴还有点迷糊，直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你怎么会有颜悦的电话号码？”
“你现在能来市二医院吗？”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简慕晴挂断电话，人也不再迷糊了，她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想拿手机叫辆专车，才发现手机早没电关机了，她又找出那只小熊模样的充电宝，简短地跟章颜悦说了一下情况，便着急忙慌地跑出家门。
周六的午后交通不算拥挤，三十分钟就到达市二医院。
简慕晴找到了输液大厅，美美正恹恹地歪在椅子上，宋骁坐在她身侧低声安抚着她。
“美美”
“慕晴姐姐”美美因为高烧两颊嫣红，精神萎靡，但看见简慕晴还是尽力扯出一个甜笑。
“现在怎么样？”简慕晴手背贴了贴美美的额头，转头问宋骁。
“反反复复地高烧，吊完这瓶看看情况。”
“行，那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简慕晴接过宋骁手上的保温瓶，然后将他从椅子里拉起来，自己坐了上去。
宋骁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我先走了，你知道密码，我尽快回去。”
简慕晴摆了摆手，不打算跟他多说。
回到宋骁在玉宁岛那栋小楼，简慕晴让美美先去擦擦身子，换上干净衣服，煮饭的阿姨还没来，简慕晴便自己去熬一锅白粥，等白粥煮好，美美已经穿上睡衣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轻轻地给美美盖上一张薄毯，简慕晴坐进角落的懒人沙发里，回想着这几年，是如何被宋骁不经不觉间圈进他的世界的。
那天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这栋小楼，宋骁也如她理解的，没有作出挽留，本来以为到此为止，没料到才过了一周，宋骁就以美美的名义联系她，态度自然得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为了美美简慕晴坚定地以为。
确实他们之后每一次的联系都是为了美美，后来她也知道了美美的父亲，也就是宋骁的大哥意外去世，至于母亲何去何从，美美明明还有亲人为什么会在福利院生活等等，宋骁却始终没有透露半分。
简慕晴直觉宋骁的家庭很复杂，但她不想多问，除非他主动说。
后来宋骁把美美接回了家，跟简慕晴的联系就更频繁了。因为他太忙了，常常需要简慕晴帮忙看着美美。
都是为了美美简慕晴依然如此以为。
宋骁到家的时候，看到简慕晴娇小的身躯整个陷到了豆袋里，还以为她就这样睡着了，更加放轻脚步。
“啊！”简慕晴却乍然转头，俩人都被对方吓了一大跳，宋骁还好，简慕晴本来就不经吓，一时整个人瘫在那团软绵里，久久不能平复。
“嘿，是我，是我”宋骁快步过去轻柔地拍着她。
“没事，我没事，我好了。”简慕晴退开了一点。
美美也被他们的动静弄醒，正揉着眼睛懵懂地看着他们。
“美美醒了，我去把粥热一下。”简慕晴几乎是落荒而逃。
晚饭后，美美坚持要宋骁送简慕晴回家。
“对了，原本请回来照顾美美的那个姑娘呢？”在美美面前，简慕晴总避免不了小心翼翼，有些问题，她还是不确定能不能当着美美面提起。
“辞退了。”
“她对美美不好？”简慕晴第一反应是美美被欺负了。
“她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宋骁表情显露了一丝不适。
简慕晴瞬间就懂了，这男人从小就是祸害，偏偏他真不是故意招蜂引蝶，所以才特别气人。
这样想着，简慕晴毫不掩饰地把嘴撇成个八字。
“啧，什么表情。”宋骁想伸手捏她的脸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他跟周韫阳的身份不一样。
“那现在谁照顾美美？”
美美三岁才开口说话，后来也只愿意跟特定两三个人说话，其中就包括了宋骁和简慕晴，宋骁认为她没有办法去普通学校上学。
宋骁就给她找了私人护理，同时也教她一些基本的文理科知识。简慕晴有提出过自己的疑虑，美美其实是完全可以到学校去学习，宋骁这样的过度保护，对她未必是好事。
“这段时间我都会在家办公。”
“但总有意想不到的情况”
“我有安排好学校了，如果必须这样做”
到了小区大门外，简慕晴在下车前对宋骁说：“早点让她适应吧。”
她看得出来宋骁把正规学校放在他选择列表的最后，但既然他说已经有安排，那她就不好再多说，美美是他的亲人，她什么也不是。
“谢谢你。”
“我是为了美美。”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如果生病的是我，你肯定不会来看我的对吧？”
“你这么大的人，自己不会想办法？”
“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来？”
简慕晴不禁抬眼看他，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期待，她沉默了。
“你说过，如果我们在一起，会互相折磨，我当时是真的不确定。后来几年里，我是想，你这小别扭，估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如我就乖乖地待在你身边，你爱折磨就折磨吧”
“等一下！”简慕晴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她虽看不透宋骁，但无论如何，这都不应该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我等不了了。”宋骁慢慢靠近她，“我过两天要去t国办点事，不确定要多久。”他不敢冒险，他的前男友跟她在同一栋楼上班，她知道吗？还是说，他们早就联系上了？